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一年冬月初八,奉天省洮昌道,老怀德的公主岭。 门帘猛地被掀开,闯进来的汉子捂着裤裆直抽冷气,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说下身又痒又疼。 这人正是附近有名的胡子头马傻子,按理说这个时节他该在租界的金玉堂搂着姑娘耍钱,咋会跑到这乡下药铺来。 公主岭这地方邪乎得很。 日本人占着中东铁路南满线设站,清末就划成了附属地,成了他们的租界。 街面上商铺挤着商铺,光桥南街、兴隆街、站前街三条街上,妓院赌场烟馆就有百十来家。 最奇的是不管是官兵还是警察,进了租界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不敢随便动弹。 胡子们都把这儿当成过冬的安乐窝,有句顺口溜说得明白:当胡子,不发愁,进了租界住高楼。 马傻子头回来公主岭是前年冬天,那会儿刚抢了个大户,揣着满兜银元直奔金玉堂。 店里的姑娘赛白梨生得盘亮,一口奉天城里的软话,没几天就把马傻子哄得五迷三道。 他每天住最好的房间,耍钱时老头票直接往桌上拍,抽大烟都是挑最贵的海卷儿,一天下来就得花掉五十块金票,顶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嚼谷。 本来想在赛白梨身上长脸,后来发现自己那点银子在租界根本不算啥。 这次来求医,刘一手搭脉时就觉得不对劲。 按脉象看不像寻常毛病,掀开裤子一瞧,更是倒吸口凉气。 那地方又红又肿,仔细问了才知道,马傻子跟赛白梨混了半个月,对方总用一种香粉似的东西。 刘一手拿烟袋锅子敲着桌面说,这是让化学剂伤了旋动脉交感神经,以后怕是难有作为了。 那会儿日本人早就会玩这些阴招,不光用在胡子身上,听说反抗他们的人也常遭这种暗害。 胡子窝里的规矩比官府还严。 大掌柜顶两股账,四梁顶一点八股,八柱一点五股,普通崽子才一股,新人更少,只有零点七股。 上次绺子分赃一百二十四块七毛钱,大掌柜直接拿走两块,崽子们只能眼巴巴分一块。 马傻子能当上小头目,靠的就是心狠手辣,可比起那些老掌柜还差得远。 他们明着按股分红,暗地里却把值钱东西往自己腰包塞,崽子们累死累活,到头来连顿饱饭都难。 猫冬的时候最能看出差距。 大掌柜们换上体面衣服进城里逛园子,住妓院耍钱抽大烟,日子过得比地主还滋润。 普通崽子只能进山找木场子扛木头,或者挤在大车店里啃窝头。 更坑人的是日本鬼子的金票,一块现大洋只能换一块五金票,胡子们拿命换来的钱,进了租界就被他们用这法子扒层皮。 马傻子每次掏钱时都觉得豪气,现在想来,不过是被人家当肥羊宰。 店里的小伙计偷偷说,赛白梨是奉天城来的,日语说得比中国话还溜。 刘一手捻着胡子琢磨,这哪是什么妓女,分明是日本人放出来的钓饵。 先勾着胡子花钱,再用那些化学玩意儿毁了他们身子,既能榨钱又能削弱这些人的血性。 1925年盛京时报就登过通化胡子被迷药骗走三千大洋的事,看来这是日本人的老套路了。 马傻子听完诊断,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攥着刘一手开的草药方子,突然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说要回去宰了赛白梨。 刘一手叹着气劝他,就算宰了一个赛白梨,还有更多的等着。 这租界就是个大陷阱,进来的胡子没几个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他现在身子垮了,回去怕是连自己的绺子都镇不住。 后来听说马傻子没回金玉堂,直接带着人回了山。 只是他性情大变,抢完村子就烧杀抢掠,比以前狠了十倍。 有人说他是想用暴力证明自己还行,也有人说他是知道自己被耍了,拿老百姓撒气。 如此看来,日本人这招真是歹毒,不光毁了一个胡子,还让更多无辜人遭了殃。 这公主岭的租界就像个怪兽,一边吞着胡子的钱财,一边吐着更凶残的暴力。 胡子们以为进了安乐窝,其实是跳进了人家挖好的坑。 他们用刀枪欺压百姓,到头来自己却成了殖民者砧板上的肉。 这种层层剥削的日子,不知道啥时候才是个头。 如今再看那段历史,马傻子的悲剧不是个案。 在那个年代,东北大地上多少人都跟他一样,被殖民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们既是施暴者,也是受害者,在欲望和暴力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这故事听着荒唐,却藏着一个民族的血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