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例我想躲在她家窗下等待结果的失眠病例[嘻嘻]
这里有个典故啊,说赵献可的儿子痴迷医学,给患者开完药后,偷偷躲到人家窗下,听到人家讨论,这个药吃了以后如何如何,然后这位就突然蹿出来告诉患者,我就知道你吃药会出现这个反映,我特意在这里等着告诉你的[允悲]
60岁老妇,失眠数年,逐渐加重,吃过一些中药,没有疗效,看西医,给开的安定、喹硫平、曲唑酮,越吃越难受,自诉吃完以后大脑一片空白,坐起躺下、坐起躺下,甚至大晚上不睡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梦游),而家人将其喊醒,她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遂不敢再吃。暑假来宁波探望女儿,先找一擅长治疗失眠的老医,按套路治疗2周无效,女儿看了我的简介,决意挂号一试。
患者的症状非常奇特,白天像正常人一样,能吃能喝,膀大腰圆,看着无比健康,一到晚上,如有神灵所作,浑身酸痛,尤其是双下肢,无法安放,需要用手不断捶打,揉捏,而且夜尿频,半小时就要起来上一次厕所,稍一闭眼则惊坐而起,一晚上几乎无法睡觉,患者精神濒临崩溃,一到夜晚就害怕……这时我脑海中蹦出了伤寒论的条文:“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谵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不就是这位患者活生生的写照嘛!患者这时又拿出一张当地医生开的处方,我一看也是柴龙牡加减,她说吃了以后有点效果。那我更自信了,我说你这个病能治,擎好吧!柴龙牡开出去,还加了天麻、钩藤、胆南星、合欢皮、木瓜、牛膝等对症处理的药,心里暗暗得意,自谓必效[二哈]
然而,医岂易为哉?一周后人家来复诊,没有毛线用!老太太再次叙述了一遍她半夜的遭遇,直言不想huo了,天天晚上受这种罪,不如自sha,又说她要回老家去住精神病院,吃药不行就打针……她女儿在旁边劝,说中药哪有这么快的,要继续吃呀,她说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效,这病是治不了的[泪]
我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很难过,我说你别放弃,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替你想办法,今天给你换方子。我从几个点发现柴龙牡不适合她,一是舌苔黄厚腻,口干口苦口黏;一是她尿频而且灼热,解小便有很强的不适感;三是她经常腹泻,吃前面医生药的时候窜稀很厉害。柴龙牡里治疗水饮的是桂枝+茯苓,不会有尿灼热不适感,而且有大黄,患者通常大便秘结不通,至少不应该是经常窜稀。她是湿热下注,湿热弥漫经络,于是从蒿芩清胆汤、宣痹汤、黄芩滑石汤中化裁,尤其重用滑石30克,猪苓30克,我认为这是大动脉,是君药!
她离开诊室时我再次叮嘱,不要放弃,多试几次!
回到家里,我时常回想起这个病例,突然意识到,猪苓+滑石,这不就是猪苓汤的主要成分吗?正好又听到国医大师伍炳彩用猪苓汤治好了一例顽固失眠,我心里增添了几分底气,我都想打电话随访一下,到底有没有疗效?后来想,医患之间的缘分,不可勉强,以前做过很多无用的尝试,徒增伤感而已,算了吧,回来复诊我就治,不复诊我就祝她下一个遇到合适的医生[祈祷]
结果令人振奋,患者尿频灼热感消失,下肢酸胀疼痛不安减轻,每晚可睡3-4小时,已经不需要女儿来陪诊,女儿上班去了,她自己来复诊的,脸上也有笑意了[耶]她说她是商丘柘城人,我说巧了,我是永城人,咱们是老乡啊!
患者因为不是这边的人,没有固化的执念,所以愿意相信一个年纪不大的中医未必就比老医生水平差,给了我宝贵的治疗机会,而且是两次,我非常非常感激,她是我的老师,大老师🙇
猪苓,《神农本草经》里提到“解毒,蛊疰不祥,利水道”,什么是“不祥”,解什么“毒”,大家从患者的临床表现中可以测知一二!我们现在临床一个很大的遗憾就是,很多病是情志病,医生意识不到,按躯体病去治,落了不少骂名;很多病是躯体病,医生不认识,按情志病去治,委屈了不少患者。这对于中医来说,是很重要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