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跟姜时悦奉子成婚。

这些年来，在她眼里我一直是个透明的家庭工具人。

我妈心脏病去世那天，我给她打电话，祈求她带着孩子过来一趟。

但姜时悦却跟着游戏CP打了一晚上的巅峰赛。

直到孩子绑架，她才开始害怕。

她哭喊着下跪，说她错了，祈求我让这个家重新变得完整。

可惜，晚了！

1

母亲心脏病去世那天，我丢下她的遗体离开。

女儿因为没人去接，被人盯上，绑架，为了她的安全，我只能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救她。

因为钱不够，我将女儿护在身下，被他们殴打了一个小时。

「没有的废物，你婆娘到底还要不要你们父女。」

「再给你一次机会，打电话，让她拿钱来赎人。」

「要不然就别怪老子撕票。」

嘴里全是血沫不说，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痛。

女儿小小的一团在我身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爸爸，我要妈妈。」

她软糯的声音带着颤抖，喊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乖，妈妈很快就来了。」

绑匪一边数着我带过来的钱，一边嫌弃地将手机踹向我。

在他们凶神恶煞的监视下，我给老婆拨通了电话。

一遍又一遍，此刻是凌晨四点，她不肯接。

我心乱如麻，一边记挂着医院刚刚离世的母亲，一边疑惑着姜时悦在干吗。

今天她明明答应了帮我接孩子。

可她说到却没做到。

接到绑匪电话后，我第一时间手忙脚乱地给她留了线索，告诉她如果几个小时我没回来。

就让她报警，但是我什么都没等来。

绑匪不耐烦地踹了我好几脚，一脸不屑。

这些日子我护着女儿过着地狱一样的日子。

直到七天后，才被警方救出。

姜时悦和姜家二老看见女儿没事，一个个谢天谢地，谢警方。

至于我身上乃至脸上破相的伤，从来没进到这些人眼里。

直到警方离开，姜时悦捂着鼻子有些不耐烦地吐槽。

「好臭，陈道安你到底在搞什么？」

「自己又脏又臭就算了，竟然把我的宝贝也搞得脏兮兮的。」

她拉着女儿催促着姜家二老远离一身血污，气味冲天的我。

眼里的嫌弃不言而喻。

「妈妈，我讨厌坏爸爸，他捂我嘴，不让我说话。」

女儿委屈地扑向姜时悦怀中告状，小眼神控诉的看着我，眼里竟然也是熟悉的讨厌。

「混账，陈道安你眼里还有没有姜家？」

「兮兮是我姜家的小祖宗，你不喜欢她也就算了，但是你不能虐待她。」

「我看就是这些年姜家让你吃多了软饭，才让你得寸进尺了。」

女儿他爷爷冷着一张脸将茶杯狠狠地摔碎在我脚步，一脸怒气。

记忆中他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对我。

她奶奶也是一样，浑浊的眼里布满了刀子，恨不得将我凌迟处死。

所有人都在指责我。

姜时悦甚至没有站出来替我说一句话。

哪怕她说一句，那天她答应了我接娃。

可是没有。

就连那天为什么没有去接孩子的敷衍解释都没有。

我习惯性地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玻璃碎渣。

心烦意乱，不知道还在医院的母亲怎么样了？

她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而我连一天孝道都没有尽。

可在姜家，我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依旧是个外人。

我的尊严在他们面前一文不值。

这一刻身上那些隐隐作祟的疼痛又好像开始肆意叫嚣。

好痛，好痛。

每一处伤口都疼得能让人死去活来的，他们的态度让我重新经历了一遍那种惨无人道的殴打。

五脏六腑都好像在隐隐作痛，我也只不过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而已。

可我这些所谓的家人一句话都没有过问。

2

「妈妈，爸爸逼我吃掉在地上的面包。」

「一点都不好吃，我不吃他就硬塞给我。」

「可是那是别人踩过的啊。」

「又脏又难吃，他自己不吃，就逼我吃。」

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依旧在无理取闹地哭喊。

大脑嗡嗡作响，全身每一块骨骼，细胞都在被疼痛凌虐。

我盯着自己膝盖上又开始往外渗血的伤发呆。

强撑着痛楚想要解释，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生死关头，大人应该能理解。

那种时候如果不吃地上的面包就没有吃得。

我忍饥挨饿，把面包全给女儿吃。

她还小，不明白我也不怪她。

但是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姜时悦就抱着女儿怒气冲冲地站在我面前。

她重重地一耳光砸在我左脸上，眸中的恨意，愤怒，厌恶，化成实质，好似在狠狠地撕扯我的心脏。

痛不欲生。

「陈道安，你压根就不配当兮兮的爸爸。」

全家人都围在女儿身边，哄了又哄。

头昏脑胀，耳边全是他们各种指责的声音。

但是原本已经被那些绑匪打到失聪的左耳，在这一巴掌的加固下，好像更加听不清了。

身子痛得有些坚持不住，我想起那天告诉了姜时悦我母亲出事。

我艰难地蠕动双唇，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她。

「时悦，我妈埋在了哪里？」

「陈道安，你有毛病吗？你妈死了问我干啥？」

她似乎被惹怒，满脸的不耐烦，抱起哭哭啼啼的女儿就要上楼。

那一刻，我心绪如麻，紧张和急切让我有些结巴。

「时悦，你没去医院？」

她的态度里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我还是不死心地问出口。

她漂亮的眸子很是厌恶地瞪了我一眼，不耐烦到了极点。

她很快上楼，留下姜家二老如同瘟神一样对我避之不及，一脸嫌弃。

我呆愣地看着这一家人离去，整个人如同在冰窖里，我已经分不清是心脏更痛，还是身体更痛。

我想要匆忙赶往医院。

但是冷汗和疼痛却席卷了我的全身，我伤的很重，一直在逞强。

直到这一刻，我都没有力气走出姜家大门，只能悲痛地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他西装革履，气势不凡，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眸中全是嘲讽。

「哟，陈哥你没事吧？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如果不是他眼里隐隐夹杂着的得意和嗤笑，我都要觉得他是在关心我。

他叫周俊宇，是姜时悦的游戏CP。

「不好意思啊陈哥，你慢慢躺着休息，我先上去了。」

「这七天我跟悦姐的巅峰赛好不容易上了分，今晚要继续。」

他生得很好看，明明是个小鲜肉，却偏要装成老气横秋的模样。

可不管他怎么样，姜时悦都很喜欢他。

「所以12.2号那天，你们打巅峰赛在通宵吗？」

我麻木地问出声，心底的绝望穿过四肢百骸。

「是啊，陈哥怎么知道。」

他笑着看我，很礼貌，但是那双眸子盛满了得意和嚣张。

「俊宇哥哥，你来了。」

「快上来，兮兮好想你啊。」

女儿天真无邪的声音更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我的心口，一动就痛。

余光看见妻子抱着女儿，视线落在周俊宇身上，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哎，乖兮兮，马上来。」

周俊宇经过我身边时，那擦得锃亮的皮鞋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想要踩在我手背上。

我只是稍微一动，他就差点摔个狗吃屎。

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才上楼。

「陈道安，你不要这么卑鄙无耻。」

姜时悦看清了我的小动作，她冷着脸恶狠狠地教训我。

人的心可能痛了很多次以后，会渐渐变得麻木。

好像已经没有开始那么痛了。

只是浑身出了好多冷汗不说，酸软无力，我动都动不了。

只能死死地盯着周俊宇报复似地将我的妻女搂在怀里。

他们一家人进了我们的卧室。

而我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着心尖再次传来密密麻麻的痛，然后陷入昏迷。

3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姜家的佣人打了120送到医院。

其实早上记挂着母亲，我已经有了要醒的征兆。

我感受到了姜时悦经过我旁边，不耐烦到晚踹了我一脚。

「真是上不了台面。」

她向来嫌弃我。

女儿软糯的声音在说，「妈妈，坏爸爸死了吗？」

「呸，他可千万别死在我姜家，晦气。」

女儿她奶奶愈发嫌弃地开口，然后鼻尖好像闻见了饭菜的味道。

紧接着我又躺了好久，才被120拉走。

冰冷的地板和姜家人的心，一样硬。

从医院醒来时，我坐不住了，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立马拔了针头去找母亲的下落。

知道她被表弟带走安葬后，我急忙辗转前往灵堂。

表弟看见我时，脸色阴沉可怖，等我走近，他丝毫不带留情，狠狠地一拳砸在我脸上。

「怎么你还有脸回来吗？姜家的上门女婿让你当得连妈都忘了吗？」

「今天已经第八天了，头七度过了，你怎么好意思回来？」

「你这种人为了当豪门女婿，连自己的妈都置之不顾，不配为人。」

母亲在医院心脏病发的那天，我眼睁睁看着她闭眼，却不得不离开。

我去救了女儿。

我没有做丝毫解释，跪倒在地。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妈为了我，一直没有再嫁，一个人将我拉扯大，老年下岗后为了供我上大学，她受的那些苦我都知道。

可是这些年除了让她对我不断地操心以外，我没有让她过一天好日子。

甚至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后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小时候我埋怨过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

我甚至赌气离家出走，这左邻右舍打听到爸爸的下落去找他。

辗转了好长时间，找到了那个我名义上的父亲。

我的模样随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他的种。

但是他却和另一个女人牵着属于他们的儿子。

看见我时，恶狠狠地咒骂，「哪来的兔崽子？别赖在老子家门口。」

我倔强地瞪着他不肯走。

他将那个女人和孩子哄进屋里，走过去，对我狠狠地踹了几脚，将我推到街角警告。

「给老子滚远些，别来打扰老子的平静生活。」

他昂贵的皮鞋踹在我骨干上，干巴巴的疼，眼眶酸胀难耐。

我不服输地瞪着他，质问他凭什么不要我。

他一脸嫌弃地说，「你跟你妈这穷酸模样，跟你们在一起要拖累老子一辈子。」

咒骂完他似乎还不解气，想要打我几记耳光。

我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找了过来。

看见我挨打，她就像个疯婆子一样，揪着那个男人又咬又打。

闹了好久好久，久到我看见原先那个温柔的女人，一脸担心的看着我们。

哪怕她那样护着我，我依旧在埋怨她。

觉得就是因为她不够温柔，不够漂亮，才没有留住我的爸爸。

我赌气地选了很远的大学，直到遇见了姜时悦。

我们相爱，意外有了孩子以后，奉子成婚。

家境的悬殊在曾经爱情的庇佑下，不值一提。

在外我是姜家上门女婿，体面又风光。

但是这种体面的背后就是，姜家没有一个人瞧得上我妈。

这些年她也一次都不曾出现在那个我所谓的家。

就连女儿出生 她都只能偷偷摸摸地来看一眼。

直到离世。

我对不起她，一个人将我拉扯长大，我却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离世。

死后就连葬礼都不是亲生儿子操办的。

更别提给她养老。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养他这样一个白眼狼真是家门不幸。」

「可不是吗？他妈为他操碎了心，他倒好，为了当上门女婿，连亲妈都不认了。」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亲戚朋友议论纷纷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的气愤的指责慢慢变成嘲讽。

我呆愣地跪在我妈灵堂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我留了下来，我们这边有个习俗，至亲之人死后，长子要披麻戴孝七日。

虽然七日已过，人也已经不在了，但是我想尽可能地赎罪。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我妈。

年少不懂事，叛逆，可是长大了，自己当了爸爸，我才渐渐明白她的不容易。

可明白又怎么样，我一天孝道都没尽到。

姜时悦打了好几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在那个家我就是个透明人。

她肯找我，无非是因为兮兮要上学了，早上送，晚上接。

交给阿姨不放心，所以一直都是我亲力亲为。

身上的伤好了又好像没好。

那些伤疤深深地烙在了我心里，我这一生都无法与自己和解。

「陈道安，你有病吧？死哪去了？不知道兮兮要上学吗？」

「你还配不配当她的爸爸。」

又是这句话，一连串的微信里，我只清楚地盯着这句话发呆。

此刻是早上八点，姜时悦应该刚起床，看见我不在，兮兮又要上学，她应该有些手忙脚乱。

所以开始忿怒地指责我。

我拿起手机，麻木地打字。

「我不配当她的爸爸，那你就配吗？」

「兮兮被绑架，你难辞其咎。」

我可以不跟任何人解释，但是我受不了，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模样。

我用关机来隔绝了她后面的怒骂。

我盯着手机屏幕熄灭，上面两个人的合照消失不见。

就好像我们的这段感情也开始摇摇欲坠。

4

我见过姜时悦对我一见倾心，一门心思都在我身上的样子。

所以现在我很不甘心。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她对我只剩下了视而不见。

厌恶，甚至是不耐烦。

可能是怀上兮兮这个无辜的生命时，她当时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

我祈求她留下来，她不肯，我们开始频繁吵架。

后来没办法我妥协了，我带她去医院做检查，预约手术。

但是医生说她体质偏寒，子宫壁薄，如果不要这个孩子，以后很难怀上。

她在医院痛哭流涕，冷冷地盯着我说，「现在你满意了吧。」

后来我们奉子成婚。

可这个孩子却成了我们感情破裂的导火线。

她开始埋怨我没有做好防护，孕期情绪波动大，她动不动发脾气，吵架。

一有不顺就吵，甚至有时候气急了，她会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

自己瞎猜忌，然后将奉子成婚说成我想当豪门女婿的手段。

关系越来越紧张，无论我怎么样耐着性子哄她都没用。

我去上班，她说我不陪她。

我辞了工作，她说我吃软饭。

直到她肚子上妊娠纹越来越多，她烦我烦得更加厉害。

孕期我做的月子餐，她一顿都不肯吃。

后来，剖宫产的那道疤，彻底将我引以为傲的爱情狠狠地击碎。

曾经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

她恨我夺去了她的青春，恨我让她变成那副样子。

我一直百般包容她，各种哄，想着等孩子出生，她成为母亲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会有幸福的未来。

但是我等来的却是版本拥有爱情的两个人背道而驰。

渐行渐远。

以前恨不得24小时粘在我身上的姜时悦渐渐将我无视了个彻底。

守孝的这些日子，我开始排算起自己的以后。

姜家我不想回了。

姜时悦也不是我的了。

知道周俊宇的存在是在相恋时，我一直知道她有一个发小在国外。

去年周俊宇回来了，他放弃了去自己家公司的机会。

留在姜时悦身边当助理，两个人一起打游戏，一起形影不离。

膝盖跪到发麻，酸酸胀胀的疼痛涌入细胞，让我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心尖密密麻麻的疼痛也在继续，脑海里面眼神清澈，笑容甜美的姜时悦逐渐模糊。

我无奈地苦笑，该走自己的路了。

大不了，抛妻弃子。

姜时悦是在守孝的第六天找上我的，她整个人风尘仆仆的，好像很着急赶来的样子。

我细细地打量着她，这几天她好像过得有些糟糕。

头发乱糟糟的，眼底也是一片乌青，说不出的疲惫。

看着我身上的丧服，她脸色有些不自在。

刚想开口，就被人轻咳打断。

周俊宇带来了哭哭啼啼的女儿。

他一副邻家大哥哥的模样，抱着我的女儿，温柔又贴心地上前替姜时悦捋了捋头发。

「悦悦，你开车开得太快了，紧张死我了。」

「对了陈哥，我擅自做主把西西带过来了。」

「她作为外孙女也应该来送自己外婆一程。」

气氛有些诡异，我们都没有张口，他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怎么了悦悦，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吗？」

姜时悦看见他脸上都不好意思，那张冷着的脸都是缓和。

她摇着头走过去，擦掉女儿脸上的眼泪。

他们真的很像一家三口。

既然他们如此着急的秀，那我会成全他们的。

「兮兮，过去跟你爸爸祭拜一下外婆。」

周俊宇温声哄着将女儿放到地下，示意她走过来。

「不，我不要。」

「我不要这个坏爸爸，给我当爸爸。」

「也不要那个脏兮兮的老太婆当我的外婆。」

女儿的话让一旁对我有意见的表弟都一脸同情地看着我。

我麻木地看着女儿窝在周俊宇怀里依赖着他。

都说赤子无辜，但是这六年我亲力亲为地对她好，一门心思全在女儿身上。

可她还是受身边人的影响，对我越来越厌恶。

只因为我不惯着她，平时她爷爷奶奶的溺爱，没少让我跟她们沟通。

但是没用，他们觉得女孩子就是个宠的。

他们甚至觉得我从小穷怕了，还不想女儿过得众星捧月。

心尖密密麻麻地痛，就算我一个大老爷们也有些受不了。

胸腔哽咽酸楚，盯着我妈的黑白照，我准备赶他们离开。

我妈不需要这些人祭拜。

生前没把她放眼里，死后我也不指望姜时悦对我妈有孝心。

女儿更是已经养歪了。

但是下一刻，她说出的话却让我心脏猛地下沉。

「宇哥哥，那个老太婆好讨厌啊。」

「她上次还不肯让我跟你走呢，她说宇哥哥是坏人，我看她才……」

女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紧张的周俊宇捂住了嘴巴。

他瞬间神色不明，眼神躲闪不肯看我。

有问题？我妈什么时候去见过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