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写于2019年。
大家印象中的印度电影是怎样的？
怪力乱神，无限开挂，载歌载舞，现实题材，阿米尔汗……
以上都对，但宝莱坞每年海量的电影生产只限于此么？
它其实是百花齐放的。《调音师》就刷新了我对印度电影的认识。
原来阿三也是会玩黑色喜剧电影的。
片尾，男主一棍子扫开易拉罐，令人拍案叫绝，神来之笔。
大家争论，他到底瞎没瞎？啥时恢复的视力？治眼睛哪来的钱？开始无限解读，继续深挖潜在的可能性，把片中原本仅存的善念彻底扼杀，沦为了一次“比比谁猜想得更邪恶”的心理游戏。
我认为，不必过于纠结影片这个开放式结局。这是一个“全员恶人”的故事，片尾就是为了测试每个人观影后黑暗心理的萌生程度。
导演想说：你想象的真相越邪恶，就变相证明你内心也存在着黑暗。所以大家不要被导演所算计，他是在和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
此类影片有很多，科恩兄弟的大部分电影比如《血迷宫》《冰血暴》《老无所依》《阅后即焚》等都如此，又如昆汀·塔伦蒂诺的《落水狗》《八恶人》，还有北野武的《极恶非道》（又名《全员恶人》），杜琪峰的《黑社会》。
以上电影的信条是“Story is King（故事为王）”，通过多线故事结构吸引观众，进而表达世界的残酷与人性的黑暗。
个人觉得《调音师》很像伍迪·艾伦的《赛末点》，万事万物的偶然性与随机性促成了部分恶人的逍遥法外，恰体现出世界的复杂性。
我国的审查制度鼓励国产电影弘扬正义，即“正能量”，尽量不能出现坏人逍遥法外的结局。所以我们就看到不少在大陆公映的港片都拥有双结局（国内版与港映版），比如《黑社会》《无间道》《放·逐》。参见《《搏击俱乐部》居然在喊冤？那些年的双结局港片都笑了……》一文。
《无双》就有着为内地过审而让主犯“画家”死掉的突兀结尾，按照港片以往的调性，为了拍续集，“画家”肯定会以假死的方式遁逃。在《无双》大量借鉴的美片《非常嫌疑犯》里，“凯撒”（凯文·史派西饰）最终便逃离了法律制裁。
所以我们很难在国产片或是港产合拍片里看到类似《调音师》的片尾反转，我们的审查制度制约了电影的戏剧化多元程度。
其实多年前国产电影是不收此限的。小时候我看过一部《金镖黄天霸》，结局是黄天霸变成了朝廷鹰犬并获得了逍遥富贵。当年的我很惊诧，还能有这种反常规结局？多年后我懂了，这才是世界的复杂性真实。
与《无双》同期上映的《影》让我罕见地看到了“全员恶人”，国师在打擦边球，把故事背景放到“三国”时代，规避了敏感点。
其实《影》中的故事似曾相识，老谋子在那部被禁的《菊豆》（1990年）里就讲过一次：一个被长期剥削压迫的长工爱上了老板娘，情欲驱使这个老实巴交的长工鼓足勇气与主妻偷情，继而“恶向胆边生”杀死了主子，取而代之过上了逍遥的生活。
这个故事在当年过于离经叛道，其中对肉欲的描写、人性的丑恶揭露得过于赤裸真实，被禁在劫难逃。
时至今日，一番水墨国风包装后的《影》替代了当年画质粗糙、色彩浓烈的原始野性，堂而皇之以商业艺术大片范儿登上大银幕，其内核其实仍是“坏人不一定有坏报”的“全员恶人”式价值观。不得不说国师奥运会开幕仪式后地位大幅提升，同样内涵的电影却能享受完全不同的待遇，令人唏嘘。
张艺谋还将科恩兄弟的《血迷宫》翻拍为《三枪拍案惊奇》。假以古装的羊头，却因为东北赵家屯的乱入彻底破坏了黑色喜剧应有的冷峻氛围。
存在即合理，“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的谚语在很多时候并不能完全应验，这没法回避，也勿需掩饰。我们因此就泯灭了自己的道德观与价值观么？我们因此就丢掉了善良与信仰么？
不会的，真正的正义永不熄灭。上帝存在的价值并不在于祂会惩恶扬善，而在于祂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祂一直陪伴着我们。
“我并非沉默着，而是在一起受苦。”
邪恶的偶尔胜利，只能一时，无法一世。终有一天，它会遭受惩罚，迎来覆灭。苍天可曾饶过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99%的“邪不压正”式的正能量电影我们得有，而那1%的“全员恶人”影片也同样需要。因为它能让我们一窥这个世界真实而残忍的黑暗，继而反衬那光明与正义的来之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