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是跑大车的 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婆婆早已去世，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公公，男的是跑大车的，女的就在家伺候公公和孩子，两口子感情特别好，孩子刚参加工作，有一次男的跑大车出了车祸，去世了。 头七刚过，院里的槐树叶落了一地。李娟蹲在井边搓衣服，皂角泡沫沾了满脸，她抬手抹了把脸，倒把眼泪抹得更凶了。堂屋里传来公公含糊的哼唧声，她慌忙把湿衣服扔进盆里往屋里跑，公公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屎尿糊了一裤子。 "爹，您别动，我抱您起来。"她咬着牙把人往床上挪，后背的旧伤被扯得生疼。这是丈夫走后的第三个月，村里说闲话的人渐渐多了，三婶子就拉着她说过好几次："娟啊，你还不到五十，带着孩子改嫁吧，总不能守着个瘫公公过一辈子。" 她每次都笑笑不说话。夜里给公公换尿布时，总能摸到丈夫生前给她买的银镯子，冰凉的圈口硌着腕子。有回公公清醒些，含着泪指了指墙角的农药瓶，她赶紧把瓶子收起来，坐在床边给老人揉腿："爹，您忘了强子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啥？他说爹养他小，我得养您老。" 开春的时候，村里来了个收废品的老王，每天路过都要往院里瞅两眼。有天李娟正在晒被子，老王突然说："大妹子，我看你一个人太累，要不......"话没说完就被她手里的竹竿打断了："俺家男人刚走一年，您别这样说。" 上个月孩子从城里回来，塞给她一张银行卡："妈，我发工资了，咱们请个护工吧。"她把卡塞回孩子兜里，指着院里的小菜园："你看这韭菜长得多好，你爹以前最爱吃韭菜盒子。"夜里孩子听见她在厨房偷偷哭，原来她给公公擦身时，老人突然抓住她的手，含糊地喊了声"闺女"。 现在每天清晨，村里人都能看见李娟推着轮椅带公公在村口晒太阳，轮椅上铺着厚厚的棉垫，是她把丈夫的旧棉袄拆了做的。有回下大雨，她背着公公往家跑，裤脚全湿了，公公趴在她背上，用没知觉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极了当年丈夫出远门时，老人拍着儿子后背的模样。 前几天村支书来送慰问金，看见窗台上晒着的尿布，红着眼圈出来："娟啊，你真是......"她正在给公公剪指甲，头也不抬地笑："支书您别夸我，俺就是觉得，强子还在的时候，总说爹这辈子不容易。"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她鬓角新添的白发上，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