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空调的最后一个夏天》 我正蹲在院里拔草，听见西厢房"哐当"一声响。老王头趿着蓝布拖鞋跑过去，掀开门帘时，一股带着霉味的冷气扑面而来——那台格力空调的外机支架，锈得只剩层铁皮，正歪歪扭扭挂在墙上。 "早就让你换，偏不听。"我跟进屋，看见老王头正踮脚摸空调后壳，指腹蹭上一层黑灰。这空调比孙子小乐还大，03年搬新家时买的，当时花了半个月工资，说明书被老王头折得方方正正，压在五斗柜最下面。 "还能用呢。"老王头掏出螺丝刀，"你看这制冷，比楼下小张家新换的还快。" 话没说完，小乐背着书包闯进来，校服拉链拉到一半。"爷爷，空调滴水了！"他指着墙根，墙皮泡得起了皱，像张发潮的纸。 "知道了知道了。"老王头直起身，"今天期末考得咋样？" 小乐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摔，没接话，径直去够遥控器。"又调16度？"我伸手想抢，被他胳膊一挡。"奶奶你别碰！"他瞪着眼，"我们班同学家都开16度，就你家抠门。" 我瞅着他额前的碎发被空调吹得乱动，想起十年前他刚上小学，也是这个夏天，老王头把空调调到26度，小乐趴在凉席上写作业，爷爷用蒲扇给他扇背，祖孙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歪歪扭扭的画。 "下午让你爸来看看支架。"我往厨房走，高压锅在灶上"嘶嘶"冒气，是小乐爱喝的绿豆汤。 "爸说这空调早该扔了。"小乐在后面喊，"他说给我买个新的，带智能控制的。" 老王头没吭声，蹲在空调底下叮叮当当敲。阳光从窗棂斜照进来，能看见他鬓角的白头发混着灰尘，在光里飘。 傍晚儿子来了，手里拎着工具箱。"爸，这支架得换。"他仰头看了眼，"不过话说回来，这空调用十五年了，早过报废期了。" "还能用。"老王头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攥紧扳手。 "能用也不安全！"儿子提高了嗓门，"上次张叔家老空调短路，差点着火......" "你懂个屁！"老王头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当年你考大学，家里没钱交学费，这空调夏天都舍不得开，我跟你妈扇着蒲扇过了三个夏天......" "爸！"儿子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谁家还守着个老古董？小乐同学都笑话他家里空调响得像拖拉机！" 我端着绿豆汤出来时，正撞见小乐站在门口，书包带子勒得肩膀发红。"爷爷，"他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要不......就换了吧。" 老王头的手僵在半空，扳手"当啷"掉在地上。他慢慢蹲下去，捡起扳手时，我看见他后颈的皱纹里，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第二天一早，收废品的老李来了。老王头蹲在门槛上抽烟，看着老李把空调外机卸下来。铁架子落地时发出闷响，锈渣子掉了一地，像撒了把碎铁屑。 "这内机还挺新。"老李擦着内机上的灰，"当年可是好牌子。" "嗯。"老王头磕了磕烟灰，"小乐出生那年夏天，热得邪乎，他就躺在这空调底下的小床上，整夜整夜不哭。" 新空调安上那天，小乐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按遥控器。冷风"呼"地吹出来，声音轻得像叹气。他愣了愣，突然往沙发上一坐，掏出作业本。 "奶奶，"他头也不抬地喊，"今天不用开风扇了。" 我走进西厢房时，老王头正把那个折得方方正正的说明书，塞进五斗柜最底层。阳光从新擦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亮堂堂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灰尘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晚上想吃啥？"我问他。 "包包子吧，"老王头直起身，"小乐爱吃猪肉大葱的。" 厨房里，高压锅又开始"嘶嘶"响，这次炖的是排骨。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我望着西厢房敞开的门，看见小乐趴在新空调底下的书桌前，笔在纸上沙沙地写，老王头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给他扇着那把旧蒲扇。空调房里吹空调 超龄老旧空调 姥姥的空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