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三百首》中最美的10首五言绝句,如画一般,太喜欢了

点墨漫诗意 2024-06-17 12:53:58

送崔九

【唐】裴迪

归山深浅去,须尽丘壑美。

莫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

这是一首送友人入山隐居的诗。不管是诗人裴迪,还是准备入山的崔兴宗,都是资深的隐逸爱好者,他们了解高山和深谷之间每一处美景的位置,也深知如何一个不落地逐个探访这些地方。与此同时,他们也见惯了那些将隐逸看作入仕捷径的假隐者,那些人号称在终南山中隐居,得到了隐士的美名,换来朝廷的特别注意甚至破格征召,再利用这些机会达到他们梦寐以求的目的——入朝为官,而这个目的恰恰是与隐逸生活截然对立的。

作为朋友,裴迪当然相信崔兴宗的隐居并没有带着做官的目的,但是当他隐居时间变长,名声随之增加,获得轻而易举即可入朝做官的机会时,是否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继续在山林中保持天真本性呢?因此,在诗歌的后半段,诗人用武陵渔人的典故提醒朋友,一旦离开隐逸生活,就会被世俗的各种枷锁束缚,再也无法回归了。究竟是选择随波逐流,还是坚持保全真我,这是在入山之前就必须考虑清楚的重要问题。

秋夜寄丘二十二员外

【唐】韦应物

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

山空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朋友之间的感情,有的像春天一样温暖,让人朝夕思念,日夜关怀;有的像夏天一样火热,总要开怀畅饮,纵情欢歌。这些友情固然让人艳羡,但人与人之间无论多么投契,总会有不同之处。过于亲密的交往,会让人不知不觉将自己的观念和想法投射到朋友身上,要求朋友事事与自己合拍。这个时候,亲密火热的关系反而会灼伤彼此,当两人产生冲突之时,再想和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所以,古人所崇尚的“君子之交”,往往是平淡如水的关系。朋友之间要有融洽的性格,有相合的想法,但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给彼此一些个人的空间。想起这种朋友的时间,不会是温暖的春天,也不会是炎热的夏天,而应该是凉爽舒适,又让人心情平静的秋夜。想起朋友的时候,也不会急着想要见面,只需凭着彼此的了解,知道对方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一定也和自己一样耿耿不寐,仔细辨别着每一颗松子落入空山的细微声响,就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了。

送灵澈上人

【唐】刘长卿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

荒寂的山路上,一位僧人在踽踽独行。黄昏时分,僧人去向的寺庙响起了晚钟,钟声清澈而辽远,寺庙也隐藏在目不能及的竹林深处。从僧人身上背负的竹笠来看,他已经走了很长的路,而此时阳光已经西下,接下来的路程只怕是要摸黑前行了。

在整首诗中,作者主要的力气都用来渲染寺院之“远”与时间之“晚”,从而暗示前路的渺茫与危险。但是诗中的僧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如平时一样,背着日常所戴的竹笠,迎着夕阳缓步前进,并没有因为快要天黑而加快脚步,也并不因为竹林的苍茫而裹足不前。对僧人来说,外界的变化只不过是虚幻色相,只要坚守本心,不理会感官的诸种迷惑,自然能不为外物所侵扰,保持从容不迫的心情。

从这个角度来讲,夜中独行不仅仅是为了回归寺院,更是一种对心灵的磨砺和修行,而从灵澈上人的表现来看,他的境界显然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送上人

【唐】刘长卿

孤云将野鹤,岂向人间住。

莫买沃洲山,时人已知处。

“买山”的典故出自《高僧传》,是说东晋著名僧人支道林,想向另一位僧人竺法深购买其所居峁山附近的沃洲岭来隐居,竺法深嘲讽他说“你要住的话过来就可以了,没有听说过古代隐士有买山隐居的”,支道林深感惭愧,只得默默离开。隐士买山的荒谬之处,在于两个方面:一来一位想要离群隐居的人,居然津津乐道于世俗的买卖交易,市侩的行为与所追求的高尚情怀格格不入;二来隐居的本意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住处,而大张旗鼓地买山而隐,正与这样的意愿背道而驰。因此,虽然后人多将“买山”作为“隐居”的代名词,但“买山”的行为本身,却并不代表正面形象。了解了这些背景,再来看这首诗时我们就会发现,与其说作者在对上人隐居的行为表示赞赏,毋宁说是对这种无异于买山而居的做法进行调侃和劝诫:支道林买山隐居的做法已经足够无聊,后世之人如果还想步其后尘,继续使用这种“时人已知”的方法,不是更加可笑吗?

宿建德江

【唐】孟浩然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孟浩然离开扬州,顺流而下,本来目的是继续游览长江下游的景色,荡涤求官不成的烦恼心情。但是在浙江一带,他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每日孤身前行,无人倾诉,也得不到劝慰,在求仕不成的痛苦之上,又加上了一层举目无亲的感伤。这首诗中所说的“日暮客愁新”,即是指这种孤独感。作者表达这种孤独感的方式,是借眼中之景,抒心中之意:岸边旷野上,地平线因无物遮挡而延展向无限的远方,在透视的影响下,连近处的树木都能迥出天穹之上;清澈的江水里,波面因为无物扰动而平静如镜,只有水中的月影前来与诗人亲近。不论是岸上还是水里,都是一片空旷孤寂、万物肃静的景象,这无疑会将本就忧愁的诗人,引向更浓重的忧郁之中。

问刘十九

【唐】白居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人类的舒适之感,往往来源于自己处境与外界环境的对比。要获得舒心和愉悦,不必拥有高楼大厦、华屋美服,只要周围环境足够恶劣,就算普通的安稳居所,也可以让人体会到满满的幸福感。

在这首诗中,作者就利用了这样的道理。在寒风刺骨、天阴欲雪的环境下,一间温暖的居室就已经足够令人满足,更何况居室中还有刚刚酿成、还浮着新鲜酒渣的甜酒,和体型微小却温暖明亮的火炉。在寒冷的冬夜里拥炉饮酒,与好客友人抵足长谈的时光,简直可以说是人间天堂了。在这样美好待遇的召唤下,不论刘十九多么铁石心肠,恐怕也无法拒绝诱惑吧。

江雪

【唐】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数九寒天,冰封千里,一切山上的禽鸟都不敢高飞,所有地上的道路都不见行人。在这样严酷的天气下,江面上却出现了一叶孤舟,舟中端坐着一位身穿草蓑、头戴竹笠的老翁,正在满江寒雪之中静静垂钓。

按照我们的生活常识来推想,在这么寒冷的日子里出来垂钓,且不说以老翁的身体,仅凭一袭蓑笠能不能顶住寒风暴雪,单单看钓鱼的小舟,要想在结冰的湖面通行就困难重重,更不用说在封冻中凿冰下竿了。然而,柳宗元在诗中想要表现的,是一种弃绝俗世、孤高傲立的崇高精神。在这种精神的支持下,仁人志士们为了牢牢守住心中理想,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这位老翁虽已年高体衰,却仍然能在常人无法忍受的恶劣环境下,不畏外界侵扰,保持平静心情,安坐舟中垂钓,正代表了这种崇高的精神。

竹里馆

【唐】王维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在大多数情况下,乐师之所以日复一日地钻研乐理,锻炼琴技,追求完美的演奏效果,无非是希望用自己手中的乐器,演奏出天衣无缝的节奏和音色,打动当下与未来的听众,让他们也感受到乐器传达的情感。因此,乐师们才会如此重视能够理解自己乐曲的“知音”。

但是,对于一位身居竹林、远离尘世的隐士来说,弹奏乐器的最终目的却并不是取悦听众,而是希望能在演奏的过程中,让心灵与双手、双手与乐器之间,达到步调的完全和谐。在幽深无人的茂竹之下,演奏者无需照顾观众的感受,甚至也不用理会乐曲的脉络,只需要信手弹去,兴至之时甚至可以辅之以长啸,更容易进入无我的状态中,享受这种用志不分、物我合一的境界。

在这种境界中弹奏出的乐曲虽然未必动听,但一定是最有感染力、最能接近自然本真的,因为它超越了音乐本身,与幽静的翠竹与柔和的月色一起,组成了淡泊浑成的天籁。

寻隐者不遇

【唐】贾岛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隐者”是一种非常微妙的身份,从常理来说,一个人既然摒弃俗世、安隐山林,就应该避免任何与人接触的机会,保持自己“隐”的状态,否则似乎无法称为真正的隐士。但如果真能做到弃绝任何与人交往的机会,那这位隐士也就不存在于人们的认知中,那么他的存在本身,也成了难以证明的问题。因为有着这些矛盾,所以要想写好一位隐士,既不能写得太直露,又不能写得太虚幻,对诗人来说确实很难把握。不过贾岛这首诗却将这些矛盾处理得很好,诗中的隐士游踪不定,藏形于白云深处,连前来拜访的朋友都无法一睹真颜,始终与俗世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俗世之人又可以通过他的童子,得知他每日入山采药的生活习惯,这样一来,隐士好像也是能够接触到的真人了。这种与人世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让读者直接感受到了隐士的高逸与莫测,而这样的状态,正为“隐士”一词做出了最熨帖的定义。

春怨

【唐】金昌绪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春风乍起,春鸟啼鸣,原本是旖旎宜人的景象,面对这样的景象,不但不用心欣赏感受,反而要用“打起黄莺儿”这样激烈的手段将其破坏,前半首诗中的主人公,给人一种凶悍泼辣的印象,让人感觉难以接近。但是到了诗的后半段,这种难以接近的感情却立刻转为同情与怜惜:丈夫远戍辽西,经年不还,不知生死;两人相隔千里,无法传递书信,只能利用无远弗届的梦境,暂时来到丈夫的身边,看看他是否安好,以慰自己的思念之情。然而因为黄莺的啼叫,唤醒了梦境,使得这样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达成。而且黄莺只管欢声歌唱,完全不照顾听者的感受,万物的生机与欢乐,无不反衬出思妇的寂寞与忧伤。诗歌主人公的内心情感十分复杂,但诗歌的语言却简捷明快,有如口述,心中无限的幽怨全都隐藏在文字背后,引人回味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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