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是奉旨结婚,我嫁给了不喜欢的公子。
公子也不喜欢我,他有白月光。
我恪守女德,绝不过问他在外行踪。
我心之所向,另有他处。
你是那高枝,我也不愿攀。
1
我嫁给了连面都没见过的少年将军,白云生。
倒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他的名号从边疆到京城,响彻举国上下。
出自武将世家,清冷出尘,朗如日月。
万军从中取对方将领首级,一战成名。
班师回朝的当天,皇帝为他赐婚。
礼部尚书之女,我,就成了那个幸运儿。
消息传回府里,小福小贵就满大街去探听关于白云生的消息。
收集了满满三本,几乎从他出生到现在的一本自传。
小福撇撇嘴,甚是不满,“姑娘,这小子有个爱而不得的心上人,因着门不当户不对,才没能在一起……”
我继续埋头看书。
不过就是有个白月光。
问题不大!
婚礼很是隆重,皇上皇后都来观礼,满目红火。
彩礼排成一条街,皇上送得都是真金白银。
我挥挥衣袖,吩咐小福,“整理一间房,当我的库房,全都收进去。”
白云生一袭红衣进来,侍女们行礼后识趣地都退出去。
房中只余我们两人,沉默如水蔓延。
他坐在桌边,独自喝酒。
见他始终没有动作,我一把扯下盖头,坐到他旁边,边喝酒边吃东西。
可把我饿坏了。
他眉眼如画,看我的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冰冷如霜。
他的声音清冷冷,“以后你管家,我保你衣食无忧,但是……”
我摘下沉重凤冠,脱掉外面火红嫁衣。
他脸色绯红偏过了头。
“可以图你财,不能图你人,对吧?”
“抱歉,我……”
“我明白。”
我将蜡烛吹熄灭,兀自上床,“你不必介怀,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京城名媛嫁给你。”
我也一样,不嫁给他,也会是其他京城公子。
我既没有青梅竹马,也没有两情相悦。
窸窸窣窣,他准备打地铺。
“你还是上来吧,床够大,明儿一早嬷嬷们就会来服侍,毕竟圣上赐婚。”
白云生这才小心翼翼躺到我身边,中间隔着银河般距离。
我是聪明人,挤不进去的位置,就不白费努力了。
我们坦诚不公,表明立场,方便以后客气相处。
2
次日我们携手去宫中谢恩。
我眉开眼笑,挽着白云生手臂,“夫君,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白云生今日换了身黑色劲装,身姿挺拔,冷淡淡说了句,“还好。”
还好个鬼!
他翻来覆去得床直响,引得外面听墙根之人低声嬉笑不断。
早上就听见下人们低声议论。
“哎哟哟,昨晚可是一整晚呢……”
“果然是少年将军,体力真好。”
“嘘嘘嘘,今天又去听墙角啊,嘻嘻嘻……”
皇上皇后出手大方,又赏赐不少好东西。
我让小福统统收进我私人库房。
被白云生看见,他嗤之以鼻,“满身铜臭。”
我撇撇嘴,不甚在意。
白云生早出晚归训练军士。
我也早出晚归,比原本在云府更自由。
我在城南僻静处开了间不起眼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无处可去的灾民,无人可依的流浪猫狗。
我小时和家人走散,被人贩子拐走,吃尽苦头。
最难的时候,被关在小黑屋,日夜毒打,没吃没喝。
爹娘找回我,才过上平静生活,但我心中的不安一直都在,自此我再不依靠任何人。
那段岁月,让我深知,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我的夫君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有财。
我将一袋银子交给管事叶含山,“含山哥,夫子找到了吗?”
叶含山之前是乞丐,一次冲撞了京城公子哥,当街快被打死,被我救回来。
自此,他心甘情愿留下来做管事。
他对我恭敬行礼,“姑娘,夫子来了几个,有些嫌弃我们条件简陋,有些嫌弃孩子们没有基础,教习起来困难……”
一群参差不齐孩子,蜂拥过来将我围在中央。
“清月姐姐,你好几天没来看我们了,干什么去了?”
“清月姐姐,听说你成婚了?新郎好看吗?”
“对啊,对啊,清月姐姐,我们想看看姐夫!”
……
我蹲下身,拿出糖果给他们,“你们乖,以后我带姐夫来。”
叶含山让孩子们去玩,继续说,“前几日倒是有个公子,他听朋友说我们招不到先生,可先教孩子们一段时间。”
3
正说着,外面传来嬉笑声。
一位粉面娇俏公子,和一位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公子走进来。
两个人挨得很近,娇俏公子笑着说话的同时,还抓了抓他手臂。
俊朗公子的耳尖染上几分绯红。
叶含山向他们招手,“苏公子,这是我们东家。姑娘,这就是刚提到的先生。”
苏公子眉如远黛,面色娇嫩,小腰盈盈一握。
一看就是女扮男装。
两人行到院中,我和她身边俊朗公子都惊讶得张了张嘴,却都没有说什么。
呵,真是见鬼了!
姐夫这不就来了。
白云生!
行礼寒暄后,叶含山带着苏公子去学堂,很快传来朗朗读书声。
白云生转过身,和我面面相觑。
顿了良久,他开口,“对不起,我之前说你满身铜臭……”
我礼貌行礼,“公子可在廊下饮茶,等待同伴。”
风起,院中竹影婆娑。
我装不识,装不知,踩着竹影离开。
回到马车内,闻到空气中些微血腥气。
寒光微闪,一柄匕首已经抵在我脖颈。
身后男人衣衫褴褛,浑身泥泞,沉声道:“送我出城,否则……”
我淡定对马夫说,“去城外普照寺。”
男人这才放下匕首,艰难从马车后爬进车厢。
空气中血腥味更重了几分。
我撇了一眼,“你伤势严重,送你出城,你也活不了。”
他生生拔下大腿箭矢,一声不吭。
血溅到我衣裙上。
我淡定从箱柜中找出伤药,递过去。
“城内严查,城外也在搜捕,北荒乱党。”
“你若信得过我,可藏身我城南善堂,就是被我带回去的寻常乞丐。”
男人黢黑到看不清面容的脸上,一双眼睛清明深邃。
“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帮我?”
我用帕子沾了茶水,擦拭裙上鲜血,“谁都有困难之时,倒也说不上,帮与不帮,不过举手之劳。”
他眼神黯了黯,“你一个姑娘家家,就不怕被牵连吗,若我真是北荒乱党呢?”
我嗤笑,声音清淡,“北荒就是乱党吗?有人生来就是高贵,有人生来就是贫贱,有人生来就是乱党吗?”
4
小福将马车停到善堂后门,我们扶着他进去。
刚倒在床上,他就晕了。
我将他衣服剪开,熟练处理伤口,又命小福去熬药。
善堂很多都是受伤被救回来的,平时备了伤药。
收拾干净,他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
长得很好看。
我转身收拾的功夫,一只小三花狸猫贪图被窝温暖,跳到床头打盹。
忽然响起凄厉猫叫,我回头就见那男人不知何时醒了,此刻将正掐着猫脖子。
我连忙从他手中夺下小狸猫,“不是暗器,是猫,是猫。”
男人深吸口气,仿佛还有些晕。
看他这幅警醒模样,把任何靠近身边的东西都视为危险,定是从腥风血雨中闯过来的。
次日,我再去看他时,没想到小狸花猫还蜷缩在被窝,但只敢在他脚边了。
我将药碗递给他,“它叫冬至,是冬至那天捡回来的,它和街上猫咪们打架受伤。”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整个人透漏着一种危险又迷人的气质,一口将药饮净。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日后定当答谢。”
“你叫什么名字,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将冬至捞到大掌中,轻轻抚摸。
“可以叫我泽耀,家乡饥荒,我原是来寻亲,亲戚搬家了,姑娘能否暂且收留?我能打,能扛,力气大……”
冬至在外流浪时,在街上称王称霸,被收留后依然是院中一霸,此刻却十分乖顺。
我嘴角勾起浅浅笑意,看出来了,你会得还挺多,还会劫持人呢。
叶含山匆匆过来,“姑娘,前几日那小公子又来了,不知她为何女扮男装混进来,要不要我去调查一番?”
“不用,上次跟她一起来的公子,也来了?”
“今日倒是不曾。”
我让他先不管她,毕竟是白云生的心上人。
他无意于我,我也无意于他,几年后等此事平息,我就跟他和离,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给泽耀安排个差事,尽量在院中。”
5
回到将军府,白云生已经在饭桌前等候。
我自顾自夹菜,今天厨房做得菜式合我胃口,辣子鸡丁,糖醋鱼,就着饭,吃得香喷喷。
“你又去善堂了?”
白云生极少主动跟我说话,我点头,“嗯。”
“可颜是调皮活泼,总爱胡闹,她常去善堂教书,你多担待些。”
可颜?真是亲昵。
难得地他夹了块鸡肉放进我碗里。
我礼貌客气,“她教她的,跟我井水不犯河水。”
再去善堂时,泽耀正在桃花树下和小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花瓣纷飞中,嬉笑阵阵。
我们走在廊下,光影斑驳。
他看向我,不解地问,“云姑娘,像你这样的大家闺秀,为何会开善堂,为何还请先生教授孩子们读书技艺呢?”
最近我又让叶含山请了刺绣,绘画,铁匠等等多位老师,给孩子们授课。
我看着嬉闹的孩子们,浅浅笑了。
“或许在常人眼里,我衣食无忧,但我也曾吃不饱穿不暖,朝不保夕,担惊受怕。”
“我也曾跟灾民一起流浪,也曾被人贩子关起来毒打……他们经历的,我都经历过……”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不仅要让他们吃饱穿暖,还要让他们将来有生存能力,养活自己,养活家人。”
泽耀望着我的眼中星星点点,唇边笑意深了几分。
“若这世间,多几个你这样的人,民众之福。我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娶你为妻?”
他该是听叶含山说了我的情况。
我言语淡淡,“父母之命,成亲前,他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他,他有心上人。”
他眼神黯了黯,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我转头看他,他轮廓如刀削的侧面,看起来坚毅不屈。
“公子你呢?你气质不俗,不像普通百姓,手上有茧,擅兵器,难道真是叛军?”
泽耀蓦然笑了,眉角眼梢弯起好看弧度,“我与姑娘相同,心中有百姓。”
只这一句就够了。
6
这日,我到善堂已经是夕阳西下。
晚霞漫天中,我转过僻静处却听见两个低低声音。
“主上……”
柴房虚掩,泽耀一身灰布衣裳,却长身而立,气质是平时不曾有的清贵。
黑衣人对他恭敬说着什么。
忽然黑衣人眼神凌厉撇过来,闪电般抽出利刃,寒光一闪来到我身边。
变化太快,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泽耀叫住他,“她不可以。”
黑衣人朝他拱手便从窗户离开。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我……”
“不管你是什么人,不要牵连善堂,伤好了,就尽快离开吧。”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渡了层淡淡金色。
“这桩赐婚,你可喜欢?”
我有些莫名,这是赐婚,怎么由得人喜欢不喜欢。
我从未在善堂提过真实身份,就算没有故意隐藏,但我隐在深闺,也不是好打听到的,看来他对我做过细致调查。
我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再去善堂时,泽耀已消失。
叶含山递过来一枚玉佩,“这是他留给姑娘的,说是答谢救命之恩。”
看似普通的白玉玉佩,却有着和玉质极不相符的图腾。
“含山哥,吩咐下去,若是以后有人来查,都要说没见过泽耀。”
“是,姑娘。”
我看向天空,乌云压顶,风满楼,风雨欲来。
7
马车刚到府门口,白云生身边小厮就匆匆上前。
“夫人,不好啦,姑爷在玲珑阁和人打架,我们拉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在路上,我大概问了情况。
玲珑阁是京城第一酒楼,以贵著称。
白云生和苏可颜去吃饭,没想到被一个锦衣浪荡公子调戏,几句话不合就打起来。
白云生是武将,对方也习武,打得谁都拉不住。
我赶到玲珑阁时,一楼大厅已经被破坏得狼藉满地。
玲珑阁老板娘优哉游哉在柜台后,拨弄绿玉算盘。
“黄花木座椅再加五把,百花酿两盏,满桌酒菜再加一桌……”
我大喝一声,“都住手!”
白云生和跟他交手的锦衣公子,只停顿了一瞬,看了看我,又继续。
我扶额。
头上传来熟悉声音,“姑娘,这桩赐婚,你可喜欢?”
二楼立着个公子,黑衣玉冠,身姿提拔,清冷而高峻。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我,我不卑不亢与之对视。
泽耀。
他寒声道,“大哥,该回去了,闹大了不好。”
和白云生正缠斗的锦衣公子抽身,整理整理衣服,擦擦嘴角血迹。
“白云生,你现在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将军头衔,给我等着。”
他朝柜台扔去钱袋,咚地一声,无声地显示出份量。
老板娘眉开眼笑,“谢谢公子,再来啊。”
泽耀走过我身边时,轻轻说了句,“他配不上你。”
所以那将军为什么不在之前向苏家求亲?苏家不是不咋地吗?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