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身旁的妻子呼吸均匀,早已沉入梦乡,被子被她无意识地卷走一角,露出的肩头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我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看了她一眼,伸手把被角掖好,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客厅的挂钟敲了十一下,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替我数着翻涌的思绪。今天下午,医生把那张薄薄的诊断书递过来时,窗外的阳光明明很亮,我却觉得眼前一下子暗了。“早期,积极治疗预后很好”,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可我攥着那张纸的手,却抖得厉害。 我想起妻子早上出门时,还笑着说冰箱里的牛奶快没了,让我下班记得买。她最近总说累,我只当是换季没休息好,还打趣她“人到中年就是容易犯困”。现在想来,那些被我忽略的疲惫、偶尔的蹙眉,原来都藏着信号。 起身走到阳台,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来。楼下的路灯亮着,拉长了孤零零的树影。我掏出烟盒,想点一根,却又想起妻子总说烟味呛,每次我抽烟她都要打开所有窗户通风。手指摩挲着烟盒,最终还是塞回了口袋。 该怎么跟她说呢?直接告诉她,怕她吓着;瞒着不说,又怕她察觉出我的异样胡思乱想。我甚至开始盘算,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安排——工作得请个长假,家里的事我得多担着,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我得学着做,以前总说没时间陪她散步,以后每天都得拉着她慢慢走。 月光移到墙上,映出我们结婚时挂的那张合照。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我搂着她的肩,一脸傻气的得意。那时候总觉得日子还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可原来,生命里藏着这么多猝不及防。 身后传来妻子翻身的动静,我赶紧转身回去。她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伸手在我常躺的位置摸了摸。“醒了?”我放轻声音问。她摇摇头,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往我这边挪了挪,手搭在了我的腿上,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 那一刻,所有的慌乱和恐惧忽然就定了定神。是啊,怕什么呢?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日子就总能往下过。明天早上,我还是会像往常一样给她煎蛋,等她吃完了,再慢慢跟她说:“咱们一起,好好治,好好过。” 夜还很长,但天边总会亮的。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很暖,像握住了整个世界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