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刘峙在杜聿明离开后,想把宋希濂调来当副手。邱清泉骂道:“徐州的黄埔将领难道都是酒囊饭袋吗,就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宋希濂?”
杜聿明被老蒋调去东北当救火队长已经半个月,这位徐州剿总总司令连黄百韬兵团的驻地都记不清楚。
参谋拿着作战地图请示时,刘峙的胖手指在陇海线上来回划拉,最后憋出一句:"等光亭回来再说。"
千里之外的华中剿总司令部,宋希濂刚拆开南京来的调令。
白崇禧端着茶杯踱过来,桂系口音里带着刺:"蒋公倒是疼你,又要升官了。"
宋希濂没搭话,盯着调令上"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几个字,想起半年前黄樵松在太原起义失败被杀的旧事。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案头,像极了当年台儿庄战场飘落的传单。
邱清泉在徐州西郊的兵团部摔了茶杯,第五军军长熊笑三缩着脖子听上司骂街:"刘经扶脑子里灌了浆糊?宋荫国算哪根葱!"
墙上挂着豫东战役的作战图,邱清泉的食指重重戳在图上,"去年区寿年怎么死的?就是瞎指挥!"
这话明着骂刘峙,暗里把宋希濂也捎带上了。
74军军长邱维达心知肚明,去年孟良崮战役时,宋希濂在南京开会说"邱疯子打仗不要命,带兵倒是有一套"。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当事人耳朵里,南京总统府的调令电报雪片般飞到武汉。
宋希濂把十四兵团的参谋班子叫到沙市开会,参谋长彭迈指着华中地图分析:"咱们这三个军刚整编完,白健生天天盯着这块肥肉。"
副司令钟彬说得更直白:"去徐州就是当替死鬼,打赢了功劳归刘峙,打输了黑锅你背。"
宋希濂摸着下巴上新冒的胡茬,想起上个月去重庆见老蒋,老头子拍着他肩膀说"华中就靠你了",转眼又把他往火坑里推。
老蒋在北平行辕的办公室里,把宋希濂的推辞电报摔在顾祝同脸上:"娘希匹!一个个都要造反?"
窗外的银杏树哗哗作响,卫立煌在东北连吃败仗的电报堆了半尺高。
侍从室主任俞济时小声提醒:"杜光亭在沈阳说要三个月整顿东北军务。"
老蒋的钢笔尖在徐州地图上洇出个黑点——黄百韬兵团还在碾庄晃悠,刘汝明的五十五军居然在宿县修起了永久工事。
10月31日天空阴暗蒙蒙地下起了小雨,宋希濂的吉普车陷在荆门到沙市的泥路上,司机踩着油门直骂娘。
通讯兵举着滴水的电报追上来:"南京急电!"
宋希濂就着车灯看完电报,雨点打在油布篷上噼啪作响。
老蒋改了主意,让他继续留在华中"经营鄂西"。
后来才知道,杜聿明在东北摔了电话——卫立煌拒绝放弃沈阳,廖耀湘兵团在辽西走廊被包了饺子。
邱清泉听说宋希濂不来了,当晚在兵团部摆了八桌酒。
喝着喝着就上了头,搂着李弥的肩膀说:"杜主任回来就好,咱们兄弟还能打回山东!"
李弥憨笑着应和,心里盘算怎么把第八军调离徐州这个是非地。
谁也没注意角落里的孙元良,这位十六兵团司令官正往兜里揣红烧蹄髈——上个月他刚把兵团家属提前送去了南京。
11月6日清晨,杜聿明的专机降落在南京明故宫机场。
跑道边的梧桐树叶子掉光了,像极了东北光秃秃的山头。
何应钦在会议室里摊开徐州地图,黄百韬兵团的求救电报堆成了小山。
杜聿明摸着隐隐作痛的腰椎,突然想起去年在东北医院里,医生说的"再拖下去要瘫痪"。
但老头子说"党国需要你",他就得往火坑里跳。 淮海平原刮起北风那天,杜聿明重新站在徐州剿总的作战室里。
刘峙搓着手迎上来,身上狐皮大衣的毛领乱糟糟的。
墙上地图插满红蓝小旗,黄百韬兵团被围的碾庄像个漏水的破船。
杜聿明抓起电话要通邱清泉:"雨庵,明天带你的坦克团往东打!"
电话那头沉默三秒,传来邱清泉特有的沙哑嗓音:"主任放心,明天早饭前给您拿下大许家!"
窗外飘起小雪时,宋希濂在武汉收到了徐蚌战报。
白崇禧扣着二十万桂军不肯北上,黄维兵团在双堆集被包了饺子。
他摸着办公桌上老母亲从台湾寄来的照片,想起半个月前老蒋那封"死守鄂西"的亲笔信。
江汉关的钟声敲了六下,勤务兵进来换茶,看见司令官正往火盆里扔文件,纸灰飘起来像极了徐州战场烧焦的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