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朝初年起,来自东瀛的倭寇便如幽灵般在我国沿海地区肆虐。山东沿海首当其冲,戚家所在的登州卫更是成为了抵御倭寇的前沿阵地。从明太祖洪武年间开始,历经一百四十余载,戚家五代人始终坚守在登州卫,与倭寇展开了无数次激烈交锋。
正如戚继光在《韬钤深处》中所写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戚家世代的坚守,不仅捍卫了沿海百姓的安宁,更铸就了一段保家卫国的传奇。
明初倭患:海防危机的开端嘉靖时期东南沿海地区的商品经济蓬勃发展,私人海外贸易日益活跃。然而,这繁荣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危机。倭寇趁机大肆侵扰,明代抗倭战争就此拉开帷幕。战争初期,明军处境艰难,败绩连连。一些精锐倭寇甚至在明军的重重围剿下,仍能在江苏、浙江、安徽三省纵横八十余天,如入无人之境。这一现象背后,既有明军东南防御部队长期武备松弛、训练懈怠的原因,也凸显了明军在武器装备和战术运用上的明显劣势。
当时,倭寇所使用的日本刀,又称野太刀,重达 2.5 公斤,刀刃长度超过 0.9 米,全长通常达到 1.5 米。这种长刀由日本的精锐武士使用,在战场上往往冲锋在前,凭借其锋利的刀刃和强大的杀伤力,给明军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而反观江浙地区的明军,常用的肉搏短兵器如腰刀、镗把等,在面对倭寇的双手长刀时,明显处于劣势,难以近身对抗,这便是戚继光所指出的 “短器难接” 问题。
狼筅现世:抗倭利器的诞生为了扭转战场上的不利局面,明朝军队开始寻求新的武器和战术。最初,他们尝试使用 5 米长的超长枪,期望凭借 “一寸长一寸强” 的优势,在倭寇的长刀近身之前发动攻击。然而,超长枪虽然在长度上占据优势,但灵活性严重不足。
一方面,长枪虽然上手相对容易,但要达到攻守兼备、不惧短兵器近身的境界,需要士兵具备极高的枪术造诣,而普通民军士兵很难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一要求;另一方面,长枪方阵原本是为适应北方平原的开阔地形而设计,最小作战单位为 25 人的队,需要相互配合才能发挥出最大战斗力。但这种方阵在江南水网密布、地形复杂的地区,却显得笨拙不堪,难以施展。
而倭寇采用的是日本国内的标准战术体系,他们以武士团为作战单位,每个武士团由几十人甚至十几人组成,以精锐武士为核心,配备刀剑、长枪、弓箭、火绳枪等多种兵器,行动灵活机动,能够独立作战。这种战术特别适合在江南水网地区进行劫掠、偷袭和伏击。
嘉靖三十三年八月的采淘港之战便是典型案例。战斗初期,正面作战的倭寇不敌使用长枪的山东明军,于是佯装败退。当明军追击至采淘港时,由于地形泥泞、芦苇丛生,阵型出现漏洞。倭寇趁机利用芦苇丛的掩护,滚入明军枪阵之中,挥舞长刀乱砍。而明军的长枪由于回转不便,无法有效抵御近身的倭寇,最终导致大败。
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狼筅这一独特的武器应运而生。狼筅最早由明朝矿工起义军使用,后在抗倭战争中被明军纳入装备序列。
它以带有枝丫的整根毛竹制成,顶端安装矛头,乍一看就像一根巨大的树杈。但实际上,明军所使用的狼筅有着严格的制作工艺和标准。
据明朝何汝宾所著的《兵录》记载,狼筅长一丈五尺,总重七斤,顶部矛头重半斤。其枝丫至关重要,最少要有九层,若能达到十层或十一层则更佳。如果毛竹本身的枝丫层数不足,还需用其他树枝进行补足。枝丫的长度也有明确要求,最长 60 厘米,最短 25 厘米,除最下面两层外,其余枝丫末端均需安装倒钩。
为增强杀伤力,倒钩上还可喂毒。而且,枝丫的排布不能两侧对称,须呈360度均匀分布。狼筅的重心要靠后,若根部过轻,需用其他木头加固,宁可根部偏重,也不能顶部偏重,这样才能便于士兵操控。在制作材料上,浙闽地区使用毛竹,两广地区则采用质量更好的乐竹。制作时,需用火烤并浇灌熟铜油,使其成为一件适合江南水网地区作战的利器。
在战场上,狼筅手通常站在阵线前方,与盾牌手一同保护长枪手。狼筅长达5 米左右,繁茂的枝丫一挥动,便能控制大片区域。多层竹枝既能遮蔽敌人视线,又因其坚韧不易被倭寇的刀砍断。枝丫上的倒钩还能迟滞敌人行动,对敌人造成杀伤。
更为重要的是,狼筅能给士兵带来心理上的安慰,让他们在战场上感到有依靠,从而增强士气。戚继光曾在战场上感慨 “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月笑平生”,而狼筅的存在,无疑是对这份 “报主情” 的有力支撑,让士兵们在保家卫国的征程中多了一份底气。
鸳鸯阵配合狼筅第一位发现狼筅重要性并对兵阵法进行改良的是明代儒学大师兼军事家唐顺之。他大胆创新,将军队的最小编制从 25 人缩减为 5 人,组成了鸳鸯伍。鸳鸯伍中配备盾牌、狼筅和长枪三种不同兵器,其中狼筅作为核心武器,成为了整个阵型的战术支撑点。这一创新的鸳鸯伍,便是后来戚家军鸳鸯阵的前身。然而,唐顺之的鸳鸯伍在当时的影响力相对有限,真正让鸳鸯阵名震天下的,是戚继光和他的戚家军。
戚继光在唐顺之鸳鸯伍的基础上进行了进一步优化和完善。他将两个鸳鸯伍合并为一个鸳鸯队,并去掉其中一个长枪手,改为镗把手。镗把是一种带有横支的兵器,能够轻松控制敌方刺来的长枪。在戚继光的鸳鸯阵中,镗把手与长枪手协同作战,主要负责辅助狼筅手保护长枪手。这一调整看似削弱了鸳鸯阵的攻击能力,实则赋予了其更强的战术灵活性,尤其是在对抗倭寇的长枪时,展现出了独特的优势。
倭寇并非只会使用倭刀,他们同样擅长使用长枪。日本剑圣宫本武藏在真正上阵时,也会选择长枪作为武器。戚家军深知这一点,因此在平时的训练中,很大一部分内容都是围绕如何对抗长枪展开。
狼筅的枝丫在对抗长枪时发挥了关键作用,它不仅可以转动枪柄,用横支锁住对方长枪,还能有效干扰敌人视线,封锁其进攻路径。在作战时,一个鸳鸯队中的两把狼筅分工明确,一把负责防止使用倭刀的倭寇近身,另一把则专门对抗倭寇的长枪。镗把手则负责查漏补缺,与狼筅手密切配合,保护长枪手。这样一来,长枪手只需专注于攻击,大大降低了训练难度和成本。
戚家军与倭寇作战时,狼筅凭借其独特的功能,成功压制住倭寇的精锐武士,让长枪手得以专心攻击倭寇的普通士兵,进而实现对倭寇的全面战术压制。可以说,狼筅在鸳鸯阵中虽然看似不起眼,既无法像盾牌一样抵御倭寇的重弓重箭,也无法像长枪一样直接杀敌,但它却是整个鸳鸯阵中不可或缺的核心所在。
戚继光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凭借着鸳鸯阵和狼筅等精妙的战术与武器配合,践行着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的战斗生涯,保家卫国,守护着沿海百姓的和平生活。
狼筅在影视剧中常常被描绘成一根粗糙简陋的大树杈,而这件“冷兵器”却配合鸳鸯阵默默守护着戚家军、虽未像刀枪剑戟那样在历史长河中声名远扬,但它在明朝抗倭战争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是中华民族抵御外敌入侵的历史见证。
文字来源自 冷兵器研究所 的视频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