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站在老屋门前，望着斑驳的墙壁和爬满青苔的台阶，心里五味杂陈。三十年了，他终于回到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里积了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蛛网，地上散落着几片碎瓦。他放下行李，伸手摸了摸那张老旧的八仙桌，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建国？是建国回来了吗？"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转身，看见一位左手里拄着竹杖，右手提着苹果的老人。那是村支书老张，当年送他去县城读书时，老张还是个精壮的小伙子。
"张叔。"李建国快步迎上去，"是我，我回来了。"
老张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好，好啊。退休了？"
"嗯，退了。"李建国扶着老张坐下，"以后就在老家养老了。"
老张叹了口气："你娘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你。说你在城里当大官，忙，回不来......"
李建国低下头，喉咙发紧。母亲去世时，他正在外国招商引资，没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收拾屋子花了他整整三天。期间，村里不少老人和远房亲戚来看他，带来自家种的蔬菜、腌的咸菜。虽然远房亲戚和左邻右舍十分热情，但他心里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李建国在职时就有回乡整理老房子，准备退休回来养老的打算，但几个远房亲戚告诉他，虽然回乡养老是件好事，但村里和村民现在还很穷，你当过局长，以前从来没有为村里和村民办过实事，如果回乡养老又没有为村里办几件大事，村里干部和村民不一定会欢迎你；还有当年你抛弃的秀芳对你还耿耿于怀，很可能还会找你麻烦。
为此，李建国打消了回乡养老的打算，所以也没有腾出时间回乡整理老房子。现在之所以回乡养老，一方面是割舍不了对故乡的情怀，另一个方面，知道家乡的水果销售不出去，不少水果烂在果园里，村民有致富的资源，却没有致富的渠道，他想利用当过商务局长，熟悉电商销售的优势为家乡做点事。
这天傍晚，他正在院子里劈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竹篮。
"秀芳？"他愣住了。
女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听说你回来了，给你送点自己种的青菜。"
李建国放下斧头，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快进来坐。"
秀芳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当年他考上大学，为了前途，选择了城里的姑娘。临走那天，秀芳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红着眼睛说会等他回来。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给秀芳倒了杯茶。
"还行。"秀芳低头摆弄着竹篮里的青菜，"种点地，养几只鸡，日子过得去。"这时李建国深感内疚，连忙向秀芳说对不起！
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月光从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想起年轻时和秀芳在河边放风筝，在麦田里追逐，在月光下许下的誓言......
第二天一早，他去找老张，想打听村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事。老张说村里的水果销售不出去，看着满山遍野的水果，中看不中用，看着水果大丰收，但就是增产不增收，如果你有什么法子，或者让你的老单位收购一些就好了，也算是为村民做件大好事了。
"我想办法吧。"李建国说，"电商销售是我的拿手绝活。"
就这样，他自掏腰包购买了电商直播设备，当起了村里水果直播销售员。
秀芳常来给他送饭，有时是几个煮鸡蛋，有时是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他们很少说话，但那种默契还在。他知道秀芳每天早上都会去河边洗衣服，就故意绕路从那里经过，远远地看她一眼。他多么希望能帮助秀芳做点什么，弥补当年的内疚。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建国渐渐习惯了乡村的生活。他除了为村民销售水果之外，还学会了种菜、养鸡，甚至跟着老张学会了修屋顶。村里人都说，李局长变了，变得像个地道的庄稼人了。
直到那天，一个陌生男人来邀请李建国吃饭，"男人笑着说，"我老婆说您是她最敬重的人，一定要好好招待您。"
李建国跟着男人来到秀芳家，看见院子里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菜。秀芳笑着说，"快坐，菜马上就好。"
饭后，秀芳送他出门。月光下，她的白发闪着银光。
"对不起。"她说，"没有提前对你说请你吃饭，主要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家，知道我家过着幸福的生活，不必一直内疚之前的事。"
李建国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谢谢你，让我踏实了。"
李建国望着远处的山峦，忽然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他终于明白，有些遗憾，不必一直背负。放下，才能继续前行。
次日，李建国又在直播间激情地销售着村民们的水果，那种激情完全看不出他已是退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