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上海市龙门路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案。

报案人是一位中年妇女秦大娘，秦大娘心宽体胖，人也热情，平日喜欢和邻居聊些家长里短，也是居委会的骨干人物。

平日秦大娘经常会帮忙处理一些邻里纠纷，家庭矛盾，当然，她也非常自觉地注意来往的陌生人。

在当时混乱的大环境之下，秦大娘这样的群众为公安破获间谍、特务大案提供了相当多的线索。

今天秦大娘急匆匆来到派出所，接待民警小吴还打算为秦大娘端杯茶水，哪知秦大娘喘着气、一手握住小吴同志的手臂：“走走，赶紧跟我走。”

小吴忙道：“秦大娘你先说是什么事儿，我就是跟你走一趟也要和上面说一声。”

秦大娘甚至来不及坐下来，道：“住我们家对门的车晓蓉，小吴同志你晓得的吧？”

小吴有些印象，点了点头。

秦大娘继续道：“她那个骈头有问题！”

秦大娘长话短说，她早上刚刚送了孙子去上学，回来的时候瞧见车晓蓉的情人凌显昆笑眯眯走进车晓蓉住的那间小公寓。

随即秦大娘回到家中，约莫只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他见凌显昆面色苍白地跑出来，跑了没几步远，又折返回去。

此时秦大娘已经觉得很不对劲了，她站在屋子里的窗户旁留心瞧着，很快，凌显昆拎着他进门时拎着的糖果之类的零食，匆匆跑了出来，还顺手关好了门，向四周看了一圈。

秦大娘虽然没有真的逮过什么要犯，但平时和派出所的民警们聊天的时候也喜欢打听一些大案奇案的侦破过程。今天一看凌显昆就觉得他八成有问题。

小吴将秦大娘所说报告给了师父钱刚，钱刚还有数个大案配合市局调查，一夜未睡的他双眼布满血丝。5分钟内听完小吴的描述，立刻让小吴随同秦大娘去车晓蓉家中看看。

秦大娘说得没错，凌显昆的确有问题。

凌显昆有车晓蓉家里的钥匙，他早上自己开门进入，在离开之后还将门锁了起来，这个细节秦大娘还没有注意到。

小吴见门锁了，敲门喊了几声，没人应声。

此时已经是早上9点多，有个年轻人对小吴说，他可以爬上车晓蓉公寓旁的树上看看里面的情况。

小吴内心已经有了很不妙的感觉，同意了这个年轻人的建议。

那年轻人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爬上树后看了两眼，对着树下一众看热闹的人大喊了一句：“哎呦我的娘，车晓蓉死了！”

这下子，整个街道都炸了锅，一大圈人围在车晓蓉的家门口。

小吴还不得不庆幸，凌显昆早上走的时候锁了门。

秦大娘自告奋勇去派出所喊人，小吴则守在了现场，等着师父过来。

果然，来的就是钱刚。

钱刚在来之前已经向分局报告了凶案的大致情况，分局分派的刑警黄天明、许秋华和廖东很快到达了。

约莫半小时后，法医也到达了现场。

钱刚也是在三位刑警到达之后，四人简短交接了一下情况，才请了开锁匠开锁。

凶案现场终于揭开。

车晓蓉这栋公寓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住，面积不大，但也有三层楼，还有一个小院子。

那棵高大的树在高高的院墙之外，爬在上面可以清晰看到二楼车晓蓉卧室窗户打开一半，车晓蓉的身体趴在床上，鲜血沁满了大半张床。

黄天明等人走上二楼查看现场，车晓蓉肯定是断气了，凶器直接划破了她颈部的动脉。

车晓蓉的死亡时间在昨天半夜12点左右。

凶手应该是怕血弄脏自己，在杀了她之后迅速用被子裹住她的脖子，所以床上才会有这么多的鲜血。

尸检就在车晓蓉的公寓里进行，根据尸检结果，车晓蓉生前没有遭受过性侵犯，房间内能够提取一部分非车晓蓉的指纹，后来验证出来其中一部分是凌显昆的。

但是现场并没有凌显昆以外的血脚印。

也就是说，凶手是穿着鞋套进入了车晓蓉家中，而车晓蓉在没有被迷晕、没有喝醉的状况之下，连反抗一下都没有，就被杀了。

这说明，凶手就是车晓蓉很熟悉的一个人。

从力度和作案手法上看，此人还是一个有过多次作案经验，心理素质极强，反侦查意识也非常强的惯犯。

车晓蓉怎么会和这种人认识呢？这还要从她的过去说起。

车晓蓉，32岁，无业。

车晓蓉的身世，可以说得上可怜。她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可惜父母早亡，断了学业，在叔父家中过着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

这样的人生转折让车晓蓉的母亲万分要强，一心想要嫁个有钱人，费尽心思接近一名糖业大佬的公子，结果费尽心机生下的车晓蓉只能算个私生女。

车晓蓉的亲爷爷给了这母女俩一笔钱，一处房产，两处铺子，算是给车晓蓉母亲的分手费，但绝不承认车晓蓉是自己的孙女。

车晓蓉的母亲自小骂她投错了胎，不应该生个女儿身，她总是妄想着自己如果生个儿子，也许就是不同的命运。

车晓蓉的母亲死于吸食过量鸦片，什么钱财什么商铺全都被她卖了，如果不是死得早，车晓蓉也没有现在的这处容身之处。

车晓蓉跟着这个母亲，学不到什么谋生的本事，母亲唯一给她留下的好东西就是一张好看的脸和妖娆的身段。

在车晓蓉年少时，母亲还算是留有一些良心，也许是想到自己书香门第的身世，多少还是有些傲气，车晓蓉的母亲送她去上了学，连打带抽，亲自教她练字作画，让她在书画上也算是有点造诣。

车晓蓉打小就清楚，钱就是个好东西，没有钱，一个女人在上海活得不如路边的一条狗。

这样的三观，让她即便有着优异的成绩和一手出色的书法，也只甘愿做男人的附属品。

解放前，车晓蓉情人一两个月就会换一次，解放后稍微收敛了一些，邻里看到的，也就是两个男人时常来。

一个是某商行的销售凌显昆，一个是某木材行的老板，名叫杜有为。

除了这两人之外，人们很少看到车晓蓉和谁走得近。

黄天明当然第一个就找到了凌显昆。

不过，他倒不是认定凌显昆有杀人嫌疑，而是因为他是进入现场的第一个人。

廖东去凌显昆家带人去了分局，回来时和黄天明说了一番。

这凌显昆是又好色又怕老婆，和车晓蓉在一起之后，所有的私房钱全塞给了车晓蓉，老婆那边是一无所知。

凌显昆的老婆见到刑警来带人的时候哭哭啼啼，还不知道丈夫犯了什么事儿，对着廖东一阵求情。

廖东倒不是给凌显昆留个体面，而是觉得这凌显昆的老婆要是闹起来，会弄得非常麻烦，就闭口不言。

不过凌显昆家离车晓蓉的住所并不远，谁知道风言风语什么时候会传到这里呢？

凌显昆在分局交代得很清楚，他怕老婆，本来觉得自己是时间大师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儿，没想到车晓蓉却死了。

平时，凌显昆对车晓蓉情情爱爱说得那叫一个殷勤，但看着车晓蓉的尸体，第一反应就是千万别和自己扯上关系。

他吓得连忙离开了车晓蓉的家，走了几步想到刚买的糖果零食肯定会出卖他，于是又折返回去，拿了糖果，又锁上了门。

他想着只要多拖延几天，他不来找车晓蓉，等到车晓蓉的尸体被发现，自己肯定是第一个被排除的。

他以为自己来的时候没人看见，谁知他的自作聪明，被别人看得一清二楚。

凌显昆说，他来车晓蓉家的时候，无论是大门还是卧室的门都是掩着的。

他也第一时间去确定车晓蓉是否死亡，也想要对她实施急救，但见她已经没有了呼吸，满床鲜血已经干涸了，已经是死透了。

在黄天明审问凌显昆的同时，许秋华也找到了凌显昆和杜有为的档案。

凌显昆的背景都算清白，没有和什么不法分子来往的经历，居委会也说此人其实也比较胆小，在外面养个情人算是他破了胆做的事儿了。

那么会不会是凌显昆的老婆报复杀人呢？

邻居都知道，凌显昆的老婆是一个左撇子，不符合凶手的用刀习惯。而且她做事极为马虎，就连孩子上学都经常忘了接送的时间。这两点就能暂时将凌显昆的老婆排除在外。

现在就是杜有为这边了，杜有为的背景稍微复杂一些。

杜有为已经年近50，他的木材行规模不算大，但在旧社会也要打点各种关系，自然也会和各路人打交道。

居委会对杜有为的家庭也算比较了解。

杜有为家中并没有什么姨太太，他和妻子的感情竟然还不错，两人生下两儿一女，从没有为什么小妾或者情人的事情吵过嘴。

黄天明带着许秋萍二人前往杜家，这一日正好是杜有为二女儿的二十岁生日，杜有为一家全在家中，还有一众亲戚，见三名刑警进门，全场寂静无声。

黄天明带着笑意：“今天有个案子想要找杜老板一家了解情况。”

黄天明也没有将杜有为夫妇带走，而是单独在杜家隔了一间房间。

杜有为交代，昨天晚上他根本不在家中，他还在从武汉前往上海的货轮上，想要人证，那是多的去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杜夫人自己杀人，或者雇凶报复呢？

杜夫人倒很直爽，她说从刚刚嫁给杜有为那天开始，他们夫妻俩就约法三章，无论杜有为在外面怎么玩儿，只要不生下私生子，不带女人回来，杜夫人是绝对不会管的。

杜有为这么多年来还算是守信用。

他其实也是一个极为抠门的人，你让他给自己的儿女花钱，他是一百个同意，但是给外面的女人花钱，什么珠宝，字画，进口香水，几乎都是假的。

杜夫人是对杜有为了解到彻底了，才会如此放心。

她还笑着说：“旧上海，只要你有钱，想要弄死一个孤家女人何其容易，那时候我都从没有动过手，现在却对一个对我没有任何威胁的暗娼动手，我又不是享福享腻了！”

杜有为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根据杜有为自己的说法，她现在外面有四个相好，车晓蓉算是最懂事的一个，两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

而且，杜有为和车晓蓉认识不到半年，因为最近生意上的往来，在外跑了大半个月，算起来已经有个把月没有去找车晓蓉了。

至于凌显昆这人，杜有为听都没有听说过，看来车晓蓉对于时间的安排也是非常完美的。

黄天明交代杜有为夫妇在案件破获之前，暂时留在上海，绝对不能出市，警方随时可能找他们继续了解情况。

现在看来，车晓蓉的这两个情人是凶手的可能性都不大。也就是说，车晓蓉在这两人之外，应该还有一名情人。

接下来，在车晓蓉的住所查找到的一件小物件，让案件发生了转折。

和此案关系最明显的两个人都已经审问了一遍，黄天明和许秋华、廖东回到分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杜有为说他已经一个月没有找车晓蓉，且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这都需要第二天一一去核实。

而凌显昆这个隔三差五就喜欢找车晓蓉的男人，就没有那么容易被放走了，他被留在分局，慢慢“回忆”最近车晓蓉的异常之处。

车晓蓉房间的证物已经被相关人员整理好，带回了分局。

晚上简单吃了点阳春面之后，黄天明三人就开始坐下来研究这些物品。

车晓蓉有一个带锁的抽屉，抽屉被打开，里面应该是她一些值钱的首饰和存款之类，已经被全部带走。

这抽屉下面是车晓蓉所用的香水和化妆品之类的，尚且保存完整，最下面一层的抽屉就有意思了，里面放着也是一些首饰，还有两幅字画——都是杜有为送的假货、赝品。

廖东嘿嘿一笑：“看来这车晓蓉也不是杜老板想象的那种蠢女人，她心里明白得很！”

黄天明道：“这些首饰暂且不说，虽然这字画我看不懂，但从小学过字画的车晓蓉应该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许秋华：“杜有为当时说车晓蓉相当‘懂事’，我就觉得纳闷。”

黄天明懂许秋华的意思，他们也逮捕过不少嫖客，像杜老板这种想要白嫖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的，真是没见过。

他说说的“懂事”也好理解，肯定是车晓蓉从不开口和他多要钱，用这些废铜烂铁就能哄住她。

黄天明思索片刻：“凌显昆怕老婆，他是愿意给车晓蓉花钱的，但他自己也交代，大部分的收入都在老婆手上，他能给车晓蓉花多少钱呢？杜有为也是如此。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车晓蓉衣柜里的衣物一半都是新的，说明她最近得了一笔财，凶手拿走的财物，一定更加贵重。”

许秋华：“那么，这第三个人，才是一直给车晓蓉提供财物的。”

廖东：“都有了这么一个有钱人，车晓蓉为什么还愿意和杜有为这种人在一块呢？”

黄天明和许秋华也搞不懂。

凌显昆虽然没什么用，但凌显昆河车晓蓉认识了7年，也算是在最混乱的年代里一起走过来的。

而且凌显昆也是大家族的私生子，就是因为这个令人不耻的身份，后来才被家族安排倒插门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

两人都觉得自己本应该是富贵之身，奈何投胎没有投好，所以从感情上来说，车晓蓉是不会轻易和凌显昆分手的。

但是杜有为送的东西，车晓蓉明显是嫌弃的。

黄天明正在思索着，他突然在这些物品之中找到一枚看起来很奇怪的圆环。

他拿在手上摆弄了一阵子，觉得像是金属链条卸下来的部分。

廖东突然道：“这可能是手表卸下的一部分表带。”

黄天明恍然大悟，这确实是当时一种女式细链手表的表带，许是车晓蓉戴着嫌大，所以找钟表店卸下了两节表链。

但车晓蓉身上和现场，都没有找到这枚手表。

也就是说，这枚手表也被凶手抢走了。

廖东拿着手表链条就说他有认识的钟表师傅，他一刻都等不了，连忙跑了出去，打算去问一问是否能辨认出这手表的品牌和样式。

而黄天明则立刻去询问凌显昆是否见过车晓蓉戴过什么手表。

凌显昆的话让黄天明更是疑惑。

他说见过车晓蓉最近每天都戴着一块手表，这手表表盘很小，是六棱形的，表链是像手链一样的链条，看做工和商标，像是进口的什么名牌手表。

但凌显昆询问车晓蓉的时候，车晓蓉却说这是她随便在商场买的便宜货。

凌显昆当时倒没觉得有什么，但从此以后，就没见车晓蓉戴过那块表了。

因此，凌显昆记忆还是比较深刻的。

另一边，廖东在晚上9点多找到他相熟的那位老师傅家中，老师傅一看这表链就认了出来，这是某进口品牌的一款女表。

廖东留了个心眼，询问这有没有可能是仿冒的。

老师傅连连摇头，说这表算是高档表，但在上海十里洋场，他也见过几次，还从没见假货。

廖东请老师傅大致画了手表的式样，并且带到了局里。

黄天明给凌显昆看了看，凌显昆一眼就认出来，的确就是这块。

现在线索已经逐渐明晰了：

第一：凌显昆的经济实力买不起这样的手表，他连这手表的品牌都叫不出来。

第二：杜有为有这个经济实力，但他把车晓蓉当作玩物，他也舍不得给车晓蓉买奢侈品。

第三：这名神秘的情人给车晓蓉买了手表，车晓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要戴出去，又生怕人知道。

说明这名情人，比凌显昆和杜有为都见不得人。

车晓蓉是暗娼，是整条街都知道的事情。

新政府当时还没有全面取缔妓院，车晓蓉对自己的“买卖”并不觉得有什么，邻居也习以为常，她没有“见不得人”，那这名神秘的情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说明，他极有可能是一名在逃的通缉犯。

讨论到此处，已经是凌晨2点，黄天明三人浅浅睡了一觉，第二天天一亮，就去了车晓蓉所在的街道，挨家挨户询问着。

他们就不信，难道没有一个人见过第三个人来找车晓蓉？

就这样，三人一直问到了中午，对于车晓蓉的情人，所有人都是一致的看法——只有两个人。

难道这第三名情人，是个隐形人?

下午，几名妇女正在晒着太阳闲聊，见到黄天明，还笑着打听：“警察同志，你们查到凶手了吗？”

许秋华笑道：“有线索了，请相信我们人民公安。”

几位年轻的妇女噗嗤笑了起来。

这条街无缘无故死了一个人，按道理说其他的妇女应该是恐慌的，而这几名妇女倒觉得没有什么。

她们一没有财物，二没有车晓蓉那样复杂的人脉关系。

其中一名女同志说：“车晓蓉住在这条巷子这么多年，以前来了什么人，都是躲躲藏藏的，多少有些怕人看到说闲话。后来认识了那个‘杜老板’，像是换了个人。”

另一位女同志搭话：“是啊，真的是穿金戴银，闲来无事不是去咖啡馆就是去电影院，好似有花不完的钱。”

3名刑警对视一眼，黄天明顺势问道：“那看起来这个杜老板很有钱啊！”

“那可不。车晓蓉大老远站在窗户口，见他来还要喊一声：杜老板您来啦！”

这女同志学得娇滴滴的，引来四周哄笑。

又有人搭话说：“唯有杜老板有这个待遇，我看杜老板前几天晚上来的时候，车晓蓉还推开窗户喊了一声。”

侦查员们一惊。

三人和这几名女同志道别之后，找了个无人的路口，一边猛吸烟，一边聊着案情。

按照他们之前的调查，杜老板确定去了武汉，证人众多，是万万不可能有假的。

许秋华道：“刚才几名女同志都说在这半个月之内见过杜老板，而且都是在傍晚的时候来的。”

廖东：“她们没有必要说谎，但杜有为那边也有证据……”

许秋华：“难道这杜有为还有个双胞胎兄弟不成？”

许秋华这无心的一句话，让黄天明猛然想起一件事：“你们有没有觉得，杜有为的长相，确实很熟悉。”

廖东和许秋华都皱起眉来，黄天明这么一说，他们好像真有点这种感觉。

黄天明见他们还没想到，提醒道：“苏北上个月发来的协查通告，他们在缉拿一支特务团伙的时候，有一个人逃了。”

廖东差点惊呼：“张孚康！”

许秋华一拍大腿：“正是这个人！”

黄天明：“首先，杜有为肯定不是张孚康，他的店面就开在这里，一家这么多口人，张孚康潜伏苏北多年，没有分身之术。而且按照现在的通缉力度，张孚康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外面四处跑生意。”

三人聊到此处，便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们分三路询问乡邻对杜老板的印象。

他们有的说杜老板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戴一顶帽子，穿着长褂，走路很迅速。

也有人说，杜老板不戴帽子，长褂是穿着的，但走路很慢，路过路边下棋的摊位，还会停下来看看。

黄天明请了10名确定自己对杜老板看得很清楚的群众在车晓蓉家附近各个方位。

廖东再次跑了一趟杜家，把杜有为带了过来，

杜有为这天出来带着帽子，穿着长褂。

黄天明让他按照平时正常来找车晓蓉的样子，走过来。

这一走不得了，十名证人差点吵了起来。

杜有为走路比较慢，有着比较严重的外八字，走路的特征相当明显。

这10人里，有6名群众认为他有些许不像杜老板。

杜有为这时候还颇有些紧张，莫名奇妙道：“要不我再走一次？”

而这一走，杜有为还特意注意了走姿，看起来更加假了。

黄天明三人这下子突然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

杜有为，原来他才是车晓蓉玩弄的对象。

车晓蓉藏在家里的这个情人，很有可能就是正在通缉的张孚康。

这张孚康也算是死里逃生，可能接受了上峰的指令，潜伏在上海，躲在了车晓蓉家中。

车晓蓉一人住在三层小楼，本来给张孚康藏身是完全可以的，但是张孚康有任务在身，偶尔也需要出门。

于是，两人发现了和张孚康长得非常相似、且又贪图美色的杜有为！

杜有为和车晓蓉勾搭上之后，其实偶尔才会来，张孚康利用这一点，模仿杜有为的行为举止，穿衣打扮，在办完事儿之后通常在晚上或者傍晚回来。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车晓蓉会如此强调“杜老板你来了”这句话。

而根据通缉资料对张孚康的描述，他本就是拳师出身，而且经过正规的特工训练，在车晓蓉不注意的时候，将她干净利落地杀死，易如反掌。

那么，现在去哪里逮捕张孚康本人呢？

黄天明将案件进展上报给上级，上级领导开会商讨后打算立刻成立专案组，给黄天明再安排2名侦查员，务必将张孚康逮捕归案。

三天后，正在他们准备利索，打算再一次摸排张孚康之时，他们的好运来了，廖东找的那位修表的师傅来到分局给了廖东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家钟表行，这是他能打听到的三家销售这款女士手表的店家。

幸运的是，他们刚刚寻到第一家，就找到了最近来问这款手表的人。

这名自称姓张的男人一早刚带了一名女子询问哪里可以修这款手表。

原来这枚手表被卸下了四枚表链，女子戴不上了，想要再接上一段。

店里自然是没有多余的表链的，要修只能从国外进口零件，这肯定是要等很久。

张姓男人见身边女人失望的样子，立刻付了定金，说可以等零件到上海。

他还留下了联系的地址。

于是，通过这个地址，一行侦查员找到了这名叫张春景的男人，他自然就是改了名的张孚康。

张孚康果然还是继续住在女人的家里，她用来花言巧语哄骗对方的还是车晓蓉那些首饰。

经过审问，张孚康利用车晓蓉藏身上海，并且以杜有为掩护的手段，和警方推断的一模一样。

至于张孚康为何杀车晓蓉。

因为张孚康一直欺骗车晓蓉自己马上就可以出国，一定会带车晓蓉一起走。

可张孚康这一住就是半年，没有一点要出国的意思，眼看着现在查得越来越严，车晓蓉生怕会出岔子，就欺骗张孚康肚子里怀了张孚康的孩子。

张孚康自然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孩子，他也只是把车晓蓉当作跳板。

车晓蓉这下次才好像大梦初醒，要把张孚康赶走。

张孚康淡定地收拾东西，他一直住在三楼的客房里面，他安静地戴上手套，戴上鞋套，将客房的家具堆放起来，好似一间杂物间一样。

随即他来到二楼，将车晓蓉杀死，带走值钱的物品，逃之夭夭。

这名现在收留张孚康的女人是一个寡妇耿某，她并不知晓张孚康的真实身份。

而根据耿某的交代，张孚康早在2个月之前就和她认识了，这两日才感情升温住在一起。

可见张孚康心机之深，他一直在找新的女人，给自己留后路。

1951年3月，张孚康被押赴苏北，公审判处死刑，立刻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