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八月雍正驾崩，所有人都觉得，跟着雍正几十年的大总管苏培盛该趁机出宫养老了 —— 毕竟他都63岁了，新皇帝乾隆早就看他不顺眼，可苏培盛偏偏没走，在宫里又小心翼翼熬了12年。 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为何要留在杀机四伏的紫禁城？ 乾隆元年的太和殿偏殿，新帝的怒火几乎要烧穿梁柱。 “一个刑余之人也敢妄自尊大？”25岁的乾隆指着苏培盛的鼻子，将奏折摔得粉碎，“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亲王同席？” 殿内太监们吓得集体跪倒，苏培盛却挺直了佝偻的背。 没人知道，这个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老太监，曾是顺天府乡试的预备生。 三十年前那场灾荒，让饱读诗书的苏培盛做出了比死更艰难的选择。 手术刀划开皮肉时，他死死咬着科举教材，血浸透了“治国平天下”五个字。 康熙晚年的懋勤殿里，当其他太监还在为认不全奏折上的字发愁时，苏培盛已能替皇帝批注经史。 这种本事，让他从康熙的文房太监，变成了雍正潜邸的掌印太监。 雍正元年的冬夜，养心殿暖阁只有他们两人。 皇帝推给他一个紫檀木匣：“这是两万两银票，你去开家当铺，给苏家留条后路。” 那年月，一品大员的年俸不过180两。 更惊人的是御花园东南角的琉璃窑，官窑秘方从不外泄，雍正却让苏培盛全权督办。 有次乾隆（当时还是宝亲王）来请安，苏培盛传话说“皇上正炼丹药”，硬是让未来的天子在雪地里站了一个时辰。 权力是最好的酒，喝多了就容易醉。 庄亲王允禄的寿宴上，苏培盛竟坐在亲王下手的太师椅上，接过福晋递来的酒杯时，连腰都没弯。 这一幕，恰好被微服赴宴的乾隆看在眼里。 所以雍正的棺椁还没下葬，清算的大刀就悬在了苏培盛头顶。 但乾隆终究没砍下去。 内务府的档案显示，苏培盛掌管着雍正朝所有密折的存档密钥，贸然处置恐生祸端。 从那以后，人们发现苏培盛走路总是贴着墙根。 给乾隆递茶时，他会先把茶碗在自己袖口蹭三遍，确保温度适宜； 遇见宗室子弟，哪怕是十岁的贝子，他也会立刻趴在地上，让对方踩着自己的后背过去。 这种日子，他过了十二年。 乾隆十二年清明刚过，苏培盛在睡梦中咽了气。 当他的棺木抬出东华门时，很多年轻太监都不知道这个蜷缩如虾米的老人，曾是紫禁城最有权势的奴才。 恩济庄的太监墓地群里，苏培盛的坟茔像座缩小的王爷陵。 石雕的文官石像生捧着笏板，仿佛在嘲弄这位曾梦想科举的读书人。 从穷书生到权监，从天子宠臣到苟活老奴，苏培盛用五十年光阴，在宫墙上刻下一道血痕。 出宫，他是连祖坟都进不了的残缺人； 入宫，他却能在权力的余烬里，为自己挣得一方石墓。 这究竟是幸运，还是另一种更残忍的囚禁？ 夕阳下，恩济庄的荒草在墓碑间摇曳，像无数个未说出口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