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跟她说话是在开学后第三个星期。那天我数学作业有道题卡了壳，问了周围几个同

我第一次跟她说话是在开学后第三个星期。那天我数学作业有道题卡了壳，问了周围几个同学都不会，犹豫了半天，转身戳了戳她的胳膊。她回过头，黑黄的脸上露出点惊讶，然后接过我的作业本，眉头皱着看了两分钟，从桌肚里摸出一支铅笔头，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演算。她的字写得很工整，像是用尺子比着写的，每一步推导都标得清清楚楚。讲完后还问我，是不是哪里没听懂，要是没懂再讲一遍。 打那以后，我遇到数学题就爱往她那儿凑。她桌子永远收拾得整整齐齐，课本边角都包着纸，不像我的书，翻得跟咸菜干似的。有回早读课，我看见她偷偷啃馒头，塑料袋里就剩半块了，估计是当早饭。我下课从书包摸出个茶叶蛋塞给她，她手忙脚乱地摆手：“不用不用，我……”“拿着吧，我妈煮多了，我不爱吃蛋黄。”我硬塞进她手里，看她剥开蛋壳，小口小口啃，蛋黄都没剩下。 期中考试前，我愁得晚上睡不着，数学卷子像天书。晚自习她忽然碰我胳膊，递来张纸条：“翻到58页，例3和你昨天卡壳的题题型一样。”我赶紧翻书，果然！下了课我凑过去：“你咋啥题都会啊？”她低头转着铅笔头：“做多了就会了。我爸以前是修收音机的，他说零件得一个个摸透，题也一样。”她爸去年生病走了，这话她说得轻描淡写，我却觉得鼻子有点酸。 考完试放榜，我数学考了78，以前从没上过70。她还是稳居第一，99分。我拽着她去小卖部：“请你吃冰棍！”她挑了最便宜的绿豆沙，撕开包装袋先递给我：“你咬一口。”甜丝丝的绿豆味在嘴里化开，我看见她额头上渗着细汗，头发贴在脸颊上，忽然觉得她不黑了，眼睛亮亮的。 现在放学我们偶尔会一起走一段。她家在菜市场那边，我家往相反方向，但我总绕路送她到巷口。她会跟我讲菜市场的事：“王奶奶的豆腐脑最好喝，加两勺糖；张大爷卖的苹果，看着红的不一定甜，得挑带麻点的。”有回我看见个阿姨骑着三轮车过来，她赶紧跑过去帮忙推车，那是她妈，在市场摆摊卖袜子。她妈笑着跟我说：“多亏你常帮她讲题，这孩子以前回家就闷头做题，现在话都多了。” 前几天上课，老师让小组讨论，她主动转过来跟我说话，声音不大但清楚：“这道题用排除法更快。”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写满算式的草稿纸上，也落在她嘴角那点浅浅的笑纹上。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跟她说话时，她皱着眉演算的样子，那时候哪想到，这个总低着头的姑娘，会成为我在学校里最想见到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