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4月3日,在北京金鱼胡同的贤良寺,大家都沉浸在悲伤里。著名哲学家金岳霖给去世的林徽因送上了挽联,上面写着:“她满身诗意如同千丈瀑布,永远是人间最美的四月天。”金岳霖身高有一米八,可他却一直不停地掉眼泪。林徽因追悼会结束没几天后,金岳霖还是没从失去她的悲痛里走出来。在办公室里坐着的他,突然间放声大哭,边哭边抽噎地说着:“林徽因已经不在了。”
可能,对金岳霖来说,“林徽因离开了”这五个字,就像心上被割了一块肉那么痛。几分钟后,他渐渐不哭了,抹掉眼泪,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什么都不说。金岳霖先生的学生们记得,金老的书桌上老摆着林徽因的照片,很长时间都没换过。他从来没忘过林徽因的生日,哪怕在林徽因离世多年后的一天,金岳霖忽然邀请一众老友去北京的一家餐馆聚餐,大伙儿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透老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了开饭的时候,金岳霖突然说:“今天是徽因的生日。”这话一说出来,在座的老朋友们都忍不住掉眼泪,大家都感慨万分,说他为了她一辈子都没结婚,因为在他心里,谁也比不上她。哪怕过了很多很多年,金岳霖已经八十岁高龄了,有人给他看了一张他从没见过的林徽因的照片,他盯着照片看了好长时间,然后声音带着哭意,求着那个人说:“把这张照片给我吧!”
说到金岳霖,大家除了佩服他的学问,最常聊起的就是他对林徽因的那份情,还有他为了林徽因一辈子没结婚的故事。1930年的时候,经徐志摩介绍,35岁的金岳霖来到了北总布胡同林徽因家。那时候,他刚刚从欧洲留学回来,在清华大学哲学系当老师。在清华大学任教时,金岳霖常常穿着笔挺的西装,打扮得很时尚,看起来风度翩翩,特别有绅士风度。一见到林徽因,金岳霖就被她深深迷住了。那时候,林徽因已经结婚有了孩子,金岳霖呢,也和一个外国姑娘同居着。林徽因有着别样的魅力,这是金岳霖之前在任何女性身上都没碰到过的。自从认识了林徽因,金岳霖再看别的女性,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听说金岳霖对林徽因动了心,他当时的女朋友,也就是和他同住的那位姑娘,马上就跟他分了手,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从那以后,金岳霖就再也没谈过感情的事了。
尽管金岳霖心里喜欢林徽因,但他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绝不会让这份情感打扰到林徽因和梁思成的婚姻,他们三个人始终保持着最深厚的友情。金岳霖比林徽因大九岁,比梁思成大六岁。梁思成特别信任妻子和金岳霖,展现出少有的宽容和大度,他把金岳霖当作亲哥哥一样对待,平日里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毫无隔阂。金岳霖也像是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妻生活中的开心果,每当他们俩闹矛盾,金岳霖就会出来劝架。金岳霖这个单身汉,因为跟梁思成家来往越来越多,就直接打包行李,住进了他们家后院。之后的日子里,金岳霖过上了长久的“伴着林徽因而住”的生活。从1932年到1937年夏天,梁思成和林徽因住在大院前头,金岳霖就住在后院的小屋子里,他们连中午和晚上的饭都一块儿吃。
在《金岳霖回忆录》里头,他这样讲起那段时光:从1932年到1937年夏天,我们搬去了北总布胡同住。那时候,林徽因夫妇住在前面的院子,我呢,就住在后面的一个小院里。前院后院都是各有各的门,各过各的日子。抗战那会儿,北平的学者们全都跑到了昆明。金岳霖一到那儿,就紧挨着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新家,给自己建了个小偏房。他说:“我要是离了梁家,心里就空落落的。”林徽因曾幽默地讲:“这样一来,北门总布胡同的大伙儿可都完完整整地挪到这里来啦。”林徽因他们在四川李庄避难时,林徽因身体很不好,看起来很虚弱。为了让林徽因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金岳霖就养了十多只母鸡,每天都会去捡一个鸡蛋,然后拿到林徽因床边给她补补身子。
这时候,金岳霖对林徽因的爱已经变成了像家人一样的深厚感情。说起来,梁思成对金岳霖和林徽因之间的关系表现得相当宽容。1946年2月那会儿,已经42岁的林徽因和金岳霖在昆明唐家花园后山的小别墅里一起住了整整五个月。那时候,梁思成呢,正和他的岳母何雪媛以及孩子们在李庄躲避战乱呢。梁思成在给他的美国好朋友写信时,也聊起了这事儿,不过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张,还给费慰梅写了封信说:老金跟她同住在一起,生活得挺随性自在的。她还找了个挺不错的女佣来帮忙,被照顾得很好,所以我对她很放心,没啥好忧虑的。在信里,梁思成随随便便地提到了林徽因和金岳霖住在一个别墅的事儿,他一点也不怕老婆会对自己不忠。从这能看出,梁思成可能早就把金岳霖当成了亲哥哥一样,他觉得金岳霖和林徽因之间的感情已经跟亲人差不多了,所以他很看得开。
抗战结束后,他们三个先后回到了北京,并且在清华大学的新林院再次成了邻居。那时候的林徽因,身体很差,脸色也不好,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漂亮模样。但金岳霖对她的痴心一点没变,每天下午三点半,他都会准时拿着一本诗集,走上几分钟路到林徽因的床边。不管刮风下雨,他都会坚持给做了手术躺在床上的林徽因读诗,逗她开心。有时候,金岳霖会去那家法国面包店,细心地买回一盘在那个年代很难见到的蛋糕,然后送给病床上的林徽因。金岳霖对林徽因感情特别深,而且跟林徽因的两个孩子关系也很亲密。他会亲自给孩子们上英语课,放学时还会接他们一起坐校车回家。到了休息日,金岳霖也喜欢带着两个孩子出去逛上一整天的街。
有时候,梁思成和林徽因外出考察古建筑时,金岳霖就会留在北平帮他们照看两个孩子。他经常吩咐厨师给孩子们做美味的冰激凌,所以孩子们和金岳霖特别亲近。林徽因有一对儿女,其中儿子梁从诫和金岳霖特别亲。金岳霖见证了梁从诫的出生和成长,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孩子看待。而梁从诫对金岳霖也像对父母一样尊敬,亲切地叫他“金爸”。林徽因活着的时候,金岳霖总是跟着她搬家到哪里就住到哪里。林徽因走了以后,金岳霖一直到死都没有再结婚,他住在干面胡同的社科院宿舍里,只有一个老汉照顾他,那老汉只管做饭,别的事情都不插手。梁从诫呢,常常去金岳霖家里帮他干点家务活。
金岳霖如今年岁已高,身体也大不如前,他心里特别想让梁从诫跟自己住在一起,所以好几次都提议让梁从诫一家搬过来一起生活。但梁从诫宁愿自己多费些腿脚,也一直没点头答应。毕竟,那时候他爸梁思成还在呢,梁思成和林洙一起,晚年过得挺美满。身为梁思成的儿子,要是这时候他搬到金岳霖家里去,他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另外,那时候金岳霖家的房子比这边大不少,梁从诫担心要是搬过去,会让人误会他是想占金岳霖的便宜。1972年,梁思成走了之后,梁从诫还是天天去看望金岳霖,没搬过去一起住。直到有一天,金岳霖去参加会议,单位派车送他到家门口,可他连爬楼梯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还是靠邻居帮忙才上的楼。
邻居们都说梁从诫,觉得他得搬过来才行,后来梁从诫真的搬来和金岳霖一起住了,这样一来,两家就变成了一家。金岳霖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和林徽因一起住的日子,只不过这回不再是和梁林夫妇同住了,而是换成了年轻的一辈。在这个充满浓浓亲情的家里,梁从诫一家都把金岳霖当作亲如一家的长辈,喊他“金爸”,就连梁帆这个小孙女也叫他“金爷爷”。而金岳霖老先生呢,也一直把梁从诫看作自己的亲儿子,有啥事儿都爱跟他商量。对于这样的状况,他感到十分满足,他曾对学生这样说过:“我现在的家还是梁家和金家一起住,只不过我还是没有自己的孩子,而从诫也不在了……现在我和梁从诫住在一起,就像是北总布胡同生活的延续。”
金岳霖到了晚年,身体虽然又老又弱还常生病,但他的心里一直有个依靠。有三代人的深厚感情陪着他,所以他并不像其他单身老人那样感到孤单。1977年,金岳霖因为得了肺炎进了医院。住院那会儿,梁从诫忙前忙后,一直陪在他身边,签字的时候也都是以家人的身份来签,简直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爹一样尽心尽力。1980年11月,金岳霖的肺病又犯了,他再次住进了医院。出院后,他连路都走不了了,只能一直躺在床上养病。这时候,梁从诫夫妇俩经常照顾他,给他倒水端茶,还给他讲些笑话,读读报纸啥的。在金岳霖老先生去世之前,哲学研究所的头头们去探望了他。一番客套之后,他们就开始委婉地提到金老先生收藏了一大堆逻辑学和哲学的资料,言下之意就是想让他把这些资料捐给哲学所。聪明的金岳霖一听就懂,但他直接说了,他这些藏书可是攒了几十年的宝贝,里面有些书能找到,还多亏了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帮忙和心意呢。所以,金岳霖去世后,把他收藏的所有书都给了梁从诫。有人曾去找梁从诫,建议他把这些书捐给系里,但他谢绝了,坚持把书都留给了梁从诫。
可能,在金岳霖心里,这算是他能给林徽因做的最后一点帮助了。1984年,金岳霖感觉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在3月份给社科院哲学研究所的党组织写了封信,说这事。我恐怕没多久时间了,想赶紧说声谢谢党......我走了以后,从我的存款里拿三千块钱给党。别开追悼会了,让我的骨灰随风飘散吧。1984年10月19日下午3点35分,金岳霖因为双侧肺炎、肺气肿和冠心病等多种疾病,在北京305医院没能治好,去世了,那时候他89岁。
金岳霖去世后,梁从诫没有遵照他的遗愿把骨灰撒向风中,而是和妻子一起为金岳霖办理了丧事,选择将他安葬在八宝山公墓,这样他就又能和早些年离世的林徽因、梁思成做“邻居”了。金岳霖一辈子没有孩子,但他体验到了家庭的温暖。他去世后,被安葬在林徽因的“身旁”。对金岳霖而言,这份深厚的感情陪伴着他,他这辈子没有遗憾,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