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农村媳妇，谁都不愿意呆在农村，如果家里有老人邦忙带娃，她们都不愿呆在家里。她们尽可能的跑外面去打工挣钱养家，如果实在走不开，就老公跑外面，老婆在家带孩子。我们村里的年轻媳妇，有的为了多陪陪孩子，不给孩子做留守儿童，有的还带上孩子到广东去租房，白天送娃上学后就去做手工。 村东头的小芳就是这样，去年带着五岁的儿子去了东莞。租的房子在城中村，十平米的小单间，摆了一张床和一张小书桌就没剩多少空间，做饭只能在门口搭个简易灶台。我跟她视频的时候，她正坐在小板凳上粘手机壳，桌上堆着小山似的零件，儿子趴在旁边的小桌上写作业，头顶的灯泡昏昏暗暗的。她说“粘一个手机壳能赚五毛钱，一天粘两百个，能凑够母子俩的饭钱”，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没停，指尖都磨出了茧子。 挂了视频我老琢磨，这日子咋熬啊。后来听同村也在东莞的秀莲说，小芳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早上六点半就得爬起来，先把煤炉捅开，坐上锅熬粥，粥熬得稠稠的，再切半拉咸菜疙瘩，剁得碎碎的拌点香油。儿子乐乐揉着眼睛坐起来，校服皱巴巴的，她顺手拿过书包里的校服，袖口沾着点昨天画画的颜料，她用湿布子擦了擦，“快点吃，迟到了李老师该说你了”。 七点二十牵着乐乐往村口的小学走，城中村的路窄得很，两边都是握手楼，电线跟蜘蛛网似的缠在天上。早点摊的油烟味、收废品的喇叭声混在一起，乐乐背着小书包，小手攥得她紧紧的，“妈妈，今天小饭桌有红烧肉吗？”她低头看儿子，额头上沁出点汗，“有，你多吃点，下午妈妈来接你”。其实小饭桌的菜单她昨天才问过，周三是冬瓜丸子汤，哪来的红烧肉，她就是想让儿子高兴点。 送完孩子赶紧去巷尾的王姐那拿零件，一袋子手机壳的半成品，沉得她胳膊都酸。王姐是老乡，总多给她塞几个，“小芳，你儿子穿的鞋是不是小了？我家小宝有双新的，没穿过，给你拿去”。她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上周刚给他买了双打折的”，心里却咯噔一下，乐乐的鞋尖确实顶得有点变形了。 回到出租屋，把零件倒在桌上，胶水、水钻、贴纸摆开，坐下来就开始粘。风扇在头顶嗡嗡转，还是热得冒汗，后背的衣服湿了一片。粘到十一点，手指头有点不听使唤，指尖的茧子磨得生疼，她把手指在嘴边哈口气，搓搓接着干。中午就简单下点面条，打个鸡蛋，乐乐不在家，她自己吃啥都无所谓。 下午四点半去接乐乐，校门口全是家长，乐乐背着书包跑过来，手里举着张画，“妈妈，老师说我画得好，给我贴墙上了！”画上是歪歪扭扭的太阳和小房子，旁边写着“我的家”。她蹲下来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真棒，晚上给你煎个荷包蛋”。 回家路上，乐乐盯着路边的烤肠摊，眼睛都直了，“妈妈，我能吃一根吗？”她摸了摸口袋，早上买菜剩了三块钱，烤肠两块一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乐乐小口咬着，眼睛笑成月牙，“妈妈，这个比红烧肉还好吃”。 晚上辅导乐乐写作业，灯泡昏昏的，她把台灯往儿子那边挪了挪，“这笔杆别放嘴里，脏”。乐乐写着写着就打哈欠，她让儿子先去床上躺着，自己接着粘手机壳。粘到快十二点，总算把今天的两百个粘完了，数了数，有三个粘歪了水钻，得扣钱，她叹了口气，把那三个放一边，明天再返工。 关了灯躺到床上，乐乐翻了个身，小手搭在她胳膊上，“妈妈，明天能早点来接我吗？”她嗯了一声，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心里想，等攒够了钱，就给乐乐买双新鞋，再换个亮堂点的灯泡。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照进来一点光，她看着儿子的睡颜，觉得再累也值了，至少，她的乐乐不用像村里其他孩子那样，一年见不着爸妈几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