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华原创丨早逝的君子兰(小小说)

真言贞语 2025-01-14 10:06:21

早逝的君子兰

文/石清华

“丁老师,君子兰仙逝,我们十一点半去汉安殡仪馆悼念。”

“好的,我准时参加。”

小车载着沉重的我缓缓行进,似乎在寻找君子兰的足迹。

金子兰,过去粮管所的普通员工。充其量比别的女人漂亮点、贤惠点、低调点,也许如此,得到了所有认识或不认识她的人们的认可。在许多家庭、许多场所,人们都把她当作高贵的象征,因而有人叫她君子兰。慢慢地,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君子兰,叫到后来,有很多人竟不知道她姓金了。她不生气,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也照常答应。

当初粮管所解体,她凭着在粮管所二十多年的工作经验、灵活的应对、交易的诚信,善于利用一切优势,做了好几年的粮食生意,大大地赚了,成为雄视一方的富妹。照说,她应该继续赚呀,轻车熟路的。她可能也有这个想法,恰在这时,其公婆生病了,卧床不起,丈夫又要上班,经过深思熟虑:回家照顾公婆。

人们几乎都知道婆婆与媳妇的关系很难处理好,故有人说“婆婆媳妇是两家,走在一起就吵架”。君子兰的婆婆将近八十岁了,病卧在床,眼有点花、耳有点聋、口齿不清,一般人很难与其交流。熬药递水、换洗衣物、吃喝拉撒等,全是君子兰承担。站着喊喊孝敬老人可以,像君子兰三年坚持如一日,却是凤毛麟角。不仅是家人,还有熟悉的人对其心怀敬意,为一方子女做出了表率。人们拿高贵的君子兰做她的别名,那是当之无愧的。

在与丈夫相处时更显出超群的智慧。她有几年做生意常常外出,有时长达几个月,其丈夫必然有生理的需求。即使他不出门,在家坚守,这样的有钱人家,也会有另外的女人找上门来。一日,有几个女人设计诈她丈夫的钱。由一个丈夫认识,又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人做诱饵,约她的老公去酒店喝酒,另外几个男女作陪。男的女的轮流敬酒,那当然会醉。在她老公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时,那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人扶他到酒店的房间,宽衣解带,欲行云雨之事。另几个男女破门而入,一丝不挂的一对男女被抓了个现行。进房的几个男女一口咬定女的卖淫、男的嫖娼,拍下照片,声称报警。她的老公属公职人员,如果报警,被抓进号子里,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有口难辩,即使不开除公职,至少也会给个降级处分。她老公也知道,这几个男女主要是为了钱,看来不告诉老婆是不行的。

在她老公被非法扣押一天后,君子兰风风火火地赶到事发地,凭其见识、智慧以最小的经济损失,挽回了老公的颜面。据说拉关注、托人情、请吃喝,花两万多元了结此事。回家后,在家召集知道此事的亲戚吃喝,席间向他们道歉:“是我没尽到妻子的义务,望大家忘掉此事,对无论任何人都不要再提,为了他的工作、他的脸面,为了孩子,为了我们这个家。”

许多年之后,是她老公与他人闲聊时说了出来别人才知道的。对于这事处理得如此之好,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君子兰。

逢年过节,君子兰既是娘家、又是婆家的大掌厨。大多是分期分批地到她家,好酒好菜热情款待,使得亲戚都舍不得离去。时间长了,亲戚过意不去,也彼此邀请大家,东道主把一切准备好后,特地请君子兰掌勺,而且理由充分:“大家都说你炒的菜好吃。”

既然大家瞧得起我,那当然不能,也从不拒绝。所以亲友相聚时,众星拱月似的围着她,也许她在想:既然是月亮,就应光照他人。

去年腊月,她的大伯大嫂及孙子,她的弟弟弟妹及孙子,她的两个女儿每家三人,共计十四人,一大家子,吵的闹的,哭的笑的,很是热闹,多红红火火的年啊,里里外外全由她一人支撑。

也许是福多遭妒忌吧,才炸响的除旧迎新鞭炮,却引来了新冠病毒。这家伙到处乱窜、四面疯跑、见人就咬。人们无奈,只得禁闭家中。这一禁闭就是两个多月,对于自由的人来说,那段的不自由,是多么漫长的时光。而对于十四人的掌厨人来说,其中的酸甜苦辣简直不堪设想。平心而论,仅为十四个人做简单的饭菜,那都是很繁重的劳动,一般人是做不了的。现在是过年啦,尽管时间长了一些,也必须好酒好菜,才有年的氛围。每过两天,她就要拉着小拖车,到单位门口去拿订购的菜,还时常帮熟悉的同事、朋友顺带。

人生在世,如君子兰这般善良、慈祥、仁爱者,如苍天有眼,则该有好报呀。

8月2日,有一同事的老父仙逝,她约了许多同事、朋友去两河殡仪馆为其守灵。说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家,我们如不去捧场,那就太清冷了。我们差不多和灵车同时到达殡仪馆,主人安排好一切后,我因害怕抽烟而与君子兰、何丽、彩霞三位美女在灵柩旁打花牌守灵。有的提出大点打,君子兰说小点打,没什么输赢,兄弟姐妹才不会伤了和气。这位富妹,却从没看见她在任何人面前摆阔,见到任何认识的人都和气地打个招呼,无论谁见到她,都觉得和蔼可亲。我们边打边聊,相互说笑。因为我们这里的农村,七十几岁的老人去世,人们并不觉得是什么悲伤之事。“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吊孝的人们说笑是不忌讳的,所以人们称家中老人去世为白喜事。

我与君子兰坐对家,手气不好输了钱,另两个美妹即笑话:“丁老师,我们四人中你的技术是最高的,怎么会你一个人输呢?可能是不专心吧。”

“谁叫你们都长得这样漂亮呢?我得抓紧机会多看看呀,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哪还能专心?再说,输给你们这些美妹,只当给你们买糖果吃了哇。”

“哈哈”的笑声不大,但很开心。君子兰坐庄时,我守醒时站她后面看,替她出谋划策。她起了一手好牌,双花七字扎,没打几张牌就自认为和了个大和。数着数着,只有三十五个,不是大和。她“呵呵”一笑:“只有三十五个,我还以为是大和呢。丁老师,你站在后面好看的?喊一下啦,叫我等一会再和。”

另两位美妹则“嘻嘻”一笑:“是的,你们两个合伙作弊,我们不同意。”

“我幸好没喊,要是一喊,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灵柩中的老人若有灵,看到晚辈们的孝敬、开心,也当含笑于九泉了。

晚餐后我有事走了,美妹骆容与她们三位美妹继续打牌守灵。到十二点时,应主人要求,她们准备回家,君子兰因小汽车借给别人练车去了,自己便骑了电动车来吊孝。君子兰与骆容各自骑车回家时,在出殡仪馆拐弯处被狗追赶,君子兰一惊,吓倒在地、侧躺不起。

八月三日向骆容打听得知详情。她们从殡仪馆出来时,有南洋风吹拂,花圈上的白色挽联在轻轻飘荡;女人没扎上的头发瀑布般地向后倾斜。君子兰穿着红色的裙子,骑上车,裙摆在微风中飘扬。她俩刚出大门拐弯时,有三条狗从阴暗处冲到明亮的路灯下,全力追赶她们。她们加速骑车,君子兰的裙摆在路灯下大幅飘动,狗更加疯狂地追赶。两美女慌不择路,君子兰的车左偏,不幸路面有一很不起眼的小碎块之类的障碍物,使得君子兰的车向左边倾倒。她倒地后两手仍紧握车把手没放,左边太阳穴首先着地。着地处刚好是公路与私家住宅前的水泥地坪的衔接处。衔接处有一条不长的细浅的缝,君子兰的左脑正好撞到缝间。骆容下车跑来看时,君子兰一动不动。弯下腰去看时,血已流到了浅缝间。既然在流血,就不敢搬动,手机又没电了,她赶紧跑到殡仪馆求救。几十秒钟吧,救援者到来但不敢动,不到五分钟,救护车到达,在乡镇医院简单救护后即转中医院,安上了呼吸机。后找各方专家会诊:大脑受损很严重,不能手术。这无异于宣告:君子兰即将进入天堂。

八月四日上午九点多钟,我去看了君子兰倒地的衔接处。衔接处的缝长约六十厘米,窄处、浅处约一厘米,宽处约四厘米,深三厘米,此处有一尖角水泥路面凸起,君子兰的左脑就应撞在这尖角上。据说君子兰上救护车时,血已将这条小缝灌满。在这干枯的季节,水泥地面应吸干了血中的水分,剩下的只有干血块。我去看时,据说那血块已被住户的主人清洗。我将那段约两百米长的公路左右两边细细察看,只有此处才会致重心不到一米的人倒地不起。尽管住户清洗已过去差不多45小时,君子兰倒地处仍有湿迹,也许血迹不易消失吧,但我以为是冤魂不散啊!

后向养狗的行家打听,是不是因为飘扬的红色裙摆撩逗了狗的疯狂呢?行家说狗是色盲,狗眼不识红色,但快速移动的物体是狗喜欢追赶的对象。也许如此吧,君子兰的快速移动,成为了几条疯狗追赶的对象。可恨的狗呀,居然夺去了一个观音菩萨般的好人之命。

天地不公啊,还宣扬什么“善有善报”,简直是胡说八道。老天啊,你怎么忍心招一个才过半百的好人去为你们服务呢?

君子兰,我的朋友,我们的朋友,家中的贤妻良母,地方的楷模。你生不争名、不图利、不比拼、不摆阔,受人敬仰。愿你升入天堂,护佑同事、朋友、家人。也和在人间一样,和友人相聚——开心快乐。

君子兰,一路走好,待到他日再相聚。

(2020年8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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