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 年明治元年时,德川庆喜宣告投降。这一举措标志着统治日本达二百六十多年的德川幕府彻底谢幕,从历史长河中退场。德川庆喜也无可避免地成为了幕府时代走向终结的末代君主。
古往今来,不论中外,亡国之君大多命运悲惨,日本也不例外。镰仓幕府末代将军北条守时兵败后,为保尊严自绝而亡;室町幕府末代将军足利义昭虽未遭杀害,却被织田信长放逐河内,最终出家;丰臣秀吉之子丰臣秀赖战败后同样选择自绝,跟明治天皇交过手的德川庆喜也没好结局。
按常理,德川庆喜投降后的命运不是被杀就是被软禁,实际情况正是这样,投降后他被软禁家中,若无意外便会如此终了一生。不过,或许是为稳定人心,且新成立的明治政府需要德川旧臣支持,明治天皇优待了他,让其晚年生活丰富多彩。
在静冈的日子并不好过。大政奉还之后,德川庆喜的生活一直不宽裕。毕竟德川家督之位早已传给养子德川家达,而德川家达觉得是德川庆喜无血开城的举措,致使德川家族的地位大幅跌落。
虽说德川家达对德川庆喜并无好感,但还是会给他一笔生活费。不过这笔费用仅能维持基本生活,若想借此过上富足优渥的日子,那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起初明治天皇对德川庆喜有所忌惮,不过见他颇为识趣,便慢慢提升其待遇。先是宣布让德川庆喜品秩恢复至从四位,接着升为正二位,到明治二十一年(1888 年),其品秩升至从一位,仅在正一位之下,只是监视仍未撤销。
1897年(明治三十年),因住处拆迁,德川庆喜回东京生活。这一年,他首次与明治天皇会面,退位后的三十年里二人从未见过。会面后,明治天皇邀德川庆喜参观皇宫,还赏赐诸多物品,至此明治天皇彻底消除心中戒备。
1899年,即明治三十三年,德川庆喜获宫廷官职麝香间祗侯,这不过是管理皇宫花园的清闲差事。但对他而言已十分满足,想当年双方还是互相攻伐的政敌,如今却能得皇室优待并获宫廷官职,激动之情无法言说。
明治天皇了解到德川庆喜热衷于狩猎后,特意下达指令,准许德川庆喜能够自由进出御猎场,以此来迎合德川庆喜的这一喜好。
德川庆喜一生的荣耀时刻,或许就是获封公爵爵位。1901年即明治三十五年,明治天皇派人到德川庆喜府邸,传敕令让庆喜三日后进宫,参加由明治天皇亲自主持的公爵授爵仪式,此时德川庆喜已六十六岁。
对德川庆喜而言,获明治天皇优待已是极大眷顾。如今被授予公爵,这意味着其家族彻底洗清朝敌污名。他从德川宗家分出独立成户,跻身华族,踏入日本贵族行列,还拥有了参与政治的权力。
在当时,能获公爵爵位的贵族绝非普通之辈。通常,像近卫家、鹰司家、九条家、一条家、二条家这类公家社会的顶尖家族,以及德川宗家这种武家社会的顶端势力才有资格。他们凭借先天条件获公爵之位,属于少数群体。
其他公爵之位需凭借足够功劳方可获取。像伊藤博文、长州藩主毛利家、萨摩藩主岛津家,还有西园寺公望、山县有朋、岛津久光、德大寺实则、桂太郎、岩仓具视等人物,他们皆是历史书上的常客,足见公爵地位的含金量颇高。
德川庆喜从幕府将军之位退下,内心难免有不甘,可局势使然,他无力回天,此生再难参与朝政。他担忧自己死后家族的命运,深知唯有从政方可维持家族繁荣。获公爵之位后,德川家不再是明治政府的敌对势力,还能参与政务,这便是他激动的缘由。
德川庆喜在明治之后待遇优渥,除大政奉还与归顺朝廷外,出身也是重要因素。他虽来自德川御三卿的一桥德川家,可一桥是其养父母家。生父是秉持尊王思想的水户德川家的德川齐昭,母亲还是皇室的吉子女王。
凭借这层特殊关系,明治政府未对德川庆喜加以刁难。此后,其家族与皇室频繁联姻。他的三个儿子中,一个承袭了德川庆喜的公爵爵位,另外两个获男爵爵位。女儿们均嫁入旧藩主、旧公家、皇室等世家,孙女更是成为直系宫家亲王妃。
随着生活水准和社会地位提升,这一时期德川庆喜的日子过得丰富多元且安逸。他每日沉浸于摄影、涉猎、绘画,还着手研究日本民谣歌曲等。其摄影作品在日本摄影史里也有着一席之地。
德川庆喜师从有日本近代西洋画之父之称的川上冬崖学画,其画作多为油画。他偏爱以河流与山作为创作主题,且在几乎所有风景画中都绘有桥,这也许是他在暗示自己有着搭建近世通向近代桥梁的意义。
另外,他爱好摄影,镜头聚焦的皆是如田园牧歌般的风景。起初,他只是当作日记来记录式地拍摄,直至晚年拍摄才具备艺术性。因当时摄影发展滞后,他拍的照片成了明治初年社会风貌极为珍贵且关键的资料,价值颇高。
德川庆喜享年七十七岁,也许是因心态乐观。在历代德川将军中,他是寿命最长的。仅次于他的是德川家康,活到了七十三岁。其长寿情况在德川家族将军的寿命排序里较为突出。
1913 年,即大正二年,德川庆喜离世。大正天皇派人慰问,还拨出两千日元祭金并赐一些贡品,为其高规格葬礼定调。葬礼上,大正天皇派特使出席,贞明皇后、昭宪皇太后也派人参与。约七千人参礼,含庆喜旧臣,各国大使也到场,葬礼广场人满为患,规模堪比天皇葬礼。
为感恩明治天皇的赦罪与赐爵,德川庆喜生前就明确,自己要采用神道葬礼,而非德川将军们惯行的佛教葬礼。他也没葬在历代将军长眠的宽永寺和增上寺,而是选了上野的谷中灵园作为归宿。
尽管德川庆喜一生育有诸多子女,然而百年之后,庆喜家的家名却陡然中断。这一情况的出现,自然和德川庆喜家道走向衰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德川庆喜位于东京的宅邸面积达9900平方米,再算上各类财产,其后人本应生活优渥。然而和众多华族一样,战后财产征税后几乎一无所有,宅邸也没能留存。庆喜家最后当主是德川庆朝,原本有两儿一女,离婚后子女随母姓。他既不收养子,也不接回亲儿子传承家族,庆喜宗家就此断绝。
庆喜的直系血脉并未断绝,只不过其后人不再拥有德川这个姓氏了,曾经的姓氏荣光在此处出现了转折,直系传承虽在,姓氏却已更迭。
德川家达离世后,将家主之位传予长子德川家正。德川家正曾涉足政坛,还在贵族院任职,然而二战后相关制度废除。此后其后代转向从商。如今德川家主是德川恒孝,维持着家族体面,其他德川家人大多也不再从政。
往昔叱咤风云、威风八面的顶级家族,在岁月的长河中不断变迁。历经几百年的沧海桑田,曾经的辉煌逐渐消散,最终也慢慢归于平静,不复当年的煊赫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