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0年，老词人张先纳一少女为妾，洞房花烛夜张先对娇艳的新娘子说，嫁给我后悔不？小妾回道，后悔有用吗？

而这场看似不对等的姻缘始于市井的泥泞。

在一年前的街市上，张先亲眼目睹赌徒父亲当众叫卖女儿。

当时那个少女粗布裹身，脖颈处鞭痕若隐若现，然而此时他那赌徒老爹正与青楼宝母讨价还价。

当宝母喊出十两高价时，张先抛下五十两银袋，要知道在当时这笔巨款足够买下整条街的仆役，而此刻却只为斩断少女坠入风尘的锁链。

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自己有能力不能放任不管，如今看见了能帮一个是一个。

在宋代法律中，卖身契意味着终身依附。

整个人都是人家买主的，即使人家叫你去死那也没办法。

但是张先却只安排少女做些轻省活计，甚至刻意避见。

府中老仆欺她孤弱，故意克扣饭食、强派苦工，直到张先长子听信谗言欲驱逐她时，老词人才惊觉暗涌。

之后他将少女调至书房侍墨，熏香暖阁里，冻疮皴裂的双手渐如玉笋，蜡黄面庞透出青春底色。

这种照料超越主仆，却始终恪守分寸。

之后的转机发生在文友宴饮之夜。

当酩酊大醉的张先被少女扶入卧房，恍惚间抓住她衣袖。

少女惊惶挣脱的刹那，老词人瞥见铜镜里自己沟壑纵横的脸，那夜之后，八旬老者竟执意明媒纳妾。

宋代纳妾虽属常态，但如此年龄差仍掀波澜。

这事儿科太稀奇了，免不了被人在背后一顿蛐蛐儿。

而他的家人以“害人终身”苦劝，少女更跪地恳求放归乡野。

张先却取出卖身契当众焚毁，复又摆出聘书，今日还你自由身，再以良妾之礼相迎。

婚礼那日，苏轼遣人送来诗句“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满座哄笑中，新娘低头攥紧嫁衣，指尖掐出青白。

红烛摇曳的婚房里，张先颤声问出横亘心底的忧虑。

新娘垂目盯着合卺杯沿，轻声说早认了命，所幸老翁难令她生育，来日尚可改嫁。

这话反倒让张先释然，自此待她如初绽海棠，教她临帖习词，带她泛舟西湖，甚至向苏轼求来真迹给她临摹。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放她离去，结局也已经注定。

留在府中也难免受人欺辱，想要一劳永逸就给他个名分。

这能让她安稳的生活一辈子。

之后的转机在三年后的病榻前。

张先风寒咳血，自忖大限将至，竟取出田产地契嘱她改嫁。

然而少女却没有离去反而是彻夜煎药侍疾，待他病愈时，窗边已晾满抄写药方的宣纸，上面是他亲笔批注的“运笔有神”。

1073年春雨时节，府医诊出喜脉，整个临安城为之震动。

要知道这件事那可称得上是医学的奇迹。

此后五年间，四个婴啼相继划破张府寂静。

医者探究耄耋得子奥秘时，此时张先正抱着幼女在庭院踱步。

手中《庆春泽》词稿墨迹未干，愿教清影长相见，更乞取长圆”。

宋代妇科医术的精进助她平安生产，而他清淡饮食、每日诵书的养生法，成为延寿秘钥。

当初抗拒生育的少女，如今亲手缝制十二件婴孩肚兜。

长子金榜题名时，她鬓角已染霜色，幼女及笄那年，她扶着八十八岁的张先卧于榻上，听他最后叮嘱，藏书阁的《安陆集》，需传予孩儿。

在张先离世后，她终身未踏出张府半步。

直到四个子女成家立业时，她总在祠堂轻拭那块“张三影”匾额。

那年清明，长子发现母亲跪坐碑前，怀中紧抱卷泛黄词稿。

正是《一丛花令》里那句“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当年被迫“嫁东风”的人，最终将东风化作了余生暖阳。

这段传奇被简化为“八十纳妾生四子”的艳谈，但却藏着更深的宋代镜像。

卖身契灰烬里的微光，宋代妾室法律地位卑微，张先焚契之举实为冲破时代枷锁的义行。

之后更有医学的沉默见证，《养老奉亲书》所载鹿茸酒方与胎位矫正术，成为生育奇迹的底层密码。

从“赎身物件”到家族主母，她以余生偿还知遇之恩，终获宗祠牌位上的“先妣”尊称。

杭州南宋御街遗址旁，故宫博物院珍藏的《十咏图》静静陈列。

画中张先为父题诗处，几片梨花飘落砚台，八百年前那场惊世姻缘，早如画中梨瓣融进历史长河。

唯留一笔，强求的姻缘未必结苦果，真心浇灌的海棠，亦能在白发枝头绽出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