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年，吴石后代在美国团聚，长子吴韶成：小弟小妹对父亲多有抱怨

1950年，一队国民党士兵推搡着4位“犯人”到台北马厂町刑场，准备执行死刑。临行前，“犯人”中一位眼神坚定的男子写下了一首绝笔诗：

天意茫茫未可窥，悠悠世事更难知。平生殚力唯忠善，如此收场亦太悲。五十七年一梦中，声名志业总成空。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嗟堪对我翁。

之后，随着一声声枪响，4位“犯人”纷纷倒下，不多时，他们身死的消息就传到了大陆。与此同时，南京大学宿舍的一个少年，正在低头垂泪。

正在垂泪的少年名叫吴韶成，而那位写下绝笔诗的“犯人”就是他的父亲吴石——一位盼望祖国统一的台湾中共地下党员。

吴石1894年出生于福州，1911年投身辛亥革命。之后，他在军官学校学习，与白崇禧是同期同学，在到日本留学归国后，被授予陆军少将。

虽是国民党将领，吴石内心却十分反感蒋介石背叛革命的行为，于是，在通过已经是中共地下党员少年好友吴仲禧的介绍下，他于1948年秘密加入了共产党。

对父亲的记忆，吴韶成总是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少，以至于父亲陪伴他的时光总是无比清晰，甚至能够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吴韶成记忆中的父亲一天到晚都忙于工作，但每到周末，父亲也会亲自驾车带着全家人出游，并尽量手把手教孩子读《孟子》和一些儒家经典。

与其他国民党将领不同，吴韶成记忆中的父亲不抽烟、不打牌，唯一的爱好就是作诗写字。有一次父亲写字，他就在旁边研墨。父亲告诉他：“练字要全神贯注，要先学柳体，这是小学生打基础的必经之路。”

1948年，21岁的吴韶成考入南京大学经济系。那时，父亲吴石在南京李宗仁处协助处理一些事务。

寒假开学时，吴石告诉儿子：“我劝李宗仁接受共产党提出建立联合政府的八项条件，但他不肯接受，我在此地已经无事可做了。”

或许是有心无力的挫败感，使得习惯沉默的吴石，第一次对儿子吐露了心事。而敏锐的吴韶成也开始意识到父亲的身份并不简单，从他的言行和举止上，更像是一个深埋在泥土中的一颗光亮的红色利剑。

不过，就像商量好的一样，父子俩谁也没有点破真相，在潜移默化中，吴韶成已经受父亲的影响开始注意解放区的相关政策。

然而，吴韶成没有料到，父亲会在不久之后永远地离开他。

1948年4月，吴石离开南京回福州，分手前，他从口袋中掏出20美金给儿子，这是他口袋中所有的钱。

吴韶成当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这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此后，解放战争战事日趋紧张，吴韶成几次接到父亲的电话，要他离开南京区北京或者香港念书。但吴韶成当时一心想留在南京看新中国的成立，并没有听从父亲的话。

又过了一年，南京解放，吴石再一次托老友送儿子离开，汽车都开到了门口，吴韶成说什么也不上车，留在了南京。

想起当年事，吴韶成不禁苦笑：“父亲很少动用关系来做私事，这是我看到的仅有一次，他尽一切可能要保护我。”

然而，正当吴韶成沉浸在南京解放的欢乐中的时候，他失去了父母的一切音讯，只能是不是与在上海医学院读书的妹妹联系。

吴韶成和大妹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打听不到任何有关父母的一切音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后来吴韶成在得知国民党的官员纷纷败逃台湾时，他才知道，父亲已经带着母亲和小弟小妹离开了大陆。可他不明白，父亲既然是中共地下党员，为何也要离开？

这个答案，吴韶成后来在父亲有友人吴仲禧的回忆录中得知了真相。

1949年8月，吴石突然接到来自台湾发来的急电，蒋介石命令他即日携带家眷赴台湾。吴石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已经告一段落，如果留在大陆，他将迎接胜利的曙光，但他偏偏剑走偏锋，选择了另一条凶险的道路。

吴石找到吴仲禧说：“我已被调任国民党国防部次长，要到台湾任职。”

吴仲禧大惊，他知道吴石的意思是他要到台湾去，继续行使使命，他劝道：“你还是考虑一下，到台湾去是否有把握，如果不去，也可以就此留下，转赴解放区。”

吴石摇摇头，显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这样，吴石带着中共华东局给他的代号“密使一号”毅然去了台湾，将一双儿女留在了大陆。

到台湾后，吴石被授予中将军衔。可由于蒋介石对台湾中共地下组织的血腥镇压，吴石与地下党组织的联系被切断。解放军攻打金门时，吴石掌握重要情报，但无奈无法传递出去。

在艰苦挣扎的时候，吴石与香港中共地下党员朱枫女士、华东局台湾工作委员会负责人蔡孝乾取得联系。

在他们的合力配合下，一个个重要的军事情报被输送到毛主席手里，为此毛主席还写诗一首歌颂吴石等人的功绩。

可是，由于蔡孝乾的叛变，吴石、朱枫和其他两名地下成员身份暴露，他们被抓了起来，经过了严刑拷打，最终被杀害。

“除了伤心，我还能怎么样呢？”吴韶成说。

当年他得知父亲死讯时只是一个学生，除了伤心，其余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将报纸上父亲牺牲的消息剪下来，贴身保存在身上。

1981年，吴韶成和大妹妹在美国见到了母亲和小弟小妹。这时他得知，在父亲被捕后，母亲也被抓到了监狱中，16岁的小妹一夜之间成熟，辍学打工照顾着只有7岁的小弟。

在经历家庭变故的无数个日夜中，小妹、小弟过着无比清苦的生活，直到1977年，小弟获得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赴美留学，毕业后把母亲也接了过去。

一家人终于团聚，分别了几十年，他们的样貌都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亲情依旧存在。81岁的老母亲亲自下厨，为孩子们做了一桌子福建菜，一家人吃着，说着这十年的往事。

但这一次见面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小弟小妹对父亲多有抱怨，他们对父亲当年所做的一切非常不解。”吴韶成说。

吴韶成没有经历过小弟小妹的遭遇，可他在大陆也很艰辛，但他从未抱怨过父亲曾经的选择，因为他明白，祖国统一才是历史大势。

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他无比尊敬和崇拜父亲，所以吴韶成在听到弟妹的言辞时很不是滋味。

好在后来弟妹多次到大陆探亲后，从前的态度才慢慢改变。1991年，吴韶成的小妹把父亲的骨灰从台湾带到了郑州，又将母亲的骨灰也从美国带回了祖国。

1994年，吴石和夫人的骨灰被葬在了一起，吴韶成亲手为父母写了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