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着轮椅，媳妇推他去医院检查回来。他一条腿不能穿鞋，糖尿病，烂了。去吃饭的路上

他坐着轮椅，媳妇推他去医院检查回来。他一条腿不能穿鞋，糖尿病，烂了。去吃饭的路上，遇到我一个老同事。我们以前在单位关系不错，互相帮忙。他比我小几岁，今年大约54岁。他上班的时候很能干，善于学习，是我们单位业绩最好的。 秋老虎赖在天上不肯走的午后，我在巷口撞见他们。 轮椅碾过落叶的沙沙声，混着他媳妇低低的“慢点”。 他那条烂腿搭在轮椅扶手上，赤脚，脚趾肿得发亮——去年冬天还只是走路瘸着，怎么就……我喉结动了动，没问出口。 她媳妇看见我，先愣了愣，随即扯出个笑：“张哥，这么巧。” 空气突然稠起来。 我盯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双手当年敲键盘能敲出火花，做PPT能把数据讲成故事，全单位的人都喊他“李大神”。 “大神”现在垂着眼，睫毛上落了点阳光的金粉，像只安静的蝴蝶。 “吃饭没？”我没话找话，眼睛却瞟到他媳妇手里攥着的检查单，边角都磨卷了。 “刚从医院回来，顺路买点包子。”她把检查单往袋子里塞了塞，轮椅扶手被她按出指印。 他终于抬眼看我，嘴角扯了扯，声音沙得像漏风的风箱：“张哥。” 就两个字，我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凉气。这还是当年那个跟我抢项目、拍着桌子说“我肯定比你做得好”的小李吗？ “还记得不？”我蹲下去，膝盖咔吧响，“那年咱们为了拿下城东那个单子，在办公室熬了三个通宵，你小子直接睡在服务器机房。” 他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记得……服务器风扇吵得人睡不着，你还把你的降噪耳机塞给我。” “可不是嘛，”我笑出声，眼角却有点湿，“后来奖金下来，你非要请我吃火锅，说没有我帮忙改方案，你拿不下来。” 他媳妇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他呀，就是太拼。医生说糖尿病跟熬夜、压力大脱不了干系，可他总说‘年轻嘛，怕什么’。” 我想起他抽屉里永远备着的咖啡和降压药，想起他媳妇挺着大肚子来单位送饺子，他却摆摆手让她赶紧走，说“正忙呢”。 那时候我们都夸他事业心强，现在想来，那哪是事业心，是拿命换前程啊。 “现在……还好吧？”我问得小心翼翼。 “能吃能睡的，挺好。”他媳妇抢着回答，给我看袋子里的包子，“他就爱吃这家的猪肉大葱馅，多少年了都没变。”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媳妇的手背。那个动作很慢，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 我突然想起，当年他媳妇生孩子，他正在外地出差，电话里急得快哭了，却还是坚持把项目做完才回来。 “我推他去那边坐会儿。”他媳妇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 “好，好。”我站起身，看着轮椅慢慢走远。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那条烂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破碎的画。 我摸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李大神”的名字，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打过去。 晚上回家，我给媳妇做了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她问我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我说：“就是突然想吃了。” 吃饭的时候，我没像往常一样看手机，而是跟她聊起了单位的趣事，聊起了小时候的糗事，聊起了明年想去云南旅游的计划。 她笑着说我今天有点反常，我只是夹了块最大的排骨给她。 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就像小李，他赢得了全世界的掌声，却输掉了最宝贵的健康。 就像我，总以为日子还长，却忘了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现在，我只希望，那个曾经在服务器机房里啃面包的“李大神”，能在每个平凡的午后，安安稳稳地吃上一个猪肉大葱馅的包子。 而我，能牵着媳妇的手，慢慢走，走到牙齿都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