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介绍的店员试工第一天，8点上班，我看了8点半了，小女生还没到，我给她打电话没接。我的小店开在街角，主打文具和办公用品，平时客流不算多但贵在稳定。这次招店员是因为之前的小姑娘回老家了，店里缺人手，堂姐主动说她邻居家的侄女刚毕业，想找份工作，人老实勤快，让我多照顾照顾。我想着是亲戚介绍的，知根知底，就答应让她今天试工，提前一天特意发了定位和注意事项，反复强调“试工第一天要守时，给彼此留个好印象”。 街角的晨光刚漫过“小文具”的木质招牌时，我正拿抹布擦第三遍柜台。 文具店开三年了，客流像门口的梧桐影，稀疏却稳当——直到上一个店员回老家结婚，柜台突然空出半个人的位置。 堂姐上周拎着袋苹果来，说邻居家侄女刚毕业，“老实得像棵刚冒头的麦苗，你多带带”。我摸着柜台边角磨出的包浆点头，毕竟是亲戚递来的人情，总不好推。 前天特意发了定位，附言里打了三个感叹号：“试工第一天8点到，咱们都留个好印象。”她秒回“收到！”，后面跟了个握手表情。 今早7点50分，我把台历翻到“试工”那页，铅笔在8点位置画了圈。 8点整，门口风铃没响。玻璃门外的柏油路被晒得发亮，卖煎饼的阿姨已经收摊了。 8点15分，隔壁早餐店的豆浆香飘过来时，柜台的座机跳了跳，是老顾客问打印纸价格，我捏着话筒瞟门口，风铃的金属片纹丝不动。 8点半的闹钟刚在手机里哼了声，我捏着发烫的手机站到门口。通讯录里“堂姐侄女”的号码拨出去，忙音像根细针，扎得耳尖发麻。 是昨晚没存号码？还是睡过了头，连闹钟都忘了设？我盯着她微信头像——卡通小猫抱着本书，倒像是个爱学习的姑娘。 正低头划她朋友圈，听见“啪嗒”一声，抬头撞见穿蓝裙子的姑娘抱着包跑过来，帆布鞋沾着泥点，头发被风吹得贴在额角。 “对、对不起！”她在台阶前刹住脚，胸口起伏得像揣了只兔子，“我妈今早急性阑尾炎，凌晨送的医院，刚安排好才敢往这儿跑……” 我没接她递来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医院缴费单的照片，时间显示7点42分。 柜台后的藤椅被她坐出“吱呀”一声时，晨光已经爬到柜台上的便利贴上。我看着她攥着衣角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突然想起上一个店员离职时说的：“姐，你这儿规矩是规矩，暖是真暖。” 后来她在店里待了三个月，每天提前十分钟到，擦柜台比我还仔细。堂姐再来送苹果时，我笑着说：“你侄女哪是麦苗，是棵小树苗，经得住事儿。” 现在想起那天早上的忙音，倒觉得像根引线——一头牵着人情的软，一头拴着规矩的硬，偏要等个意外，才知道中间能绕出多少体谅。 风铃突然响了，穿校服的小孩跑进来买橡皮。我抬头看墙上的钟，8点28分，阳光正好落在姑娘新写的价签上，铅笔字工整得像排小树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