人老了，日子就像屋檐下的雨，淅淅沥沥落得慢了，也细了。哪怕你和老伴早没了年轻时的热络，话少得像换季的衣裳，叠在箱底懒得翻动；哪怕分房睡了大半辈子，他的鼾声、你的浅眠，早已容不得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呼吸；哪怕偶尔拌嘴，翻来覆去都是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谁也不肯让谁半分——可真到了某个节骨眼，你才发现，这人就像窗台上那盆老月季，看着不起眼，却早把根须悄悄缠进了墙缝里。 就说去年冬天吧，老张半夜起夜摔在卫生间，动静不大，却愣是把隔壁屋的老伴惊醒了。她趿着鞋冲过来时，头发乱得像草，手都在抖，嘴里还嘟囔着“让你别起那么急，偏不听”，可扶他起来的劲儿，比年轻时拎菜篮子还稳。后来老张躺床上养伤，她每天熬粥、擦身、倒尿盆，嘴上嫌他麻烦，却记得他不爱吃葱花，粥里永远清清爽爽。 小区里的李婶和老李，年轻时候吵到街坊邻居都劝分，老了更是各过各的：他晨练打太极，她蹲在菜市场捡便宜菜；他晚上守着收音机听评书，她在灯下缝补旧袜子。可前阵子李婶感冒发烧，老李居然破天荒没去公园，守在家里煮姜汤，笨手笨脚地往她额头上敷毛巾。李婶后来跟人说：“他那姜汤齁得能腌咸菜，可我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他守在床边，倒比啥药都管用。” 人老了，感情早不是卿卿我我的热乎气，倒像老棉袄上的补丁，看着不体面，却能挡风。分房睡又怎样？夜里他咳嗽一声，你照样会披衣起来看看；话少又怎样？他爱吃的酱瓜、你常用的老花镜，彼此都记得清清楚楚。年轻时总盼着轰轰烈烈，到老了才懂，日子过的不是多亲密，而是那份“你还在，我就踏实”的笃定。 就像两棵长了一辈子的树，根在地下缠成一团，枝桠却各自伸向天空。看着疏远，其实早成了彼此的依靠，风来了，你摇我也晃，却谁也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