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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好!我中了!”这是范进在得知自己中举之后的癫狂之语,将这句话重复了几遍后,范进就疯了,直到被丈人胡屠户扇了一巴掌才清醒过来。这句话既是范进的欢呼,也是范进的哀叹,其中包含着无尽的辛酸。有些人可能不明白,不就是一个举人吗?又不是进士,至于直接疯了吗?但实际上,如果将范进中举之后的前程和科举的艰难结合起来,你就会明白,范进发疯太正常了。如果换成是你,你可能也会发疯。
范进之所以这么“疯”,与古代的科举制度是密切相关的,科举就是他的前程,就是他的一切。古人想中举有多难?范进为什么在中举后会这么疯狂呢?科举究竟是怎样一个流程呢?今天,就让我们走进古代科举制度。
科举制度经历了一千多年的漫长时光,在发展过程中内容有许多变化,本文篇幅所限,难以一一陈述。《范进中举》正是出自《儒林外史》,《儒林外史》虽然写于清朝,却是以明朝为背景。因此就以《儒林外史》所反映的年代——明清时期的科举为例来进行阐述。
要考科举,自然首先得读书认字,这第一步就是“开蒙”,也就是儿童初步入学接受教育,一般上的是私塾,部分家庭会请老师到家里来讲课,部分地方有“族塾”,也就是全族儿童上学的地方。此时的教育基本都是针对男性的,能接受教育的女性少之又少,尽管少数地区也有“女塾”,但教的基本都是三从四德和女红一类,社会默认只有男性才能接受系统性的教育,私塾里自然基本是男生。
开蒙的过程虽然简单,由先生带着识字,就算开蒙了。别看过程简单,但要实现很困难,能通过这一关的人就已经是少数,属于是幸运儿了。为什么这么说呢?
举个例子,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将人口按照文化程度分为文盲、半文盲和非文盲三种类型进行统计,结果显示文盲率竟然达到80%以上。换言之,即便到了1949年这个时候,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近代化和各种文化普及运动,社会上依然有八成以上的人是文盲,古代社会文盲率有多高,可想而知。这也是很多电视剧中一群人听着一个人念布告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看不见,而是因为不识字啊!
至于为什么文盲率这么高,除了某些偏见因素,比如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使得女性难以接受教育之外,主要还是因为生产力因素的限制。古代社会虽然也有商业,但经济形式主要是小农经济,绝大多数人口都是农民,靠着一亩三分地勉强维生。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吃饱饭,活下去就不容易了,哪有那么多精力读书识字?
在那个时代,家里多一个人去读书,就意味着少了一个劳动力,这对于小农家庭而言是巨大的损失。况且读书识字也需要费用,对于连余粮都没多少的小农而言,又有几人能够承担学费和购买书籍的费用?换言之,除了极少数幸运儿之外,古代能够读书识字的基本都是比较富裕的人。
能够过开蒙这一关的人已经是少数了,但这只是个开始。完成开蒙只代表你认识了些常用字而已,离参加科举考功名还远着呢,让我们继续。
开蒙之后就是“备考”了,这听起来有些突兀,怎么刚开蒙就要备考呢?但按照明清时期的“正统教育体系”来就是如此。与还有一定自由度的唐宋时期不同,此时的教育乃至科举已经高度功利化了。接受教育就是为了应对科举,就是为了博取功名,就是为了能当官,自然一切教育都向科举看齐。当然这里说的是“正统教育体系”,这就是当时人们传统观念中的“正道”。
当然也有些人不走“正道”,喜欢学一些“杂学”——实际上就是除了备考之外的学问,但由于人们的高度功利性,一切与科举无关的学问都成了“杂学”。“杂学”往往被视为旁门左道,无法博取功名,也不受广大文人士子的关注,投身于此的人往往被视为异类,这间接导致了科学技术的滞后。
回到科举的问题上,那么,当时的“正道”是什么呢?说来简单,就是四书五经。与变化较多的唐宋科举不同,明清时期的科举已经高度“制度化”了,基本采用的是统一的模板,并且定好了“官方教科书”——四书五经,而且还得是朱熹批注版的。
哪四书呢?《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哪五经呢?《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当然,这些著作确实是经典,也有反复阅读的价值。古往今来也有许多人为四书五经做过批注,但朱元璋却定下规矩,科举考试中只以朱熹的批注为标准,只采纳朱熹的说法。换言之,只有朱熹批注的标准版四书五经,才是此时的“正道”。
这当然也有好处,采用了统一的观点后便于批改,只要看考生的答案是否是四书五经上的,是否符合朱熹的说法就可以了,不至于众说纷纭。但坏处也显而易见,定死科举的题材导致
大批文人一心扑在对四书五经的研究上,并且由于只能采用朱熹的批注版,思维也被极大局限了,愿意投身“杂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毕竟无法博取功名,学了又有什么用?
因此开蒙之后就是备考,就要开始学习朱熹批注版的四书五经,要为科举考试而准备了,甚至开蒙中使用的教材和语句往往也是来自于四书五经。不管你有什么爱好,什么想法,要想考取功名,就老老实实读四书五经去吧。无数文人皓首穷经,就只是为了“从字缝中看出字来”,指望靠着死记硬背四书五经来飞黄腾达。
备考之后就是考试了,毕竟全天下文人都读四书五经,总得决出个高下来,来决定谁能当官。这个环节就是科举考试本身了,科举考试其实不仅仅是一场考试,而是多场考试的合称,往往需要通过上一场才能考下一场。明清时期的科举类型十分繁杂,难以一一概述,这里就根据其层级,大致分为五类:童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五级。
所谓童试,大概相当于入学资格测验,考察的是一些基础知识,相对容易,算是科举之路上的一块“敲门砖”。童试在县里就可以举行,也可以在府里举行。通过童试的人就是“童生”,表明已经具备基本的文化水平和写作能力,可以进行下一级别的考试——院试了。童生可不仅仅是儿童,童试也不只是给儿童准备的考试。事实上,由于之后的考试困难重重,很多读书人就停留在了童生这一层次,五六十岁的童生也比比皆是,故而有“老童生”的说法。
院试就是童生入学后接受的考试,只有成为童生才能进行院试,院试只能在府、州一级进行,并且内部还分为“岁试”和“科试”两个层级。“岁试”相当于生员资格测试,通过这一级别考试的童生就可以被称为“生员”了,俗称“秀才”。
只要成为了秀才,就算是有了“功名”了,能够受到种种优待。比如可以免除“丁粮”和“徭役”,也就是不用纳人头税,也不会被征发去服劳役了。还能享受“食廪”,就是由国家供给衣食,听起来很不错,但实际上这是不固定的,并不是说考了秀才就可以衣食无忧了。实际上穷困潦倒,连饭都吃不上的秀才也有不少。“食廪”往往是在部分特殊时候才发放,而且只是发放部分衣食,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除此之外秀才还可以享受身份特权,比如见官不用下跪,也不能被上大刑。当地官员如果发现秀才犯法,要先报告学官才能处理。简而言之,成为秀才对于许多文人而言已经是终极梦想了,但即便如此,能够成为秀才的人也只是少数。
既然通过岁试就能成为秀才,那么接下来的科试是干什么的呢?科试用于检验秀才的水平,并决定秀才是否有参与下一级别考试——乡试的资格,成绩不佳的秀才还将受到惩罚。也就是说,秀才是不能直接参加乡试的,还得先通过科试,取得乡试资格才行。换言之,科试就大概相当于秀才检验兼乡试资格测试。自然,这一流程又会刷掉一大批人。
结合《范进中举》中范进能直接去参加乡试的描述,他应该就是已经通过了科试了。按理说能连续通过这么多测试已经是人才了,但范进的处境显而易见——穷困潦倒,连老丈人都不待见他。
并且要注意的是,范进其实不算底层,从之前对科举的描述就可以看出来,范进能够过五关斩六将,通过这么多测试,获得参与乡试的资格,本身就说明他的文化水平已经超过大多数文人了。而当时的社会底层要摆脱文盲尚且困难,能够当个童生就已经算是奇迹了,要达到范进这个层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范进这种还算不上底层的人尚且这么落魄,当时的底层人民过的是什么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接下来就是范进去参加的乡试了,因为乡试往往在秋天举行,因此俗称“秋闱”。乡试可不是在乡下举行,一般在省城举行。范进既然参加的是广东乡试,应该就是去的广州。乡试的录取名额不固定,一般每个省也就录取几十人到一百余人不等,通过乡试的人就是“举人”了。这可以说是科举之路上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步,因为越不过这一步,就终究还是“民”。而越过这一步,就可以当“官”了。而乡试这一关的淘汰率又是极高的,一个省那么多应试的秀才,却只能有几十上百人入选。
能够成为举人,就说明你在全省应该是前两百名了——至少是解读朱熹版四书五经的前两百名。而乡试的第一名就是解元,第二名到第十名称为亚元。《范进中举》中提到范进“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也就是说,范进考取了全省第七,也是亚元之一。不说成为举人的种种好处,哪怕仅仅是“全省第七”,又怎能不叫人欣喜若狂?
成为举人,就意味着你可以当官了,并且能在地方上享受到更多的优待,某地如果出了举人,那对于当地而言都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当地官绅也可能会来拜访,就如《范进中举》里所表现的那样。当然对于封建王朝的整个官僚体系而言,举人依然是相当渺小的一个存在,虽然能当官,但一般只能当一些微末小官。如果你想继续前进的话,就得参加接下来的会试和殿试。
会试和殿试同样十分复杂,也有着种种讲究,并且还要经历“进京赶考”的环节,更为复杂。由于《范进中举》中并没有细写范进会试和殿试后的表现,这里就不细说了。但无论如何,了解了上面的科举流程,相信你就能看出来,范进走到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
有人将科举考试与高考类比,其实并不合适,因为科举考试本身是一个复杂的流程,其包含的内容比高考要多得多。如果一定要类比的话,科举考试大概相当于高考+研究生考试+公务员考试+职称评定,并且比以上四者加起来的影响还要大。
看到这里,相信你就能明白范进为什么那么欣喜若狂了。终于结束了长期以来受人打压歧视的处境,即将成为众人尊敬,在地方上有着相当地位的“士绅”了,并且还有了入朝为官的可能。自己还是广东全省第七,很可能更受重视,大好前程就在眼前,怎能不叫人疯狂?
范进能够中举,对于他个人而言固然是件好事,但其背后却是无数的悲剧。能够中举的终究是极少数,又有多少像范进这样的人皓首穷经,在科举场中苦苦煎熬,却还是一次次名落孙山的呢?而这些人的悲剧背后更是整个国家的悲剧。整个国家文化水平最高,本来应该是最能推动进步的力量却一个个沉浸在研读四书五经之中,对“杂学”弃之不顾,忽略了国家的前程。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