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子十首 其一 中唐 · 元稹
维鹈受刺因吾过,得马生灾念尔冤。
独在中庭倚闲树,乱蝉嘶噪欲黄昏。
首句“维鹈受刺因吾过”:“维鹈”可能是一种象征或比喻,但在此处具体含义可能因历史语境而难以确切解释。不过,从字面和整体意境来看,这句诗似乎在表达一种自责,即诗人认为儿子的不幸(可能是指夭折或遭遇不幸)与自己有关,是自己“过错”的结果。这种自责情感在古代文学中较为常见,尤其是当父母遭遇子女不幸时,往往会将责任归咎于自己。
次句“得马生灾念尔冤”:“得马生灾”是一个典故,源自《淮南子·人间训》中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故事,但此处反用其意,表示得到马却带来了灾难。这里用来比喻儿子虽然来到世间,却不幸遭遇不幸,使诗人深感其“冤”。“念尔冤”直接表达了诗人对儿子不幸遭遇的深切同情和悲痛。
第三句“独在中庭倚闲树”:这句诗描绘了一个孤独的场景:诗人独自站在庭院中,依靠着一棵“闲树”。这里的“闲树”可能也是一种象征,暗示着诗人内心的孤寂和无所依靠。通过这个场景,诗人进一步表达了自己丧子后的孤独和无助感。
末句“乱蝉嘶噪欲黄昏”:“乱蝉嘶噪”描绘了夏日黄昏时分蝉鸣嘈杂的景象,这种嘈杂的声音与诗人内心的悲痛形成鲜明对比,更加凸显了诗人内心的纷乱和不安。“欲黄昏”则暗示了时间的流逝和一天即将结束,也象征着诗人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忧虑。
整首诗通过自责、同情、孤独和不安等情感的交织,深刻表达了诗人丧子后的悲痛之情。诗人将个人的不幸与自然的景象相结合,营造出一种凄凉而深刻的意境,使读者能够深切感受到诗人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哭子十首 其二 中唐 · 元稹
才能辨别东西位,未解分明管带身。
自食自眠犹未得,九重泉路托何人。
首句“才能辨别东西位”:这句话描绘了孩子刚刚能够分辨方向,即刚刚开始认识世界的阶段。在古人眼中,辨别方向是孩子成长的一个重要标志,意味着孩子开始有了对周围环境的初步认知。然而,这样的成长却戛然而止,让诗人倍感痛心。
次句“未解分明管带身”:这里的“管带身”指的是自我照顾、管理自身的能力。孩子还未完全学会自己吃饭、穿衣、睡觉等生活技能,仍需大人的照顾。这种尚未独立的状况,在诗人看来,更增添了失去孩子的痛苦和遗憾。因为诗人没有机会看到孩子长大成人,独立生活的那一天。
第三句“自食自眠犹未得”:这句诗进一步强调了孩子的年幼和无力自理。孩子连自己吃饭、睡觉这样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无法满足,需要依靠大人的帮助。这种无助的状态,让诗人对孩子的未来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末句“九重泉路托何人”:这里的“九重泉路”指的是人死后的世界,即阴间。诗人用这样的词汇,表达了对孩子死后命运的关切和无奈。他担心孩子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又会有谁来照顾他。这种对死后世界的忧虑,实际上是对生前未能尽到父亲责任的深深自责和遗憾。
哭子十首 其三 中唐 · 元稹
尔母溺情连夜哭,我身因事有时悲。
钟声欲绝东方动,便是寻常上学时。
首句“尔母溺情连夜哭”:这句话直接描绘了孩子母亲因失去爱子而深陷悲痛之中,连夜哭泣的情景。“溺情”二字,形象地表达了母亲对孩子深深的爱恋与无法割舍的情感,以及因此而产生的极度悲伤。
次句“我身因事有时悲”:与母亲的连续哭泣相比,诗人自己虽然也沉浸在悲痛之中,但他的表现却更为克制。他并不是无时无刻不在哭泣,而是因为某些事情(可能是与孩子相关的回忆、遗物,或是日常生活中的某个场景)的触发,才会间或感到悲伤。这种克制与间或的悲伤,更显得深沉而复杂。
第三句“钟声欲绝东方动”:这句诗通过描绘清晨时分,钟声即将停止而东方天色已亮的景象,巧妙地引入了时间的流转。钟声作为时间的象征,它的“欲绝”预示着夜晚的结束和白天的开始;而“东方动”则直接描绘了日出的景象,象征着新的一天的到来。然而,在这个充满希望与活力的时刻,诗人却无心欣赏,因为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孩子的思念与悲痛。
末句“便是寻常上学时”:在这个清晨,当大多数人都在忙碌着开始新的一天时,诗人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孩子往日上学的情景。那个曾经每天清晨都会发生的、看似平常却充满温馨与希望的场景,如今却成了诗人心中永远的痛。这句话通过对比往昔与现今的巨大反差,进一步加深了诗人对丧子之痛的感受。
哭子十首 其四 中唐 · 元稹
莲花上品生真界,兜率天中离世途。
彼此业缘多障碍,不知还得见儿无。
首句“莲花上品生真界”:“莲花上品”在佛教中常用来象征高僧大德或修行有成者死后所往的净土,是极其高洁、美好的境界。这里诗人用“莲花上品”来描绘孩子的归宿,可能是出于对孩子纯真无邪品质的赞美,也寄托了诗人希望孩子能在死后得到安息和升华的美好愿望。“生真界”则是指孩子已经脱离了凡尘俗世,进入了真正的、永恒的境界。这既是对孩子去世事实的接受,也是对佛教生死轮回观念的一种体现。
次句“兜率天中离世途”:“兜率天”是佛教中的天界之一,据说弥勒菩萨就住在那里。这里诗人用“兜率天”来进一步描绘孩子死后的归宿,可能是希望孩子在那个美好的天界中得到庇佑和幸福。“离世途”则是指孩子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间的道路,不再受尘世烦恼的困扰。这既是对孩子去世的无奈接受,也是对佛教超脱生死、追求解脱思想的体现。
第三句“彼此业缘多障碍”:这句话中,“业缘”是佛教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指由过去行为(业)所形成的因缘关系。诗人认为自己和孩子之间的“业缘”存在很多“障碍”,这可能是指导致孩子去世的种种原因或不幸遭遇。这种对“业缘”的反思和感慨,既体现了诗人对佛教因果报应思想的认同,也表达了他对孩子去世原因的深深不解和无奈。
末句“不知还得见儿无”:这句话直接表达了诗人内心的疑问和渴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再次见到孩子。这种疑问和渴望既是对佛教生死轮回观念的一种探索,也是诗人内心深处对孩子无尽思念的流露。他渴望在另一个世界或未来的某个时刻与孩子重逢,但这种可能性却是渺茫而难以预料的。
哭子十首 其五 中唐 · 元稹
节量梨栗愁生疾,教示诗书望早成。
鞭扑校多怜校少,又缘遗恨哭三声。
首句“节量梨栗愁生疾”:这句话描绘了诗人在孩子生前对他的细心照料。为了防止孩子因贪吃梨、栗等水果而生病,诗人会节制地给予,生怕他因此染上疾病。这一细节生动地展现了诗人作为父亲的慈爱与关怀。
次句“教示诗书望早成”:诗人不仅关心孩子的身体健康,更重视他的教育。他亲自教授孩子诗书,希望他能早日成才。这既体现了诗人对知识的尊重,也表达了他对孩子未来的殷切期望。
第三句“鞭扑校多怜校少”:这句话反映了诗人在教育孩子过程中的矛盾心理。作为父亲,他既希望孩子能严格自律,努力学习,因此在必要时会采用“鞭扑”(即体罚)的方式来管教;但同时,他又深深怜爱孩子,不愿过多地责备或惩罚他。这种“校多怜少”的矛盾心理,正是父爱的真实写照。
末句“又缘遗恨哭三声”:诗人最终因失去孩子而深感遗恨,不禁再次痛哭起来。这里的“三声”并非实指,而是用以强调诗人哭声之悲切、之持久。这哭声不仅是对孩子逝去的哀悼,更是对自己未能尽到更好父亲责任的深深自责和遗憾。
整首诗通过对孩子生前生活细节的回忆,展现了诗人对孩子深沉的爱与期望。然而,失去孩子的现实却给诗人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与遗憾。他在回忆中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又在悲痛中表达了对孩子无尽的思念与不舍。这首诗情感真挚、深沉而复杂,是元稹作为一位父亲对逝去孩子深情缅怀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