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独绝—山东长清灵岩寺辟支塔与辟支塔阿育王故事浮雕(上)

龙溪敏树说文化 2025-02-07 14:06:39

辟支塔是灵岩山寺的著名景观,位于千佛殿西面。佛塔起源于印度,称“ 堵波”或“浮图”,是用来藏舍利子和经书用的。

“辟支”全译为“辟支迦佛陀” 辟支佛是梵语音译,意译为“缘觉”、“独觉”。是三乘(声闻乘、辟支佛乘、大乘)之一,指无师而能自觉自悟之圣者。《法华经·譬喻品第三》:“若有众生,从佛世尊闻法信受,殷勤精进求自然慧,乐独善寂,深知诸法因缘,是名辟支佛乘”。当时的一些高僧也会被尊喻为辟支佛,比如,宋金之际的妙空智讷大师。在《补续高僧传》中记录:“在灵岩时,平江大姓胡氏设大斋,耆宿皆会。前一夕,梦人告曰:‘诘朝,有骑赤马衣黄褐而至者,辟支佛也’。黎明物色求之,而师裘马如梦。胡氏举室迎拜,一坐尽惊。”

辟支塔是一座密檐楼阁式砖塔,灵岩寺现存最早纪年的“唐垂拱四年(688年)造塔记”记载:“大唐垂拱四年岁次戊子四月戊子朔八日乙未,昔有慧迹禅师……抽资什物,谨舍财敬造斯塔一所。”此塔久已不存,与现灵岩寺辟支塔的关系也不清楚。辟支佛塔一名推测源于李邕(678~747年)碑记:“知乎辟支佛牙,灰身起塔。”但是,现存灵岩寺塔为典型的宋辽金时期流行的密檐式塔,与前述碑记唐塔显然不同。况且,灵岩寺塔第五层外壁镶嵌一块碑刻记载:“庚申岁次庆历四年(1044年)三月七日修□四序五□塔记/齐州禹城县西伍德□□□□□镇内结社千人邑共修灵岩寺□宝塔。”该塔没有明显的重修痕迹,此碑刻纪年很可能是灵岩寺塔的造立时间。值得注意的是该碑题“灵岩寺□宝塔”,塔基嘉祐二年(1057)竖石题记作灵岩寺塔,由此可见,现灵岩寺辟支塔建立及其后的一段时间称灵岩寺塔,所谓辟支佛塔应是后世根据李邕碑记附会的名字。

辟支塔高54米,八角九级,十二檐密檐式结构。塔基石筑8角,8面浮雕镌刻古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皈依佛门等故事。塔身青砖砌就,每层东、南、西、北四面辟门,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面设窗,一至三层重檐,以上诸层单檐。塔檐与塔径自下而上逐层递减,收分得体,塔内一层设中心柱,柱东、西、南三面辟龛,内置石刻辟支佛像,龛下砌有台阶以供攀登。第五层以上砌为实心,登塔须沿塔壁外腰檐左砖九十度进入上层门洞,可观赏灵岩胜景全貌。辟支塔背依山峦,岿然耸立,和周围景色组成一幅美丽的立体图画。南宋文学家曾巩赞道:“法定禅房临峭谷,辟支灵塔冠层峦。”明代王重儒赞道:“宝塔巍峨震地灵,摩云剑阁映高屏,应经炼石女娲手,玉柱擎天碧海青”。

辟支塔塔身上置铁质塔刹,塔刹由覆钵、相轮、圆光、仰月、宝珠、刹竿组成。自宝盖下垂八根铁链,由第九层塔檐角上的八尊铁质金刚承接,拽拉下垂的铁链,以加固塔刹。塔刹整体造型优美,比例适度,做工精湛,还可以起避雷作用。辟支塔在古代文章及志书中有很多记载,唐天宝元年(742年)李邕撰书的《灵岩寺颂并序》碑曰“辟支佛牙,灰骨起塔”。清康熙《灵岩志》中也曰“唐天宝中建。现存的辟支塔始建于宋淳化五年(994年),历时63年于嘉佑二年(1057年)竣工,可见其工程之浩大。

1995年11月至1996年4月,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常兴照、陈宾受灵岩寺管理委员会的委托,在灵岩寺内清理发掘出一些重要的建筑遗址,其中包括被山洪淤土埋没的灵岩寺塔基。塔基由浮雕嵌板、横石、竖石组成。塔基的8个立面均镶嵌着精致的浮雕嵌板,尚存37幅,相邻的两嵌板间包镶竖石,嵌板与竖石上压砌横石。横石压砌在浮雕嵌板与竖石上,现存70块,其中约45块为原配石。相邻的二浮雕嵌板间包镶竖石,竖石现存32块,其中约25块为原配石。

竖石与横石的表面线刻图样,一些竖石上刻供养人题记,部分横石上题刻有关浮雕嵌板内容的文字。塔基每面转角处立角石,各角石外表均浮雕作承托上部塔身状的天王,天王身着铠甲,8幅俱存。其中6幅天王右手上举、2幅左手上举承托。浮雕嵌板采用连环画的形式表现阿育王的故事,画面形象生动,这是目前世界上仅有的阿育王故事组雕图像。塔基被淤土覆盖了较长的时间,浮雕图像保存良好应与此有关。

以阿育王为主题的浮雕连环画,说明宋代人对阿育王很是崇拜。辟支塔塔基浮雕,主要内容是以连环画的形式为阿育王宣传佛教故事的情节描述。在37幅浮雕中,整个图像都围绕着《阿育王传》《阿育王经》等一些典籍记载中的内容展开的。而《阿育王传》反映的是公元前3世纪中期孔雀王朝第三世国王阿育王的政治生涯。除了这37幅浮雕作品外,原配竖石中22块有线刻图像,3块刻供养人题记。线刻图像内容分7种,分别为执莲花菩萨、天王、禅定坐佛、龙、凤凰、丹凤鸟、瓶花;原配横石表面有线刻花纹,有些题刻说明浮雕嵌板内容的文字,现存14条有关其情节的题记。这在中国现存的有关阿育王传说的作品中是仅有的。据灵岩寺内现存的佛史文献中还记载到,在北宋大观四年(1110年),寺院主持仁钦和尚曾建造孔雀明王殿。这些都说明了宋代佛教徒对阿育王崇拜之情。

目前所见浮雕嵌板次序混乱,无一能与横石题记的内容相对应,而且塔基的建筑构件也有缺失。显然,塔基浮雕嵌板、竖石与横石的次序已非当初配置的原貌,是后来拼凑起来的,而且各面长度不等。专家研究认为,可能明代在维修辟支塔的过程中,将浮雕和题记重新复位时,将次序弄错了,所以现在所见故事情节多不连贯。不过,经过仔细的考证,现在大致可以将绝大部分画面连缀起来。这些浮雕嵌板虽历经千年,但依旧细致完美,比起千佛殿内的泥塑也毫不逊色。

印度孔雀王朝第三代国王阿育王(统治时期公元前273~前232年,一说前268~前232年),即位之初行为暴虐。后来在佛教高僧的化导之下,阿育王皈依佛教,从冷面暴君变成温和慈善的贤君。阿育王一生的事迹多保存在佛教史集中,主要有西晋安息国三藏安法钦译7卷《阿育王传》、南朝梁僧伽婆罗译10卷《阿育王经》、南朝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罗译《杂阿含经》等典籍。这些典籍记载了阿育王的事迹,主要可归纳为阿恕伽施土、阿恕伽领四兵征战、无忧树的悲剧、阿育王造人间地狱、阿育王取释迦佛舍利造八万四千塔、阿育王用兵至海边并铸金龙王像、阿育王见优波掘多、阿育王举行法会、阿育王弟出家因缘、半庵摩勒果因缘等事迹。灵岩寺塔基现存的37 幅浮雕嵌板,根据其内容的异同可以分成十四组,可以与上面福故事相对应。

第一组:阿恕伽施土因缘(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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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为阿恕伽施土因缘浮雕。在一座大城门外,中央佛陀托钵而立,饰宝珠形火焰纹头光。两侧各一随侍弟子作台掌供养状。佛陀及弟子后面又随侍四供养菩萨,前面二者捧花瓶,后面一捧舍利盒,另一持物不明。画面右下角有二童子,前面一童似作捧物向佛钵献施状,后面一童扑地施礼。童子上方一力士托举香炉。佛上方悬浮一华盖,华盖前后各一托举供物的飞天飘然飞来。

《阿育王传》卷一《本施土缘》云:“归命一切智婆伽婆,住王舍城迦兰陀竹林。尔时世尊日时已到,着衣持钵,将诸比丘前后围绕,向王舍城次行乞食。……尔时世尊与阿难在巷中行,见二小儿,一名德胜,是上族姓子,二名无胜,是次族姓子。弄土而戏,以土为城,城中复作舍宅仓储,以土为妙着于仓中。此二小儿见佛三十二大人之相庄严其身,放金色光,照城内外,皆作金色,无不明彻,见已欢喜。德胜于是掬仓中土名为妙者奉上世尊,无胜在傍合掌随喜。……佛言,我若涅槃百年之后,此小儿者当作转轮圣王,四分之一。于花氏城作政法王,号阿恕伽。分我舍利而作八万四千宝塔,饶益众生。”

与典籍对照可知,图1表现的正是阿恕伽施土的故事。画面左侧的大城为王舍城,托钵的佛陀为释迦佛,二小儿分别为德胜与无胜。但二小儿的动作与典籍所云一者捧土献佛、一者合掌随喜的记述不完全符合。该图像一佛、二弟子、四菩萨组合,呈现出浓厚的礼拜像的构图倾向。该嵌板原应与一处横石题记:“尔时释迦佛出王舍城□钵教化路之□牧牛二童献沙之处”对应。

第二组:阿恕伽领四兵征战(图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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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画面右方一王者执笏,身后一士兵扛军旗,画面左方一人骑马从山峦中走来。图3画面左上方表现翻卷的云朵,云朵中一王者骑马驰来,周围簇拥着9个军卒,其中二人扛军旗。画面右下方表现山峦。

《阿育王传》卷一《本施土缘》记载:“频头莎罗王以得又尸罗城叛逆不顺,即遣阿恕伽往讨彼国,唯与四兵,不与刀杖。时阿恕伽受命即出华氏之城,左右人言,无有刀杖,如何得共怨敌斗战。阿恕伽言,我有福力,应为王者,所须刀杖,自然当有。作是语已,地神开地,授刀杖与,遂便前进,四兵围绕,到得义尸罗国。……王复遣阿恕伽罚佉沙国,彼国人民承迎调顺,如前无异,既调顺已,即还本国。

与典籍对照可知,画面表现的是阿恕伽领四兵(象兵、马兵、车兵、步兵,画面仅有步兵)讨伐叛乱的叉尸罗城和佉沙国的故事。图2中执笏的王者应为阿恕伽。图3中骑在马上的王者为阿恕伽,阿恕伽由士兵围绕。画面人物被卷云承托,可能是表现阿恕伽用兵所向披靡,表明阿恕伽为转轮胜王,有别于一般的王者。典籍所云“唯与四兵,不与刀杖,是指阿恕伽相貌丑陋,性格粗鲁,不得父王欢喜,父王想致其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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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画面上方诸士兵乘云飞翔而来,中央一士兵头朝下从云上掉了下 来,地上有三位受伤的士兵,左侧两者互相搀扶,右侧一者倒地。右方表现山峦。

在战争中难免会有伤亡,尽管典籍中无此记载,但是图4无疑表现了战争中伤亡的场面。

相传阿恕伽即位不久便开始南征北伐,征服羯陵伽之战尤为惨烈。但汉译《阿育王经》《阿育王传》及其他经典中并无阿育王征服羯陵伽的记载。阿育王曾将大量的文告刻于石柱或摩崖上,阿育王摩崖敕铭载:“在羯陵伽战争中,有十五万人和牲畜被俘并从这个国家带走,有十万人死于疆场,更有数倍于此数者亡于战祸。目睹战争惨状,激起阿育王恻隐之心,于是皈依佛教,成为佛教的强大保护者,而且派出亲信及高僧多入远到四邻各国传教,使佛教得到广泛传播。”羯陵伽之战在阿育王事迹中居重要位置,由此可以推测图3、图4可能表现的正是羯陵伽之战的场面。

第三组:阿恕伽即位为王(图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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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表现在云头上,一群士兵簇拥着一王者前行。右方王者头上有一华盖,华盖下垂的宝缯结于王者的头顶上。士兵有的扛旌旗,有的持武器。

《阿育王传》卷一《本施土缘》云:“尔时频头莎罗王疾病唯笃,余命无几。辅相庄严阿恕伽已而白王言,请当并立阿恕伽为王以理国事。苏深摩来当还废之。阿恕伽念言,我若有福德力,应为王者,天当以天缯结我顶上。作是语已,应言即结。”

与典籍对照可知,图5表现以天缯结于阿恕伽顶上的故事。画面中王者应为阿恕伽,华盖下垂的宝缯结于阿恕伽的顶上,示意阿恕伽应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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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表现一殿堂屋顶有一轮状物,一王者坐于殿堂内,身侧立三位随侍。殿堂前阶下,一位大臣执笏躬身向王者呈奏,其后另有三大臣执笏而立。画面的上方站立三侍者及一位官员。

唐道宣撰《释迦氏谱》卷一《阿育王造八万四千塔》云:“后果生为王子,名曰无忧,身大粗涩,父不喜见。仍有大志,专行征伐,地出兵甲,所向皆伏,至于海际。王崩嗣位,诸天灌顶,神人欣庆。传云,初拜王日,铁轮飞降,王阎浮提。虚空地下各四十里,神鬼臣属。”

图6的画面大体可与上述中国编修的典籍对比,据此可知,殿堂中的坐者为阿育王,阿育王受诸臣朝拜,铁轮飞降,但正规经典中缺乏贴切记述。该图嵌板原应与横石题记:“尔时育王天子□□坐殿问四相王色云铁轮之处”对应。

第四组:无忧树的悲剧(图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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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表现在一花园内,中间一王者,共11位女侍,王者左右各一女侍执团扇,王者后方一女侍撑华盖。画面最右侧表现树木,一高一矮,矮树似被摧残过,树旁一女侍回顾。人物后面有建筑栏板。

图8画面为一有殿堂和回廊的内庭院。左方殿堂屋顶上一轮状物。王者坐于殿堂中,侧立一随从。院落中二士兵左手各揪一女头发,右手高举武器,二女倒地作挣扎状,画面右下方另有二女倒地。画面后方,中央一士兵手揪一女头发,其左有二女,右有三女,均掩面哭泣。

《阿育王传》卷一《阿育王本缘传》云:“王……至后春时,与诸宫人共相围绕至园林间。有树名阿恕伽,华极可爱。阿恕伽以此树与己同名,爱念此树。阿恕伽身体粗涩,诸采女等以阿恕伽身体粗涩,情不爱敬,不喜亲近。伺其眠时,园中游戏,见阿恕伽树,即时折其花枝。王于眠觉,见树毁坏,问左右言:谁毁此树?答言宫人毁之。王大忿,怒捉五百宫人绕树烧杀。举国人民皆称暴恶,遂号名为恶阿恕伽。”

与典籍记载对照可知,图7~8嵌板正是表现了无忧树的悲剧画面。其中图7中央王者为阿育王,阿育王身旁为诸采女,右方矮树应为被采女毁坏的无忧树。图8殿堂中坐者为阿育王。典籍记载阿育王下令捉五百宫人绕树烧杀,但画面表现的是士兵持棍棒殴打采女。殿堂顶上的轮状物则暗示阿育王为转轮胜王,但此时阿育王尚未皈依佛教,世人称之为恶阿恕伽,可见画面并未完全遵循典籍记载。

未完待续,请看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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