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
《佞幸列传》开篇点题,意思是:不只是女人靠色相献媚获得荣宠,其实士人宦者(指男人或者处理过的男人)亦是如此。随后,司马迁列举了佞幸群体:诸如籍孺、闳孺、邓通、赵同、李延年、韩嫣、北宫伯子等等,这些均为皇帝所喜欢的男士们。
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女不闻吕后邪?——《史记·外戚世家》
褚少孙在补充《外戚世家》时,借汉武帝之口说出了这句话。
汉武帝“立子杀母”,唯恐别人看不懂他的用意,便问随从对赐死钩弋夫人有什么看法?随从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既然立为太子,为何把他母亲杀掉?大家都表示不理解。
于是,汉武帝说:“以往国家之所以大乱,就是因为国主年龄很小,而国主的母亲正值壮年。太后独居宫内,寂寞难耐就可能给死去的皇帝戴绿帽子,又可能专权,毕竟是太后,又有谁能管束她呢?你们没听说过吕后之乱么?”
汉武帝杀掉钩弋夫人只为避免将来太子即位施政受制约,毕竟汉武帝继位后被窦太后、王太后架空君权的心理阴影仍在。但是,此话似乎无意中透露了吕太后的香艳秘史。
翻遍《史记》发现,吕太后香艳秘史与审食其有关,“辟阳侯行不正,得幸吕太后”。司马迁在《朱建列传》中明确:辟阳侯审食其品行不端,受到吕太后宠爱。当然,“幸”字除了解释为宠爱,还特指皇帝与女子同房的解释。那么,吕太后与审食其是否有逾越雷池之举呢?
审食其有“幸”位即丞相“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前188年八月戊寅日,做了七年皇帝的孝惠帝刘盈驾崩了。“九月辛丑,葬。太子即位为帝,谒高庙”——九月辛丑日,安葬完刘盈,太子刘恭继位为皇帝,拜谒了刘邦庙。
“元年,号令一出太后”——前187年为刘恭皇帝元年,所有政令经由吕太后批准实施。虽然刘恭是皇帝,但是吕太后代行天子的权力,即“太后称制”。
吕太后虽未称帝,却是本纪中唯一的女人。本纪是帝王的传记,这说明司马迁将吕太后视为皇帝。
吕太后为了更牢靠地“称制”,“欲立诸吕为王”——想要分封吕姓子弟为王。
吕太后先征得左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的支持,又征求右丞相王陵意见,岂料王陵竟搬出来刘邦生前“誓约”予以反对。
吕太后由此忌恨王陵“面折廷争”的阻挠,过了两个月(即十一月),“乃拜为帝太傅,夺之相权”。吕太后明升实降,剥夺了王陵的丞相职权。王陵也不再自讨没趣,只好“遂病免归”——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
“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吕太后给陈平升了职,同时火箭式提拔审食其为左丞相。吕太后提拔审食其,即使越级也无可厚非,毕竟相位必须依赖亲信占据。
“左丞相不治事,令监宫中,如郎中令”——审食其却并不处理具体朝政事务,而是继续像郎中令一样管理宫中事务。“郎中令”作为九卿之一,主要负责宫门守卫及管理内廷事务。这也就意味着审食其可以随时出入宫廷禁地。
丞相负责宫廷杂事,司马迁如此记录含蓄地透露审食其提拔背后隐藏着秘密。当然,“令监宫中”也值得揣摩。毕竟,孝惠帝在位时,吕太后对皇宫大内也不放心。审食其成为吕太后最为信赖之人,可以随时出入皇宫大内,这更说明两者关系非同一般。
审食其带吕太后逃亡遇难“食其故得幸太后,常用事,公卿皆因其决事”——审食其从前便深受吕太后宠爱,常常把控大权,大臣们要通过审食其才能决断国家政事。
“故”解释为从前,说明吕后与审食其的历史渊源颇深。“用事”,联系前文“不治事”,而解释为掌权。
“幸”字在吕后与审食其的关系中多次用到。《古代汉语字典》中“幸”字解释较多:皇帝亲临,又特指皇帝与女子同房;又有宠爱,特指求宠的意思。至于吕太后与审食其是宠爱还是同房,“幸”字的真正解释,需要读者在不同语境中用心体会了。
司马迁没有给辟阳侯审食其单独列传,但在《陈丞相世家》中透露其籍贯,“食其亦沛人”——审食其也是沛县人,跟刘邦是老乡。
“汉王之败彭城”——刘邦遭遇彭城溃败,被项羽打败向西撤退。此事发生在汉二年(即前205年)四月到六月间。“行使人求家室,家室亦亡,不相得”——刘邦在行军中派人接老婆孩子,岂料家人也四处躲避楚军而逃亡,并未接到。
“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反遇楚军”——审食其跟随刘太公及吕太后从小路隐秘逃走,四下寻找刘邦,不巧遭遇楚军。“楚遂与归,报项王,项王常置军中”——楚兵将刘太公、吕太后以及审食其押回军中并汇报给项羽,项羽将刘邦家人扣押在军营中。也就是说逃亡以及被楚军扣押期间,审食其一直陪同着刘太公及吕太后。
无论是《项羽本纪》,还是《高祖本纪》,明确“舍人”审食其在危急时刻并未舍弃吕太后、刘太公两个大人,但是刘盈与鲁元公主却在逃难的路上丢了。“败后乃独得孝惠”——刘邦逃亡中唯独寻到了孝惠帝刘盈和鲁元公主。这个“舍人”舍弃了不该舍弃的人,而一直保护着吕太后。
吕后为质审食其陪伴左右“楚取太上皇、吕后为质”——楚军抓到刘邦之父刘太公以及吕太后当做人质。“食其以舍人侍吕后”——审食其以“舍人”的身份跟随吕太后侍奉。再次明确吕太后在危难时刻,审食其不离不弃。
彭越在楚军后方不断骚扰,同时截断了粮道。“项羽数击彭越等,齐王信又进击楚”——项羽腹背受敌,前面多次击退彭越进攻,后面却出现韩信追击。这种胶着状况大概持续到了汉四年(前203年)。
“项王恐,乃与汉王约,中分天下,割鸿沟而西者为汉,鸿沟东者为楚”——项羽担心形势不利,于是跟刘邦提出和谈,楚汉划鸿沟而治。为了表示和谈的诚意,“项王归汉王父母妻子”,在楚军羁押了将近两年的刘太公和吕太后终于回到了刘邦身边。当然,审食其也在回归之中。
“其后从破项籍为侯,幸于吕太后”——此后审食其继续跟随刘邦打败了项羽,被封为辟阳侯。此处“吕后”已经升级为“吕太后”,说明刘邦去世之后,吕太后名目张大的宠爱审食其。
再看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辟阳侯审食其侯功排位第五十九。而“侯功”一栏记录平淡,没有军功仍封侯,估计与吕太后关系很大。
“以舍人初起,侍吕后、孝惠沛三岁十月,吕后入楚,食其从一岁,侯”——审食其最早在沛县给刘邦看家,照顾妻儿老小。这段时间大约三年零十个月,即从刘邦起兵反秦到前205年被楚军俘虏。吕太后成为楚军的人质一年多,审食其又跟随左右。
这意味着自从刘邦起兵反秦,吕太后与审食其的“故”事也就开始了。
人的情感往往在逆境中极为脆弱,也容易被征服。
无论是孤独守家,还是被楚军俘虏,吕太后境遇十分不乐观。尤其是成为楚军俘虏,生命危在旦夕,又持续了一年多。所以,吕太后与审食其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至于真情之外半推半就不好推测了。
审食其险些被孝惠帝杀掉“辟阳侯幸吕太后,人或毁辟阳侯于孝惠帝”——审食其深受吕太后宠爱,有人在孝惠帝刘盈面前说了坏话。“孝惠帝大怒,下吏”——于是孝惠帝刘盈下令将审食其交给司法部门审理。究竟是什么坏话让孝惠帝暴跳如雷呢?估计是暧昧关系!以至于刘盈“欲诛之”。
在《朱建列传》中,司马迁透露审食其险些被孝惠帝杀掉细节。
其实,刘盈欲杀审食其或许早有想法。
在前205年,刘邦遭遇彭城之败,审食其能够保护刘太公、吕太后,而且不离不弃追随左右,却不能好好地保护鲁元公主和刘盈的安危。
这不合常规之举难免他人猜测!
所以,要说吕太后与审食其没有暧昧关系,难。大家更愿意相信两人关系暧昧!
“吕太后惭,不可以言”,刘盈审理审食其竟让吕太后惭愧,但有无话可说。再次表明吕太后此时仍想保护审食其,也进一步表明两人关系暧昧。
“大臣多害辟阳侯行,欲遂诛之”——多数大臣痛恨审食其品行不端,意欲诛杀之。司马迁虽未透露审食其的丑行,但不难猜测,毕竟让吕太后惭愧且无话可说。
“审食其急,因使人欲见平原君”——形势危急,审食其派人求见平原君朱建。“平原君辞曰:‘狱急,不敢见君’”——朱建回绝了审食其,并说案情紧急不能相见。
朱建母亲故去,家贫无法安葬。陆贾建议审食其厚赠朱建丧葬费,以此与审食其结交。
“乃求见孝惠帝幸臣闳籍孺”——朱建于是私下求见了孝惠帝的宠臣闳籍孺。“闳籍孺”应是“籍孺”、“闳孺”之误。在《佞幸列传》中,籍孺是刘邦的宠臣,而“孝惠时有闳孺”。
朱建通过劝说闳孺,“闳籍孺大恐,从其(朱建)计,言帝,果出辟阳侯”——闳孺听闻朱建所说大为吃惊,于是依计行事,在孝惠帝跟前说好话释放了审食其。
吕后到底有多宠爱审食其“四月甲辰,高祖崩长乐宫”——汉十二年四月,刘邦驾崩。“四日不发丧”——四天过去了仍秘不发丧。那么,吕太后在准备什么呢?
诸将与帝为编户民,今北面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尽族是,天下不安。——《史记·高祖本纪》
“与审食其谋曰”——吕太后正与辟阳侯审食其商量着干坏事!吕太后与审食其密谋,意欲借为刘邦发丧除掉所有功臣旧勋!
樊哙是吕太后的妹夫,却未参与密谋此事。可见,审食其深受宠信。当然,此念头被郦商打消了。
君所以得幸帝,天下莫不闻。今辟阳侯幸太后而下吏,道路皆言君谗,欲杀之。今日辟阳侯诛,旦日太后含怒,亦诛君。何不肉袒言于帝?帝听君出辟阳侯,太后大欢。两主共幸君,君富贵益倍矣。——《史记·郦食其陆贾朱建列传》
朱建劝说闳孺:“您受皇帝宠爱,审食其受宠吕太后,他被逮捕入狱,路人都说您进谗言说坏话,想杀掉他。
如果审食其被杀吕太后必然发火,您也就面临被杀。您为什么不替审食其求情呢?如果释放了审食其,吕太后一定会高兴。而太后、皇帝都会宠爱您,那么您就更富贵了。”
朱建所说进一步明确吕太后与审食其关系非同一般,而闳孺与审食其类比寓意明显。
吕太后在世,审食其没有生命危险。即使诛杀诸吕,“辟阳侯于诸吕至深,而卒不诛”——审食其与诸吕交往最深、最亲密,却没有被杀。这都是陆贾、朱建出谋划策、保全性命。
汉文帝即位后,审食其却被刘长一锤子敲死了。
刘长生母因张敖谋反罪牵连入狱。刘长娘舅赵兼想通过审食其跟吕太后讲情,岂料“吕后妒,弗肯白,辟阳侯不强争”——吕后因嫉妒而不愿意说情,审食其也不强求。最终,刘长生母羞愧自杀。
刘长“常心怨(怨恨)辟阳侯”,孝惠帝、吕太后在位时“弗敢发”。
审食其死于汉文帝三年。刘长进京朝拜,主动前往辟阳侯府拜见,审食其出门迎接,“即自袖铁椎椎击辟阳侯,令从者魏敬刭之”。刘长并未受到任何处罚。
结束语:“高祖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在《高祖本纪》中刘邦做亭长时以竹皮制作了帽子特产叫“刘氏冠”,这帽子应该是绿色环保。
“令求盗之薛治之,时时冠之。及贵常冠”——刘邦让手下吏卒到薛县量产,偶尔戴戴。在身份显贵之后,却常常戴着。
刘邦的专利产品——“刘氏冠”,一直搞不清楚司马迁用意为何。莫非这是“绿帽子”的由来?
呵呵。这是笑谈了。
至于,刘邦对审食其有无杀心,也值得揣摩。卢绾造反谣言传到长安,刘邦先派使者传召卢绾。未能召回,再次出了审食其、赵尧。
对此事有两种猜测:要么是刘邦委派审食其,纯粹送死的差事,让卢绾给除掉他;要么审食其受吕太后委派,给卢绾坐实造反罪名,竭力打压异姓诸侯。
当然,无论哪种猜测都明确吕太后与审食其关系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