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总在情浓时说我只是替身，要我摆正自己的身份。
我回敬他:「彼此彼此。」
他说在我三十岁生日这天给我惊喜，他带我去了民政局。
程郁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和我消失已久的前男友等在那里。
两位正主，两位替身。
正主们拿着新鲜出炉的绿本本。
程郁拿着我俩的户口本。
而我是唯一两手空空的那个人。
我咽下了「我们结婚吧」话语，看向程郁:
「惊喜不错，只是我忘了带你的份子钱，你不会怪罪吧？」
1
「明天我有惊喜要给你。」
三十岁生日的前一天，程郁一如既往的替我安排好了明天的一切。
我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长达五分钟的沉默过后。
程郁有些沉不住气的开了口。
「你就不问问我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沉思了一瞬。
这是我与程郁在一起的第三年。
第一年生日程郁财大气粗的给我准备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第二年包了金融大厦的横屏循环播放了一晚上的「周茵茵生日快乐。」
不惊喜却又挑不出差错。
只是这无一不是程郁秘书的手笔。
「西餐厅，钢琴演奏，再加烛光晚餐？」
程郁摇了摇头，看向我的眼神里闪着亮光。
「猜不到。」
我急匆匆的收拾好了文件。
加快的脚步里写满了落荒而逃。
我撒谎了。
其实我知道明天程郁准备的是什么。
2
程郁准备的是一个钻戒。
知道这件事是个意外。
程郁秘书明里暗里的打探我对戒指的喜好。
我巧妙的避开了这一话题。
可在前一天晚上我还是无意中发现了程郁抽屉里的戒指。
我提醒自己程郁可能要送的另有其人。
可戒指内圈的字母z还是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和程郁是父母撮合而成的恋人。
他有他的白月光，我有我忘不掉的前男友。
我们说好了逢场作戏。
程郁此举是想结婚吗？
我心乱了一瞬。
程郁无疑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但我扪心自问，自己真的爱他吗？
我自己也说不出答案。
似乎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无论我再怎么不情愿。
明天还是到来了。
今天很怪。
这种怪不但指的是气氛还包含了所有人。
我父母一大早笑咪咪的把我送上了程郁的车。
副驾驶门一打开，露出的是程郁握着方向盘的手。
很帅。
或者说今天的他很骚包。
「上车。」
程郁微扬着语调，显然很开心。
车子七拐八弯的往前走。
心脏的跳速一时比一时快。
我斟酌好了措辞想开口，程郁先我一步停下了车。
「下来。」
他打开了车门。
入目便是民政局三个大字。
心脏跳速达到了极点。
程郁的嘴皮子动了动，却被两道声音打断。
「茵茵？」
「程郁？」
一前一后声音响起。
男声叫的是我的名字，而女声叫的是程郁。
女人是程郁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男人是我消失已久的前男友。
两位正主，两位替身。
我看向程郁，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惊喜。
3
z的字母。
我自嘲般笑了笑。
程郁的白月光章若名字的首字母也是z啊。
我怎么能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章若手里拿着的绿本本，我装作恍然大悟般对着程郁开口。
「恭喜你，只是忘了带份子钱，你不介意吧？」
程郁石化了。
我抽走他手中拿着的我的户口本。
「谢谢你这么贴心。」
程郁一言不发，没有解释，没有辩驳。
眼睛死死的盯着章若。
写满了急切与欲火。
原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
秦凛也在直直的盯着我。
果然无论时隔多久，他这种眼神我还是受不住。
我急匆匆的跑远了。
「茵茵。」
秦凛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
「我们能坐下来谈谈吗？」
4
我犹豫了一会。
最后还是答应了。
秦凛把我带去了一家上学时常来的小店。
老板娘在百忙之中亲切的迎了上来。
「又来啦，今天忙不忙？」
我没来的及遮掩，身子一偏，老板娘脸上的笑更放大了几分。
「小秦也来啦？」
她惊叹着开口，
「这几年都是小周一个人来 ，我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呢。」
尴尬的气氛瞬时蔓延在这几十平米的小店里。
秦凛笑了笑带我走进了仅有的空位。
「我还以为再见面你会给我一个巴掌。」
他洗好了餐具，又如往常般为我调好了蘸料。
动作行云如水，就好似这三年来的隔阂不曾发生过。
「年龄涨了三岁，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得不到糖就哭着闹着的小孩子了。」
秦凛给我夹菜的手一顿。
「茵茵，当年我……」
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能料到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无非是道歉当年他的不辞而别。
其实我和秦凛之间无所谓谁欠谁。
毕竟我和他的分手并不光彩。
5
我和秦凛是大学期间谈的恋爱。
初始于我十八岁那年春天，结束于我二十七岁那年冬天。
堪堪十年。
我一直以为我们能从校园到婚纱。
秦凛也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娶我。
我守着他这句话一直等到了二十七岁，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结了婚。
我还是没等来他向我求婚。
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要先成家后立业，这样才能给我最好的生活。
我说我不介意。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郑重其事的告诉我:
「我介意茵茵，你是出生在豪门娇滴滴的大小姐，我不能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
秦凛是不受宠的私生子。
听了这话我只剩下心疼。
那时的我还不成熟。
对着秦凛我柔柔的说了句:「没关系，我可以等。」
转头就找我爸爸买房买车替他找好关系升职加薪。
我兴奋的跑到他面前告诉他我们什么都有了，现在可以结婚了。
秦凛却第一次冲我发了火。
他说我在羞辱他。
从那日起，我们陷入了争吵和冷战之中。
我以为这只是我们之间的小插曲。
可在说完这句话后的一个月他留下一封分手信不辞而别。
我一时想的入了迷，秦凛的话响起来时我还陷在往事里。
「茵茵，我还是想跟你解释一下。」
「什么？」
我下意识答了一句。
「我和章若不是你想的那样，章若的处境跟我一样，她必须以此代价来摆脱章家，所以我们是假结婚。」
我笑了笑。
爱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章若喜欢你。」
秦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离婚是她提出来的，她是个好女孩，这样对她不公平。」
我不解的蹙了蹙眉。
「我尝试过的，茵茵。」
「她和你一样温柔善良，会在我喝的酩酊大醉时给我煮醒酒汤，也会在我生意失意时默默支持我，我曾尝试过对她好。给她陪伴，给她礼物，但还是失败了，她说我总是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
我心里有些酸涩，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找了替身。
秦凛对我说这些是干嘛呢？
我忍不住猜测，下一秒他就为我答了疑。
「茵茵，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6
我愣了一下。
心跳还是忍不住快了一瞬，忽而又平静下来。
「你忘了，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
我以为他能听懂我的变相拒绝，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让我无法回答的话。
「茵茵，你喜欢他吗？」
我沉默了。
与程郁交往的初衷是为了我妈。
秦凛走的那一年，我茶饭不思，一度陷入怀疑中，连我妈生病都不知道。
我妈得的是乳腺癌。
医生说这病一半根源在于心里有郁结。
我妈和我爸夫妻情深，外公外婆健在，唯一能让她操心的只有她的独生女我。
我知道我妈一直钟意的女婿人选是程郁。
恰巧程郁的白月光出走，他提出和我交往。
我理所应该的答应了。
不得不说程郁是个百分百男友。
他不但照顾我，就连我妈也照顾的面面俱到。
「喜欢。」
我轻声吐出了两个字。
「你撒谎。」
秦凛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茵茵你知不知道撒谎的时候眼睛会乱瞄。」
秦凛摸了摸我的头发，勾人的桃花眼随着主人的心情上挑。
又被他看透了。
莫名的有些难堪。
手机消息音响起，我转移视线般急忙打开手机。
消息是程郁发的。
内容言简意赅:
「周茵茵，我们分手吧。」
7
尽管猜到了这个结局。
真正到来时心里还是如扎针般刺了一下。
秦凛也看到了这条消息。
「你不回他吗？」
手指想打出的「好」字在秦凛的注视下又摁了回去。
有些赌气般说了句。
「秦凛，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我这次盯着秦凛的眼睛开口。
他不以为然，甚至宠溺般笑了笑。
「不要有负担，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
他同样认真盯着我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决定单身，给个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就好。」
秦凛的性格很执拗，决定好的事几乎没有反悔的余地。
我闭了嘴。
出了店门，天意外的黑沉，蒙蒙细雨伴随着电闪雷鸣。
秦凛脱下他的西装外套盖在我身上。
我抬头欲拒绝时，一把黑柄雨伞映入我的眼帘。
我看清了来人。
「真是挺迫不及待啊。」
我和程郁异口同声。
8
「小郁，好久不见。」
秦凛来到程郁身前伸出了手。
程郁往后退了退，脸黑沉的犹如锅底。
「谁许你这么叫，能这么叫的只有我妈，你配吗？」
秦凛噎了一下。
秦凛和程郁同父异母，不同的是程郁是婚生子。
他出生时秦凛已经两岁了。
「要分手是吗？」
我适时打断了他们二人的针锋相对，看向处于怒火之中的程郁。
「好，我同意了。」
我原以为他得到他迫切想要的结果就会平静下来。
「周茵茵」
程郁拉过我的胳膊，
「我们谈谈。」
我皱了皱眉，脸上的痛楚一闪而过。
「有话好好说，程郁你弄疼她了。」
眼看着程郁的怒火越来越大，我有些搞不清缘由。
但也不妨碍我隔开他们二人。
「松手，我跟你走。」
程郁车上，一股浓郁的烟草味扑进我鼻腔。
我不由得猜测拿着户口本会不会是程郁剃头挑子一头热。
「碰壁了？」
「想清楚了？」
我和程郁又同时开了口。
我点了点头，也许章若是在意我和程郁的关系也说不准。
「那就分手吧。」
程郁还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约定好的好聚好散，如今真到了这一天，突然就不知说些什么了。
从前我和程郁之间好似从未冷过场 ，我没想到尴尬这两个字有一天会用在我们两人身上。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引起了话题。
「是打算追章若吗？」
程郁没说话，我以为自己猜对了。
再说出口的话有些艰难，这一刻我怎么会有一点羡慕章若。
「放心，我们清清白白，如果你介意 ，我们以后不见面。」
砰的一声响起。
是程郁砸向方向盘的声音。
现在的他很不冷静。
我正欲下车打开车门，程郁突然伸过身子抓住了我的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有些害怕失控的他。
程郁手里的青筋就要露了出来。
「你说的对，我得清清白白以程郁的身份追人。」
9
从车上下来，我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终于从那种诡异的氛围中活了过来。
「茵茵，你没事吧。」
秦凛竟然还等在这里。
真麻烦。
我被我心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还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秦凛的话响起，我这才发觉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我再一次被他带上了车。
新出产的玛莎拉蒂。
显然这三年来他混的不错。
我想起了网上的段子，「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后座笑。」
秦凛的自行车后座大学我坐了四年，还是第一次坐上他的豪车。
「在想什么？」
我低头不语。
「茵茵，这个惊喜我准备好久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乍然抬头，“惊喜”二字近来带给我的杀伤力太大了。
「要不要猜一下。」
「不是惊吓就好。」
我打趣般说了一句，秦凛已停下了车。
入目便是带着花园的别墅。
「进去看一看。」
我被秦凛带着往前走。
经过花园，里面种着的是我最爱的小雏菊。
走进大厅，偌大的阳台上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懒人沙发，极简风的装修，无一不是以前我跟秦凛憧憬过得未来家的样子。
时隔十几年，这个房子还是到来了。
「喜欢吗？」
秦凛递给我一把钥匙，压低身子凑近我。
我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我梦中情房。
「茵茵，我等不及了，我们复合吧。」
10
我凌乱的大脑在听到秦凛这句话后清醒了一下。
我怎么忘了秦凛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相识多年，他最知道怎么拿捏我的软肋。
我抬头，对上他真挚的视线。
原本想说出口的拒绝怎样都张不开嘴。
他赢了。
他打的感情牌和回忆杀成功令我想起了我们的那几年。
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我现在答应他，你的初恋就不会留有任何遗憾了。
可脱口而出的却是:
「给我点时间，我再考虑考虑。」
秦凛的身子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过我这样回答。
「好。」
夜色渐沉，我谢绝了秦凛要送我回家的好意。
微风不燥，雨已经停了，我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
这时脑海里闪现的却是三年里我和程郁相处的点滴。
「我们聊聊？」
路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高挑的女子。
「章若？」
我三十岁的生日过得可真所谓是一波三折，
「你找我是因为秦凛还是因为程郁？」
11
「当然是因为秦凛，程郁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被她果敢干脆的话弄得心梗了一下。
看来程郁的追妻之路漫漫。
「你想说什么？」
「你没有答应秦凛和他复合？」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摸不清状况的回了一句:「我没想好。」
「他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所以章若是来当我和秦凛的说客？
章若的爱未免太大公无私了点。
我有些生气，「我和他之间是我的事，谁规定他要求复合我必须答应。」
章若打量了我一眼 ，看向我的眼神里带了怜悯。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什么？」
章若抿了抿唇，「我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
「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章若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接下来再没开口。
我静静的等着，第六感告诉我章若要告诉我的事我承受不了。
「秦凛得过白血病你知道吗？」
身体如过电般麻了一下， 我有些艰难的开口。
「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这么聪明，不应该能猜的到吗？」
我急匆匆的往回走，章若快步走到我身前拦了我一下。
「你想干什么，想质问秦凛，他要想告诉你你觉得你会现在才知道吗？」
章若再开口时用上了为秦凛打抱不平的语气。
「你家人真的很爱你，你爸妈当年甩给他支票要他离开你你应该也不知道吧。」
我摇了摇头，对我爸妈的做法很是气愤。
片刻后想到了什么有些急切的开口。
「那他现在呢？」
「你觉得他要是没好他会回来找你吗？」
心脏的钝痛达到了极点。
尽管章若的话我已经相信了大半，我还是想回家验证一下事实。
我有些慌乱的往回家的路上走。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了头。
「其实你回头看看，也有一直爱你的人，如果想重新开始，你可以给程郁一个机会。」
章若疑惑的挑了挑眉。
「程郁？」
章若看我活像是一个胡乱做媒的人。
「你不必为了和秦凛复合就把我介绍给程郁，他烦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喜欢我？」
12
「你不是他的白月光吗，他怎么会烦你？」
「你说的是你现在的男友程郁？」
我反驳了她一句现在程郁已经不是我的男友了后点了点头。
「程郁向来看不惯私生子，他又怎么会喜欢我，我跟他根本就没有联系。」
她恍然大悟。
「不会是他跟你说的吧，要是的话他可真有心机 ，早在他打压秦凛时我就应该知道。」
今天一天大脑超负荷工作。
「哦，对了。」
章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当年秦凛的行踪还是他给的呢。」
我想起了当初程郁要我和他交往时说过的话。
他说他有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有我得不到的前男友。
既然彼此之间同病相怜，又没有感情 ，何妨不在一起试试呢。
那他准备的户口本和钻戒？
我看了一眼提起程郁时章若的嫌弃，那显然是准备给我的。
我听不到章若在后面说些什么了。
我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回到家中，灯火通明。
我爸和我妈都坐在客厅中间，一旁的沙发上，程郁也在。
我张了张口。
却被我爸充满怒气的声音打断。
「周茵茵，长能耐了你，谁允许你分的手？」
我身子激灵了一下，看向一旁悠然自得的程郁。
「是你告诉我爸妈的，程郁你可真是好算计。当年你就是这么算计秦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