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都传,我是皇帝的白月光,我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
放他爹的狗屁,皇帝的白月光此时正不知在哪个山林里和她的猎户夫婿蹦跶呢。
01
我端着滚烫的茶水送进养心殿,进门时眼看着新进宫的瑶宝林硬生生地故意撞在我端茶的手上。
「啊--」
瑶宝林尖细的叫声瞬间传遍整个养心殿内苑,我默默地站在一边看她演戏,滚烫的茶水慢慢浸透我的衣衫。
皇上急匆匆地从殿里冲出来,细细地抓起瑶宝林微红的指尖查看。
「皇上,这个贱婢故意拿热茶泼臣妾,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我闭了闭眼,跪在地上听着瑶宝林矫揉造作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不停。
「臣妾好痛,皇上快给臣妾吹吹。」
我偷偷用余光打量皇帝的脸色,此时院里侍候的宫女太监都已经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偷看皇上的宠妃撒娇发嗔。
皇上可能面子终于挂不住了,以我混迹皇宫多年的经验,此时他应该打算放开瑶宝林缠着他的那双柔弱无骨的手了。
「好了阿瑶,朕知道你受了委屈,那就罚她在这雪地里跪一个时辰静思己过,你回宫朕叫太医给你诊治。」
我无奈勾了勾唇角,俯身磕头领罚,转身退到了不打眼的廊下跪着。
瑶宝林还想不依不饶地纠缠,皇上终于忍不住,拿出帝王气势命她退下。
瑶宝林眼圈微红,小声应是,经过廊下时她盯着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我无语望天,不知道这“皇帝白月光”的名号还会带给我多少麻烦。
宫中生活枯燥乏味,宫里的女人每天对着一张脸争宠献媚,都无趣的紧。我便成了她们枯燥生活的调味剂、出气筒。
什么白月光,我忍不住抓起雪地里一块碎雪,趁无人注意时狠狠向一旁的假山抛去。
「嘶,姑姑的手劲是越发大了!」
我猛地转过身,呆呆地看着同为御前侍奉的同僚小夏子从假山后走出,他揉着微红的脸颊,躬身向我行了一礼,委屈道,
「姑姑,皇上嘱咐到刚才让姑姑受委屈了,说您不用跪了,快回去休息吧,还有这是皇上给您御赐的烫伤膏药。」
小夏子把怀中的靛青瓷瓶递给我,我此时才感觉手臂烫伤处隐隐作痛,掀开衣袖一看,索性伤的不多。瑶宝林撞我的时候我也闪身避开了许多茶水,但仍避免不了手臂留下几个水泡。
我心中了然,我知皇上是守信之人,他曾发誓此生绝不忘记我们年少时的情谊,并许诺只要我忠心耿耿安分守己,他会给我寻常女官得不到的体面,让我一生无忧。
向小夏子道了谢后,我一个人捂着伤口回了住处。掀开门帘,看见冬青正在为我打扫房间。
冬青看我回来忙迎了上来,看见我手臂上巨大的水泡时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在她发问之前我制止了她的提问,
「还是瑶宝林,你懂的」
冬青只能愤愤地拿起药瓶给我上药,腮帮子气鼓鼓的像只松鼠。在这偌大的宫中,冬青是极少知道皇帝“白月光”内情的人,在阖宫都以为我是皇帝女人的人里显得格外出淤泥而不染。
「这瑶宝林三天两头地给您找事,到底是县令之妹,小门小户的出生,刚进宫就这么轻狂。」
「冬青,不得随意在背后议论贵人。」
我收回手臂,用少有的严厉语气呵斥她。她吓得忙站起了身,哆哆嗦嗦的跟我请罪,我合眼命她退下,心里思量着怎么才能改掉这丫头背后议论主子的毛病。
毕竟这是宫禁内苑,议论主子是要掉脑袋的大罪。我已经失去小晏子了,不能再失去冬青。
可到底该怎么摆脱“白月光”这个称号呢?
02
要说这皇帝的白月光,就不得不提那先帝在时风头无两的废太子殿下。
这事还得从先皇刚登基时微服私访,在京郊驿站偶遇彼时在驿站卖茶打杂补贴家用的舒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后她老人家说起。
先皇与舒贵妃二人在京郊一眼万年,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靠着妻族夺得皇位的先帝硬是舔着脸把当时还是平民的舒贵妃接进宫,封为舒妃,赐居承乾殿。
当然先皇这一通操作背后与先皇后妻族的交易也是不言而喻。
总之彼时的舒妃前脚搬进承乾宫,后脚立皇后刚满周岁嫡子为太子的诏书就急匆匆地颁了下来。说是先太子乃嫡长子,正位东宫,符合礼法。满朝文武无一不服,这事情也就定了下来。
转眼第二年舒妃就给皇帝添了一个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舒妃也因此进封了舒贵妃。
中宫与承乾宫多年来也是相安无事,现为圣上的二皇子殿下也是从小聪慧伶俐,尊敬兄长,妥妥的贤王典范,但就是斗鸡走狗样样精通,也太闲了点。可这样刚好让先皇后一族放心。
日子也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小二十年,先皇接着和舒贵妃蜜里调油,先皇后忙着教导太子打理后宫,其余妃嫔忙着赏花钓鱼,打牌撸猫,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可坏就坏在了先太子刚及弱冠的那一年。
先帝动了易储的心思。
原因无他,先太子深夜闯入内廷轻薄了一位刚进宫的采女。
事发之后先帝虽然怒不可遏,但仍赐死采女封锁消息,只为保先太子名声。可这消息就像扔进燎原里的星火般在朝中蔓延,传的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间,满京城上上下下,从在朝为官的一方大员,到街市坊间务工的平头老百姓。茶余饭后都拿这对天家父子的丑事当谈资,更有甚者在一天之内写出衍生话本红遍京城,愣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先帝终于被气病了,一头扎进了舒贵妃的承乾宫,把朝事往内阁一抛,大小琐事悉数让内阁老臣做决断,但独独把太子落下,高高架起,不闻不问。一时间,朝中对太子的态度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同时最大的变化就是平时门前清冷的二皇子府一下子门庭若市,哪怕他闭门谢客也挡不住那些心思活络者的热情,颇有些独占鳌头的意思。
先皇后的母家护国公坐不住了。
其实如果单独抛开先太子轻薄庶母这件事,先太子十九年的太子当的那叫一个顺风顺水,也没有什么失德之举。可问题就出在他实在太平庸了,平庸到二皇子那么明显的藏拙也没有办法让他看起来比他的弟弟强上许多。
先皇登基二十余年,先皇后母家势力不减反增。他不敢想象等他百年之后皇位交到这个如此平庸的儿子手里江山是否还是他们李家的。
人就怕起心动念,皇帝也不例外。
彼时还是二皇子的皇帝陛下眼看着局势不对,决定开溜。他看着一旁伺候笔墨眼睛却滴溜溜盯着桌上糕点流口水的我,粲然一笑。
「小晞,得劳烦你跟我辛苦走一趟岭南了」
我大口嚼着刚到手的甜饼,只能用力点点头,看着他大笔一挥写下自请去岭南治理沼气的折子。莫名其妙的就坐上了通往岭南的马车。
哦,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林晞,六岁那年我在京城卖身葬父遇到了回家省亲的舒贵妃娘娘,舒贵妃心善,准我安葬完我爹后就带我回宫里让我伺候她十岁的儿子,也就是彼时身为二皇子的李世言。
由于我市井经验丰富,满承乾宫只有我能变着法陪二皇子斗蛐蛐、欺负规矩繁琐的老嬷嬷、帮着他水掉夫子布置的课业。于是我和他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在他十六岁独自开府后我也被特许随他出宫。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宫外自由自在、到处撒野惹事的生活。
去岭南的路上比我想象中顺利许多,我本以为我们会像话本中拯救一方百姓于水火的大官一样风尘仆仆。但没想到我们一路不仅没有匆忙赶路,反而慢悠悠地驾着四骑的马车到处游山玩水。
我把头探出马车外,摇头晃脑的看着岭南街边的风景,一旁的小晏子把我拉回马车。
「我说小晞,你也是个十四岁的姑娘了,看看人家冬青,比你小几岁都安静乖巧,就你一天到晚疯疯癫癫,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说罢他对我做了个大鬼脸。
我看着他油头粉面的大饼脸,心下怒意横生,抓起马车案几上的花生米就向小晏子扔去。他被我扔了一身花生米,颇为狼狈,转身向李世言告状,
「殿下你看看!小晞这个疯丫头又欺负我!」
李世言斜倚着马车上的靠枕,嘴巴里叼着不知从哪摘的狗尾草。懒懒的看着我和小晏子打闹,轻飘飘地从嘴里蹦出一句,
「狗咬狗,一嘴毛。」
我和小晏子立马愤愤不平地瞪着他看。虽然他是我们的主子,但我们是从小最为亲密的玩伴。李世言一向讨厌那些君君臣臣的繁文缛节,我和小晏子也乐得在他身旁自在。
小晏子比我早进宫四年,是最早一批跟着李世言的内侍。
现在想来,岭南一行,竟成了我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岭南成了我们被迫成长前最后的温床。那场宫变彻底地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也永远夺走了小晏子年轻的生命。
03
走走停停了半个月,我们终于到了传说中风光迤逦的岭南。
后来我才知道,岭南根本没有什么沼气,李世言是接了皇上的密旨查探平南军军饷案,于是我们低调的住进了永吉县纪县令的家里。
李世言一天到晚和纪县令忙的进进出出,我和小晏子也乐得自在,直到纪县令的妹妹纪瑶从女学回来。
这位纪瑶先生,就是李世言心中最难忘的白月光,她是县里女学的教书先生。至于那位作天作地的瑶宝林,就是沾了长得像这位纪瑶先生的光,刚好她们出身又相似,李世言自然对她宠爱万分。
……
初见纪瑶是在一个晴天的午后,知了爬在树梢叫来叫去,甚是让人烦躁。我趴在田埂间看蚂蚁打架,一抬头就远远看见一个纤弱身影驾着牛车向我这边驶来。
我虽离她甚远,也能见那女子荆钗布裙却风姿绰约,待她走近我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好一张国色天香的芙蓉面!
而这位美人不仅面若桃花,她还是个年纪轻轻便在县里开办女学的奇女子。
就是名声不太好,十里八乡的都说她抛头露面,但她和纪县令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李世言从小见惯了世家女娴雅端庄的大家风范,心里对那些循规蹈矩、张口闭口女则女训的贵女并不感兴趣,在纪县令家住着这些时日和纪瑶有了许多接触,一来二去的,终于在十八岁这年情窦初开,喜欢上了这个天天高喊“自由平等”的女子。
其实我是不太听得懂纪瑶说话的,她和李世言在院里喝酒,酒过三巡,她会拍着李世言的肩膀告诉他要重视民生,当一个好王爷,还说什么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人人生而平等,不该有尊卑贵贱之分」
「女子应该同男子一般入仕,齐家治国平天下」
……
诸如此类,她总喜欢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李世言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会坐在她旁边认真听,待她说到激动处时一顿点头如捣蒜,努力附和她。
可他迷茫的眼睛却暴露了他的所思所想:他不懂纪瑶。
我一个躲在草垛子后面偷看他们的人都能看出,更何况坐在他身旁与他谈天说地的纪瑶呢?
终于在我们临行前一夜,李世言把他满腔汹涌的爱意都悉数讲给了纪瑶听,他希望纪瑶能跟她一起回京。
我和小晏子躲在树后,看着纪瑶沉默地盯着李世言。李世言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衣袖下摆,在纪瑶沉静的目光中慢慢低下了头,终于她出了声,
「殿下,我不会随你回京」
李世言猛地抬头想说些什么,只见纪瑶摇摇头,先他一步道,
「殿下,我出身微寒,眼界窄小,从小在这山间长大。没有见过什么泼天的富贵,幸而兄长爱护,供我读了些寻常女子碰不得的书。我若入府,封我为侧妃怕都是难如登天。」
月光下纪瑶的声音慢慢变得哽咽,她微有些动容,但随即眼神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我虽微贱,但此生决不与人为妾。况且我心有开天下女子民智之志,不愿进入王府内苑每天只盼着自己的夫君闲暇时传召,靠着他人的垂怜度日。教书先生虽然年俸不多,但勉强可以养活我自己。圣上疼爱殿下,想必已经为你选好了适龄的贵女议亲,你还是忘了我吧。」
李世言失魂落魄地走了,临走前他让纪瑶等他,说他一定能讨了闲职来岭南娶纪瑶为妻,纪瑶没有回答他。
待他走后,纪瑶看了一眼我和小晏子藏身的大树,向我们走来。
我涨红着一张脸,还来不及消化这听墙角被正主发现的尴尬,纪瑶便伸出她纤细修长的手温柔地拂过我的头顶,郑重道,
「小晞,天下之大,你于宫中成长,还没有看过万里河山,若未来有机会,我希望你能走出宫廷,去看看山川湖泊,民生万象。」
她口中豪情,眼睛闪着别样的光芒,「我希望天下所有的女子都能自由自在,想去哪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受夫家母族掣肘,一生受困于宅院之内。」
我抬头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身影单薄瘦弱,却隐隐含着万钧力量。那是我十四年的人生以来第一次对人产生崇拜的情绪,也是第一次萌生出宫谋生的想法。毕竟在那之前我给自己的职业规划是给人当一辈子婢女,收一堆干儿子女儿给我养老。
我对自己以前的职业规划产生了质疑。
04
回京路上,李世言耷拉了一路臭脸。我和小晏子想着法逗了他一路都没见他笑过。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他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失恋的糟糕心情,就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太子反了。
更准确的来说,是太子被自己的亲舅舅护国公命亲信半夜从床上架起来反的,太子根本就不想反。
那一夜的事情发展十分荒谬,没人知道安国公从哪里变出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奇袭皇宫。
还记得当时我和小晏子正准备伺候失意醉酒的李世言上床睡觉,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太监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吓了我们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他是舒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小云子,待他哆哆嗦嗦地说出太子谋反四个字时,醉酒不醒的李世言早已箭步飞出,留下一句,
「小晏子随我进宫救驾,小然待在府里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我回不来了就顺着书房直通京郊的密道逃走,不得有误!」
我看着小晏子亦步亦趋跟着李世言出了王府,脑子发懵,现在的我只恨当时我没能拦下小晏子换我跟李世言去求援。
第二天清晨我看着那被军士搬回王府那满是鲜血的尸身始终不敢相信:这个昨天还跟我嬉笑打闹,与我斗智斗勇抢夺小厨房最后一块桂花糕的小晏子,怎么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任我怎么呼喊他也再也骂不出一句“疯丫头”呢?
……
我浑浑噩噩地抱着小晏子的尸身三天,那三天里我不吃不喝,只呆呆地给小晏子回忆我们小时候为了零食勾心斗角的那些事。我跟他坦白了其实八岁那年他偷藏的牛轧糖是被我吃了,我还跟他道歉,告诉他九岁时我不应该偷吃他心心念念的胡饼。我跟他讲了很多很多,平时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都一股脑地吐给了他,可只换来他僵掉的身躯和灰败苍白了无生机的脸,终于我崩溃的哭了起来。
李世言三天没有出现。
其实这三天里,我迷迷糊糊听到周围人讲了很多很多。
「太子殿下和护国公兵变失败。」
「嘘,那是废太子!」
「你知道吗?那天乱党杀进内宫,正要冲进承乾殿劫持皇上的时候,咱们殿下带着安国公的援军将他们包围,一网打尽。」
「护国公见自己山穷水尽,竟一剑将废太子毙命,还扬言此生杀不了陛下便一定要拉陛下的儿子垫背,当时咱们殿下离护国公不远,但也救援不及,生生地看护国公一刀了结了自己兄长的性命!」
「陛下当时就晕了过去,咱们殿下疯了一样地上前要杀了护国公为兄报仇,谁知……谁知……」
「谁知那老匹夫竟突然从袖中抽出暗器向咱们殿下而来!晏公公以身救主,挡住了暗器,却也……」
「听说废太子阖眼前一直说自己对不住父皇母后和二弟,说他后悔没有早察觉护国公的狼子野心还被利用,唉……」
「皇后娘娘也投御湖自尽了。」
「皇后娘娘一个后宫妇人,二十多年来勤勤恳恳治理六宫,教导皇子,哪能想到自己最信任地兄长竟然包藏祸心,起兵谋反还杀了自己的儿子呢……」
……
终于在我眼泪快要流干,身体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李世言来了。
我听到左右侍从叫他“太子殿下”,我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以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的时候,我和小晏子一般都叫他“喂”,有时候玩的狠了会恨恨的喊他“李世言!”,只有在外人面前需要装样子的时候,我才会和小晏子俯身弯腰恭恭敬敬地喊他“二皇子殿下”,给他跑前跑后地当狗腿。
现在小晏子走了,只剩我跟他,我应该喊他什么呢?
我看着李世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疲惫和失意爬满了他曾经朝气蓬勃的脸,他用带着两个黑眼圈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我,半晌,他蹲下来抱住我,也抱住了我怀里的小晏子。
「小晞。」
他把脸埋进我的肩窝。
「我以凌迟之刑处死了护国公。他杀了小晏子,还杀了我最敬爱的兄长。父皇也中风晕厥,母妃正照顾着,又惊闻母后投湖,现下也病了。」
我感觉肩膀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浸透我的肩头,我想将李世言的头扶起,可他用更大的力道将我锢住。
我知道,他哭了,但他不想让我看到。
「现下朝中混乱,内阁一举推我为太子,满朝文武和那些世家老臣都在看我怎么处置乱党余孽,他们逼我下诏说兄长是乱臣贼子,他们说为了国朝稳定我必须废黜他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哪怕兄长和母后无辜,他们还不许我将母后葬入皇陵,说他是佞臣的母亲和妹妹……小晞,我该怎么办,父皇、兄长和我,难道都要一辈子受他们掣肘,为他们世家所累吗!」
我感觉肩头重量微轻,终于他抬起了头,我静静看着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半晌,他道,
「我没有办法娶阿瑶了。小晞,我要为小晏子报仇,要为兄长和母后夺回他们应有的哀荣,我要让李氏的江山彻底安稳地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要让那些世家再也无法轻举妄动,我也要保全你和父皇母妃……父皇和兄长一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哪怕穷尽一生我也要完成!」
他扶着我的肩头缓缓站起身,坚定道,「小晞,孤永远不会忘记少时情谊,孤身边没有几个旧人了…只要你尽心尽力安分守己,孤保证再也没有人能夺走我们身边人的性命。」
我深吸一口气,眷恋的摸了摸小晏子凉透的脸,轻轻的把他的身体放在地上,朝着李世言的方向俯身重重一拜,
「奴婢谨遵太子口谕。」
那是我第一次臣服在李世言脚下,也是最后一次在心里喊李世言这三个字。
再见,我心想。
再见,那年少单纯而又稚嫩的我们。
总有人的成长要以鲜血为代价。
可其实,
我还想听太子殿下醉时跟我们吹嘘他的风流韵事,
我还想陪贵妃去皇后娘娘宫里蹭饭,看她们一起打牌绣花,
我还想偷看太子殿下和李世言偷拔皇上胡子后被板子打花的屁股,
我还想和李世言在每月初去明月坊听西域来的胡姬唱歌,
我还想和小晏子斗嘴打架,偷吃他不知道从哪搜罗来的点心
我还想他们所有人都好好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太子殿下大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