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网突然沉得像灌了铅，浙江渔民朱江攥着麻绳的手被勒出红印。 当他和弟弟朱海合力拖上甲板时，两具穿军装的尸体从网里滚出来，海水顺着军靴滴在船板上，在1956年的晨光里泛着冷光。 朱江用船桨拨了拨尸体，卡其色军装的领口露出半截标签，不是解放军的样式。 那会儿村里刚传开"外国人找东西"的闲话，兄弟俩对视一眼，把尸体塞进船舱最里面，盖上渔网和鱼获。 回程的橹摇得比来时沉，朱海盯着船尾的水纹，总觉得那两道影子在跟着走。 船进港时天擦黑，兄弟俩没敢走村口的路。 朱江把船划到自家鱼苗池旁的隐蔽水道，朱海跳下去摸黑搬来大水缸。 尸体放进缸里时，鱼苗"唰"地散开又聚拢，水波晃得缸沿的青苔都在颤。 他们往缸里续了半池水，上面漂着几尾鲢鱼，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养鱼户。 第二天一早，朱江揣着个冷馒头往镇政府走。 副镇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听见里面在说"沿海警戒"的事。 等了三袋烟的功夫，朱江才敢进去，话没说完，副镇长手里的搪瓷缸"当啷"掉在桌上。 两个穿制服的人跟着朱江回村时，鱼苗池的水面平静得像冻住了，只有那口大水缸在太阳底下泛着暗光。 法医在县城的旧仓库里解剖尸体，朱江蹲在门外槐树下抽烟。 后来听人说，军靴鞋底的橡胶里嵌着微型胶卷，口袋里的打火机其实是信号发射器。 那年8月，美国侦察机在上海领空被击落的事渐渐传开，朱江这才明白，他们捞上来的不是普通尸体。 外交部的人来村里时，朱江正给渔网补洞。 来人握着他的手说"感谢"，朱海在旁边挠头，手里还攥着补网的梭子。 后来奖金发下来，兄弟俩添钱买了艘新木船，船舷刷着红漆，在码头上格外显眼。 出海那天，朱江的媳妇站在岸边挥红头巾，船开出去很远，那抹红色还像团火似的亮着。 美国大使馆后来托英国人传话，说愿意"赔偿损失"。 政府的人笑着说"我们不缺那点钱"，把胶卷和信号发射器的照片递了过去。 朱江在广播里听到"美国承认侵犯领空"的新闻时，正往渔网里撒鱼食，鱼苗抢食的动静惊起几只蜻蜓，在水面上划出细碎的圈。 朱家鱼苗池的水后来清了又浑，那口装过秘密的大水缸被当成普通容器用了好多年。 朱江儿子长大后常问，缸底怎么有圈深色的印子，朱江总是摸摸水缸说"养鱼养出来的"。 直到有天孙子指着历史课本上的"1956年中美领空事件"，老人突然说"那天的鱼网要是再小一号，可能就拖不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