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中哈边界公路贯通,竖立起雄伟的国界碑。魏德友目睹了界碑树立的过程,不禁泪流满面。
1982年,魏德友所属的守卫连撤离,战友全部离开了,只剩下魏德友一家。因为接到撤防通知时,魏德友心里却响起了对战友陈秀仓一生的诺言。
用一生兑现对战友的承诺1964年4月,两个山东临沂的同乡战友,24岁的魏德友和陈秀仓,响应主席号召,去了新疆,驻守在祖国西北中苏边境线上。
当时的萨尔布拉克,莽莽草原,人烟罕至,野狼出没。
仅仅4个月后,陈秀仓在巡边时被野狼咬到,感染了狂犬病毒,不治身亡。魏德友赶来时,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寄托自己的遗愿:“要把边境守护好。”魏德友强忍着哽咽答复战友,发誓用一生来守护边境。
1967年,魏德友回老家结婚后,带着新娘刘景好一同回西北连队。一路上换乘了火车、大巴、牛车,刘景好眼看越来离家乡越远,忍不住落泪了。
到了连队,妻子刘景好看见新房仅仅是在戈壁上挖一个10来见方的土洞。土洞上面加个草盖,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件棉被。就算是婚房了,看得出来是战士们新挖的。魏德友憨憨地饶头说:虽然简陋,但住起来冬暖夏凉,等以后部队条件好一点,咱再盖间大一点的。”
刚到连队,身边都是不熟悉的脸庞,大家说着天南地北的方言。其他人的语言她听不来,她的言语其他人听着也只能靠猜。
而且过来那会正值炎夏,成群的蚊子叮在皮肤上,大大的红肿几天都消不了。牛虻还更加恐怖,咬上一口就血流不止。刘景好一个小姑娘初来乍到,怎么能受得了这?日日对着草比人高的荒原,孤寂卷来,想哭又想家。
魏德友也知道妻子还没能立刻适应这里的恶劣环境。没几天后,当他巡边回来,还没进门,就听隔壁战友家属说,景好带着个包裹往那边走了。魏德友一听慌了,害怕她被周边出没的狼群碰到。他顺着隔壁家指的方位狂奔了将近一公里,就看到妻子正坐在包裹上茫然的哭泣。在荒芜人烟的莽原中,显得尤为酸楚。
刘景好看到丈夫到来,就抱着丈夫的手,请求丈夫跟自己一起回老家。魏德友沉默了一阵,拉起他的手,说:
“我是祖国的一个战士,不能做逃兵!你是随军家属,思想上的觉悟要高,不能再乱跑了!”
刘景好哽咽着不敢看魏德友,轻说:“但是我真的想家!”
魏德友向她承诺:“等再过三年,我带着你回山东老家看看。”
刘景好还是同意了:“嗯,听你的。”
魏德友心里很愧对刘景好,一个新娘奔赴万里跟他来到荒凉的边塞。当时守边的生活有辛苦,条件有多艰辛,除了这批边疆战士,其他人是无法想象的。当地的水碱性很重,入口又涩又苦,非常难喝,刚开始每次刘景好都喝得发呛。到了腊月积雪冰封,山路不通,他们只能喝雪水。
过了一年,魏德友就在离营地不到8公里的边塞上,起了一间土屋。他用木片固定50厘米左右的墙面,然后往里面塞入黏土,塞满夯实晒干后,再抽掉木片,然后用木片搭屋顶。虽然也是土房,但是也比原来的小土洞好多了。把刘景好乐得不行。
刘景好也安下心来,每日陪伴魏德友守边放牧。静待丈夫3年后回去的诺言。但是,她盼了3年又3年。。。当魏德友带她回老家的时候,已经是50年以后了。
1995年,魏德友和妻子各自放着两群羊在国界线巡查。忽然有野狼群冲了过来。
“老魏,狼——”魏德友回头望见妻子被好几头狼群包围在中间!他又惊又急,边口中怒叫着吸引狼群分散注意力,边狂奔过去保护妻子。一番凶险的血拼后,野狼群放弃了羊群溜了,惊魂失措的夫妻才互相搀扶着赶着羊群回去。
还有一次,魏德友如同平时一般放牧着牛群沿着边境线巡查。突然,上空飘起鹅毛大的雪花,狂风也大作起来,才一小会儿,人眼可见度不足一米了。胯下的马也被狂风吹得狂奔起来,魏德友只能跳下马鞍,死死拽着马绳,摸着黑,慢慢地把牛群往回赶。
魏德友没有考虑到自身当时随时可能遇险,一心想着部队的牛羊不能有失。
直到凌晨两三点,他回到了离家几公里远,望见妻子正打着手电筒,在没过大腿的雪地里前行。当丈夫的身影出现的瞬间,她如释重负地喊了一声:老魏,就忍不住哽咽起来。这次的暴雪中,魏德友的四肢都冻伤了,后来,只要天气一冷,就会痛痒难忍。
时光在恶劣的环境中慢慢流逝,个中杂夹着点点滴滴的美好。
边界线走一遍又一遍,牛羊放了一群又一群,
魏德友的四个孩子也慢慢长大了。他们陆续回到山东老家定居。
魏德友渐渐地话也少了,他明白,自己的坚持,让家人陪自己吃了太多苦。
早年,子女们在团部学校学习,魏德友和妻子因为工作在边境线无法陪着孩子身边。只能在学校旁边租房子让孩子住。女儿魏萍曾经还不得已被寄宿在战友家里,那些年从小就离开爸妈的生活,让她如今想起来还想哭。
曾经一次,春季开学,魏德友送孩子回团部上学,路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他拉着雪橇送孩子们,刺骨的寒风冻得孩子们瑟瑟发抖,又是鼻涕又是眼泪。他只好让孩子们坐一段路就下来跟着他一起跑一会,让身体暖和起来。
从边境线到学校一共之后20公里的路,他们硬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才走到。一来到如冰窖般冰冷的出租屋,孩子们就自觉各司其职,生火的生火,做饭的做饭,开心的忙开了,没有半分的抱怨。看到这一幕,魏德友这个老战士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他知道,孩子们这么懂事,也是生活艰辛的结果。
1999年2月,魏德友家中老父病重垂危,想见他最后一面,魏德友的弟弟发了电报过来。但是那时正好大雪封山,电报不通。待到魏德友接到这份电报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手捧着电报,魏德友坐在边境线默默流泪了三天。
2002年,这一年魏德友60岁了。孩子们纷纷劝说魏德友退回山东颐养天年。魏德友又一次犹豫了,然而当他看向远方相守了几十年的边界线,他说:他还是不能走,这块地方,总得有个人来守着。
就这样,边境线旁的哨声每天照常吹响。伴随着日出,国旗总能缓缓的升旗,伴随着日落,两个赶羊的老人一起从草原归来,在土房生火做饭。
眼看着年纪一年年加增,魏德友有了新的忧愁。以后,这边境线该谁来守?
女儿接手那几年,每当女儿魏萍来回边塞探望时,魏德友不时跟她讲起:“我年纪大了,你看能不能回来帮我!”魏萍沉默了。
她已经在山东安家,丈夫和孩子都在那边,工作也在那边。
但她理解爸妈,爸妈挚爱着这里,只有守着萨尔布拉克国界线他们才能放心。
最后,在2017年,魏萍申请成为了这里的团职工,也接手了父亲手中守护边界线的任务。“师部给我们解决了房屋、吃水和交通的难处。身为二代守边人,其实还是很满足的”
早冬的朝阳里,魏德友和魏萍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们慢慢走在中哈国界线,赶着羊群,走着走着就成了丰碑。
当魏德友被授予国家七一勋章的时候,他说:
“我只是做了最普通的事,国家却给了我这么高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