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纪录片创作愈发重视对人的关照,逐渐表现出向人本回归的趋势,这不仅体现为取材视角转向普通人,展现日常化的平凡生活,还更加重视作为接受者的观众的观看体验。
B站自制纪录片一方面选择贴近现实生活的人物和事件作为叙事议题,紧扣时代脉搏;另一方面运用特殊的拍摄技巧打造沉浸式观看体验;还通过故事人物、叙述者和作者等多重角色刺激传受互动,表现出强烈的亲近感。
一、贴近现实的人性化议题在纪录片创作历程中出现过不同的热潮,或探索自然奇观,或挖掘边缘社会,但不论是哪种潮流都容易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难以实现持续发展,而反映现实生活的议题却经久不衰,成为老百姓最热衷的文艺内容。
以普通大众的现实人生为焦点,拍摄个体真实的生存状态,关注老百姓的社会心理和情绪变化,并借助日常化的场景和平民化的视角,能够有效提升观众对纪录片的亲近感。
B站在纪录片创作时融入大量现实生活中的元素,紧扣时代变化与发展,有效拉近传受距离,增强纪录片的亲和力,获得观众的认可与认同。
一方面,叙事议题贴近现实生活,聚焦生活化的人物、事件和场景,并运用平民化的视角展开叙事。
这些与真实生活密切联系的内容更容易引发观众注意和情感共鸣。
《人生一串》系列作品将镜头对准粗糙的市井街头,拍摄那些由几把塑料椅子、几张木头桌子拼凑而成的路边小店,有的甚至是没有招牌、没有顶棚、没有固定经营场所的小摊,这些不起眼的街口巷角正是人们茶余饭后流连忘返的歇脚去处,一串串难登大雅之堂的烟火烧烤也是人们贪恋的能量补给。
另一方面,叙事议题紧扣时代脉搏与社会发展,关注行进着的时代,聚焦社会变迁。
新媒体平台的创作较为自由灵活,从选题策划、拍摄、剪辑到发行推广所需要的时间往往较短,这使纪录片突破对历史的追随,紧跟时代前进的步伐成为可能。
例如纪录片《在武汉》正是一部抗击新冠疫情的新闻纪录片,作品讲述了非常时期下武汉各类人群的生活,既有普通老百姓,又有坚守在岗位上的工作人员,带给观众许多温暖故事。
纪录片在疫情爆发后的两个月里就完成全部制作,在2020年2月及时推出,凭借真实可感的形象感染观众,有效回应社会关切。
二、身临其境的沉浸式体验艺术创作与哲学、科学不同,它的信息交流是以诉诸感性的方式进行的,视听艺术更是以极强的直观性作用于人的感觉,而后引发人的想象体验,进而产生理解与思考。
画面是视听艺术最重要的造型元素,它能提供直观可感的想象,触发观众强烈的感官体验。
B站在纪录片拍摄时擅于借助小景别镜头和主观镜头创造沉浸的观影体验,有效提升纪录片的感染力。
第一,B站自制纪录片大量运用小景别镜头,通过拉近镜头与被摄主体的物理距离来拉近纪录片与观众的心理距离,实现强烈的情感冲击。
著名战地摄影记者罗伯特·卡帕曾说:“如果你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靠得不够近。
观众在观看纪录片时身体与银幕的距离通常不发生改变,而观众对作品内容层次丰富的要求就需要通过画面中景别的变化来满足。
并且,B站自制纪录片的观看设备多为手机、平板等移动终端,与电视机和电影的大银幕相比,它的屏幕尺寸较为有限,这给拉近传受距离又增添新的难度。
为此,B站自制纪录片以聚焦主体的小景别镜头来实现有效的视觉冲击,从而提升作品的亲近感。
《人生一串》系列作品更是极力发挥特写镜头的魅力,带来沉浸体验。
第二季第二集讲述南方绅士胡嗲在烤排骨时,运用大量特写镜头,从最初的排骨清洗和腌制,到放在烤架上浇油、刷酱、用指尖搓撒辣椒,无一不时大特写镜头;在拍摄食客品尝美味时也运用特写镜头,将视觉焦点紧紧锁定在一张张正在撕咬烤肉的嘴巴上,诱人的美味和大快朵颐的场景接二连三紧密出现,实在令观者垂涎三尺欲罢不能。
这些特写镜头类似于在0.5米内的“亲密距离”所观察到的结果[46],它不仅在细节和质感的表现上具有突出优势,能够聚焦重点,减少不必要的信息干扰,而且能给人以亲近感和接近性,有助于营造氛围,形成情绪交错的效果。
第二,B站自制纪录片尝试拍摄主观镜头,以获取更加真实可感的画面。
主观镜头是把摄影机放在主人公眼睛的位置,拍摄他所看到的影像。
B站自制纪录片在拍摄过程中使用运动相机、便携相机等设备,将之固定在主人公的额头、胸口处,把镜头当作主人公的“眼睛”,记录他的所见所闻。
主观镜头不仅是主人公眼睛的代替,还成为观众“眼睛的延伸”,极具主观色彩的画面使观众在观看纪录片时如临其境、直击现场,这也强化了观众与主人公的情感共鸣。
例如纪录片《小城夜食记》的主人公在前往悬崖村的路上,遇到近乎垂直的险峻钢梯,画面呈现了他攀爬时的主观镜头,只见陡峭的山崖和深不见底的山谷,耳旁传来呼啸的山风,让人胆颤心惊。
三、多重互动建构流动文本纪录片框住的文本是封闭而凝固的,作品一经完成,播出后所发生的传播与交流往往不受控制,但B站自制纪录片力图在纪录片文本中巧设玄机,使作品变得开放、讨论变得流动,激发观众的互动热情,有意识地制造回响和余波。
然而,任何文艺作品都不是独立的系统,它与接受者的参与紧密相关,当接收者开始欣赏作品时可以再次建构作品的意义,使之重获生命。
尤其是在互联网时代,点赞、收藏、转发、评论、弹幕等用户反馈成为衡量作品价值与意义的重要标准,这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纪录片文本一经完成就陷入封闭状态的境地,也为纪录片创作指引方向。
但是,创作者的内容制作与用户的作品接受往往存在时间差,同步交流几乎不可能发生,于是B站尝试将叙事交流的意图转移到故事人物、叙述者和作者的三重角色中,以他们的口吻激发观众异步传播的互动热情,力图在凝固的纪录片文本中创造交流的可能性。
故事人物的交流主要体现在故事主人公以第一人称的语态和视角直接与观众对话。
相比于全知全能的上帝式解说,第一人称叙事更能够表现出故事主人公与观众的平等姿态,给观众带来更加真实的内部感觉[50]。
主人公直视镜头与观众四目相对,滔滔不绝地讲述,似乎在与观众“交流”,此时观众也更加容易产生“我可以回应”的权力隐喻假想,有效增强纪录片内容的说服力。
《小城夜食记》第十集饼叔在爬完钢梯后手持摄像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分享体会,观众能够感受到主人公强烈的交流欲。
叙述者尝试在解说词中埋下包袱,挑起观众的互动热情。
对纪录片来说解说词是人工添加的材料,它彰显了叙事者的存在,也为创作者传达自身态度与看法提供直接途径。
解说词的内容往往脱离画面中的具体物象,借助具有概括性和抽象性的语言实现唤情效果。
B站自制纪录片尝试运用解说词实现与观众的互动沟通,激发观众的参与热情。
字幕是纪录片与观众进行交流互动的有效途径,创作者可以通过文字字幕向观众提问或发出行动指示,观众往往也会予以积极反馈,这种你来我往的互动方式无形中提升了用户粘性。
纪录片《来宵夜吧》也尝试通过字幕向观众发出行动指令。
B站观众自发形成在美食视频片尾打出“多谢款待”“招待不周”“完结撒花”“一路相伴”等弹幕的习惯,《来宵夜吧》的创作者干脆“反客为主”,在作品接近尾声时提前打出“多谢款待”的字幕,一方面告诉观众本集即将结束,另一方面提醒观众开始弹幕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