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1938年被处决的国民党上将。儿子却在1951年的朝鲜,用流利英语瓦解美军,成了志愿军功臣。 黄土店的老槐树底下,小时候的他常把父亲那顶被子弹穿了孔的军帽扣在脑袋上,帽檐遮住半张脸,学戏台上的将军“哇呀呀”冲过麦秸垛。娘蹲在门口纳鞋底,抬头冲他吼:“小祖宗,帽子扯坏了,你爹回来抽你!”话音没落,她自己先愣住——爹再也回不来了。西安城外一声枪响,爹的肩章沾着血被扔进乱坟岗,罪名通敌,可到底通了谁,没人说得清。那天夜里,娘把军帽里子的金线一根根拆下,缠成小团塞进他的书包,顺手给他改了个名:原来叫“安邦”,以后叫“安平”,仿佛少一个字就能少一场祸。 十二岁,他揣着那团金线爬上去延安的驴车。路上土匪搜身,他把金线混进旱烟末,逃过一劫。到了边区,谁问起家世,他只说一句:“我爹让日本人炸没了。”没人深究,也没空深究。十六岁被送去晋察冀的电台学英文,老师是个掉光牙的美国人,说话漏风,他偏能模仿得惟妙惟肖,连“th”这种咬舌音都学得贼像,气得美国老头直瞪眼:“小子,你舌头是租来的?” 1950年深秋,鸭绿江铁桥被炸得跟麻花一样。他背着电台跳进朝鲜,军装袖口还缝着娘给的金线,只是被硝烟熏得发黑。第一次上火线,班长让他喊“缴枪不杀”,他一张嘴冒出密西西比口音,对面美国兵愣了半秒,真把枪举过头顶。班长傻了:“你小子嘴里有迷魂药?”他咧嘴笑,露出一排被冻裂的牙:“迷魂药没有,就是给他们念了段家乡新闻。” 长津湖冷得子弹都打哆嗦。他猫在雪窝里,用缴获的喇叭播圣诞歌,唱着唱着换成中文“我们给你们热包子”,美军阵地先安静,后骂娘,再后有人哭。那晚俘虏排队下山,一个黑人大兵冲他竖中指:“You damn traitor!”他回一句:“I’m just speaking for the snow.”翻译官把“snow”翻成“雪”,其实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冤”。 消息传回国内,报纸写“英雄舌战群敌”,他看了直挠头:“老子就动了动嘴皮子,算啥英雄。”可团里还是给他记了一等功。庆功酒用搪瓷缸盛,辣得他直吸气,指导员拍他肩膀:“小安,你替你爹翻篇了。”他低头盯着缸底,看见一圈黑印,像极父亲被枪决时后脑勺的焦痕,忽然觉得翻篇这事儿,压根不靠谱。 1953年板门店签字,他随部队回国,胸前挂勋章,手里捏着阵亡通知书——那位教他“th”发音的美国老头被炸死在砥平里,尸体没找到,只剩半本英文字典。他把字典连同父亲的军帽一起锁进木箱,钥匙扔进黄河,看漩涡吞掉金属的微光,心里却像有把锁“咔哒”一声反锁:恩怨没散,只是沉底。 转业后他去东北教中学,学生调皮,给他起外号“美帝通”。他听见也不恼,上课先教《出师表》,再教《葛底斯堡演说》,黑板左边写“忠”,右边写“freedom”,粉笔一拍:“两个字都好看,也都可能吃人。”底下孩子瞪大眼,像听天书。夜里他改作业,红笔圈出语法错误,圈着圈着就画成一朵小小的梅花——那是爹枪毙前刻在囚窗上的图案,他小时候在档案室偷看过照片,从此烙在脑海。 文革来了,有人翻出他爹的旧账,红卫兵把他押上台,喝令交代“国民党残渣余孽”罪行。他开口用英文背《共产党宣言》,背得滚瓜烂熟,造反派愣没听懂,只能喊口号盖过去。台下有学生悄悄鼓掌,被他瞪回去——别鼓掌,鼓掌就是害你。会后他被扔进水牢,水淹到胸口,他仰脖子哼“O! Say can you see”,哼到第二句就呛一口污水,咳得胸口生疼,却笑得比谁都响:原来国歌也能当救生圈。 平反那天,阳光刺眼,办事员递给他一张薄纸,上面写“恢复名誉”。他接过来折成纸飞机,从四楼窗口放飞,纸飞机晃晃悠悠落进煤堆,白一下黑一下,像父亲的肩章。有人问他恨不恨,他掏口袋,只摸出一张旧车票——1951年安东开往平壤的军列,票面被血粘掉半边。他晃晃车票:“恨?我连座都没找对,哪有工夫恨。” 离休后他搬回西安,老宅早变商场,门口立起星巴克。他每天去点一杯美式,坐窗边,看年轻人捧着手机刷短视频。有小孩穿美军M65风衣,他眯眼笑,想起雪窝里哭鼻子的黑人大兵。店员问爷爷要不要加糖,他摇头:“苦点好,苦才记得住。”回家路上,经过当年父亲被枪决的城墙根,那里现在修成灯光喷泉,水柱跟着《江南Style》扭动。他站边上,忽然张嘴,用沙哑的英文吼:“Cease fire!”喷泉像被吓住,顿了半拍,继续蹦跶。老人转身,手插兜里,慢慢走远,影子被霓虹拉得老长,像一条不肯靠岸的船。 各位读者你们怎么看?欢迎在评论区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