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外故事——17位中国人撤离埃塞的惊险之路

职场人到底要说 2024-09-10 21:15:32

埃塞局势不稳定,许多同胞撤离,文章主人公记录下在埃塞撤离的点点滴滴。文章提到的人物名字均为化名。

千辛万苦终于过了wollo大学的关卡,所有车辆上,所有可以打开的地方,包括油箱盖,全部都要打开检查。每件行李都要打开,恨不得连裤脚的缝线都拆开,相比于寻常的翻翻口袋、简单的金属扫描,好像只有注意到那些狭小而隐蔽的空间才能体现阿姆哈拉特种部队的专业,毕竟抗日神剧和各种无间道剧情里,那些p里边可是藏的下子弹或是机密情报的。嗯,不得不为特种部队的严谨和敬业点赞。

六辆皮卡、一辆自卸、一辆铲车、一辆吊车历时三个小时终于通过关卡,李元芳赶紧聚拢车队,清点人数,清点物资,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两箱施工资料和图纸。

领队李元芳,187cm的东北汉子,大学时是体育特招生,几年的驻非生涯并没有消磨掉那一身隆起的肌肉,反而线条更加分明。只是本就古铜色的皮肤多了一抹铁青,加上多日没刮的络腮胡子,活脱脱一副李逵的即视感。但细小的眼睛不时射出的精光,又在展示着如发丝般的心思。

整个检查过程全部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他自信没有被扣下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就一定是落在营地了,李元芳忍不住骂了一声,急着逃跑,催促我们赶紧出发,匆忙中竟然把施工结算用的资料、图纸忘记了。不能这么走,不然结算出现状况,兄弟们的生活都成问题,而且打完仗工程应该还会继续,资料一定要拿回来。

马上召开全员阵前会议,十七个中国兄弟意见出奇的一致,既然现在没有枪指着咱们脑门了,来回营地也就十公里,一个小时应该够用了,怎么样都不差这一个小时,大家争着回去。最后还是李元芳拍板,吊车和铲车速度慢,先行出发,其余车队原地待命。清空一辆皮卡车,以缩短来回的检查时间和不必要的麻烦,领队李元芳加资料员东明外带两个埃塞司机回营地取资料,以最快速度返回,预计时间一个小时,如果两个小时仍未返回,临时指挥杨哥立即求助当地国防军,务必等所有人集合后一起出发。再追赶先行车辆,如果到时候没有手机信号,两批队伍到第一个宿营点凯米斯汇合。

一行四人迅速钻进皮卡,对关卡守军说明情况后,再次驶入孔博勒查。路况很好,提格雷州军队没有轰炸城市,道路两旁的小黄花还在微风中摇曳,延续着飘摇的生机。也没有多少逃难的市民,想走的或者说能走的,早就陆陆续续的走光了。

一刻钟后顺利抵达营地,两个留守保安所罗门和那提,已经给营地铁门上了层层铁链,开门竟用了五分钟,李元芳欣慰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以示对他们敬业精神的鼓励。看着他们憨厚的媚笑,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东西是挡不住枪杆子的,而且你们拍我马屁也没用,亚的斯传过来的消息,本国人,非亚的斯亚贝巴ID,不允许进入你们伟大的首都,所以没办法带上你们,抱歉了,兄弟们。

东明立即去搬运资料,然后又自告奋勇去检查一下各个房间,以防遗落一些其它重要的东西。

李元芳点着一根立群,伴随着一口浓烟吐出,肺捎带着心脏都被熨贴的平整了。看着满院的狼藉,竟然能准确的记起臂力棒是唐总从成都带过来的,健腹轮是小吕送的,瑜伽垫是张姐的最爱…….,这些非必要物资是带不走的。没想到成立短短一年的营地,有着如此多的生活气息,生活留在原地,走不了了,但生活和战争永远都是势不两立的,所以等待生活的也许只能是毁灭了。

一阵微风吹过,李元芳的眼睛好像进了粒沙子,使劲揉了一下,有些湿。东明收拾完了,大家又检查了一遍,皮卡再次驶离营地,李元芳的思绪却没能跟上来。

不由想起两个月前战线刚刚推进到沃勒德亚,一个地处提格雷州和阿姆哈拉州交界处的小城市,公司有项目部在那里。李元芳从孔博勒查出发,协助撤离。人员资料撤回亚的斯亚贝巴,一些设备安放在孔博勒查营地。因为当时觉得,就算没有士兵阻拦,仅仅这段山路海拔3000米以上,穿越丛山峻岭,曲折蜿蜒堪比青藏公路,而且周围群山环绕,这些都是绝顶的天然屏障,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短时间内孔博勒查应该是安全的。所以大部分设备都转移到了孔博勒查营地,人员也在亚的斯亚贝巴安顿下来。

最初两天,随着他们的到来,李元芳他们颇为不安,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好端端的一群士兵住进来,任谁也会惴惴不安的。问及保安和项目上的埃塞员工。他们说,这是巴赫达尔调防过来的,没什么事,主要是帮助维持市内秩序,防止提格雷特务分子渗透。

亚的斯亚贝巴公司领导向大使馆汇报后,也做出暂时留守,根据事态发展随时灵活处理的决定。营地里也暂时稳定下来,大家又有序的开展工作,战争好像还有一段距离。

李元芳突然想起来,以前认识一个阿姆哈拉特种部队的军官,还喝过酒。曾经也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过,何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但是想了半天也记不起名字,只记得一脸的络腮胡子搭配一个溜光的头顶,跟他掰过手腕,李元芳输多赢少。

但是李元芳觉得,实力应该在仲伯之间,输多赢少是因为可以避免无休止的挑战,他觉得自己是个职业军人,好胜心强,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也交下了朋友。但是毕竟只见过两面,这些还不足以想起他的名字。最后跟经常载人应酬的司机描述半天,终于告知一个李元芳不会翻译的名字,准确的说不是不会翻译,是他的名字里有两个颤音,大多数中国人根本连说都说不出来。李元芳一下记了起来,通讯录里记得就是‘颤颤’。好吧,随即打了电话给‘颤颤’,但是都没接通,显示对方无人接听。

战争时代,实在是不好说,难道战死疆场了?还是在执行秘密任务?好像上次见他已经是半年前了,李元芳用力甩了甩头,好像要把这些猜测甩出脑海。毕竟有过交集,还是不愿意想到,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突然间说没有就没有了。

就在那天晚上,刚刚吃过晚饭,电话铃声响起,竟然是‘颤颤’。李元芳有些激动的接通电话,伴随着埃塞式问候,李元芳知道了,‘颤颤’的确在前线,在距离营地一百公里左右的乌查里地区战斗。‘颤颤’豪爽地告诉李元芳,放心吧,我的兄弟,孔博勒查非常安全,提格雷的军队被阻拦在大山之外,我们在乌查里之外跟他们在战斗,你们放心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消灭所有敌人,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一场,来庆祝我们伟大的胜利️。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刚刚离开的村长牵着两头羊,出现在营地。李元芳快步迎上,以为是村子的回礼,一年多了,第一次见到回礼,竟有一些小感动。但接下来村长的话,让李元芳因为自己的草率,尬在了原地。羊不是回礼,是来劳军的。原来刚刚的门口风波,是营地的小分队抓到两个提格雷州的间谍。

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羊肉已经烤熟,海利队长热情而自豪的邀请李元芳和所有中国人一起庆祝这个伟大的胜利。李元芳拿出已经准备好的晚餐,分给庆祝的士兵,也拿回一些他们的羊肉。并说明疫情期间,公司不允许聚餐,希望能理解。

看着士兵们畅快、豪迈的吃着晚餐,李元芳想,疫情和枪子儿比起来,弱爆了。

突然一点羊肉塞进了牙缝里,李元芳用了三根牙签才扣出来,恶狠狠的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羊肉残渣,突然想到,这羊不会是用我们的捐款买的吧。

半夜的时候,李元芳听到村子里一顿鸡飞狗跳。也没太在意,毕竟有英勇的埃塞俄比亚兵哥哥在站岗执勤。就是踏实,翻个身继续睡了。第二天早晨,李元芳正在刷牙,一抬头看到大门口三三俩俩的村民,赶着驴,牵着牛,驴背上放着一堆堆破破烂烂的包袱和一些看起来应该是粮食的东西。一个婆娘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婴儿,背上绑着一个也许大一岁,也许大更多一点的,但是应该不会走,就算会走也走不稳的幼童。因为手里牵着的那个也不过三四岁光景,踉踉跄跄的勉强跟着那婆娘的脚步。

后边还有一些人,但是李元芳分不清楚是不是她们家的,就算只有这三个,想来她们家的日子也应该会越来越好,有子之家贫不久啊!!!李元芳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有点恶趣味,埃塞每个家庭都有很多孩子,好像越是穷的乡下越能生养。谁知道呢?也许她们的明天真的会特别好,这不是体育生李元芳能想明白的问题了。

李元芳赶紧擦擦嘴角的牙膏沫子,让翻译去问问什么情况。不一会翻译紧张兮兮的回来说:她们听说提格雷州的军队要打过来了,赶紧往南方走,避一避。李元芳马上找到海利,海利说没有接到通知。李元芳犯难了,没有道理啊?怎么老百姓先于军队知道了,正狐疑间,海利收到通知,出去开会了。半小时后海利回来,告诉李元芳昨天晚上有80个提格雷间谍进入孔博勒查,散布谣言,所以很多老百姓开始逃难了。

随即他的小分队也进入了营地对面的小山头,李元芳觉得不是只有间谍那么简单,不然为什么他们立马布防到山上。李元芳赶紧打电话给公司领导,说明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怀疑。领导要求他们马上做出撤离预案,收拾好个人物品。等待汇报大使馆后的进一步通知,如有其它状况,24小时随时汇报。

整个营地立即进入了撤离的状态,李元芳带着大家把能带走的设备全部装到自卸车上,带不走的尽量转移到库房,还有一些也归置到一起,并用防雨罩遮起来。营地上可以开动的车辆有六台皮卡、一辆自卸、一辆吊车、一辆铲车,全部撤离到亚的斯亚贝巴,这些都是宝贵的公司财产,能多带一点是一点吧。自战争开始,营地就一直储备着一定数量的柴油,把柴油分成小桶,也要全部带上,谁知道300km的路要走几天?

这时外边儿响起了零零星星的枪声,营地外的大街上空空荡荡的,逃难的人群已经没有了,就连平时到处游荡的野狗也不见了踪影。李元芳又想到,我们捐的钱,村长到底来没来得及给难民?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昨天晚上村长也成了难民。

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热浪,整个营地都在颤抖,对面山头上腾起一阵火光,随后大量的浓烟升起。整个营地反而异常安静,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山头的滚滚浓烟。随后是慌张的不知所措,很多人都在无意识的转圈,拼命的在交流着什么。好像有人在说,下一颗炮弹会不会落在营地里。李元芳下意识的看了看裤裆,还好没湿。不过手心,后背全是汗,伴随着热浪后的一阵微风,李元芳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李元芳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不能慌,按照上次沃勒德亚的经验,马上安排撤离。李元芳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相对平静一些,告诉大家,不要慌乱,赶紧回房间收拾个人物品,所有中国人和持有亚的斯亚贝巴ID的埃塞员工,撤离!!!其他员工马上领取这个月的薪水,两个留守保安预支半年薪水。

随着所有人的行动,李元芳掏出手机打给了公司领导,公司领导下令,马上撤离。

就在这时,一队士兵闯了进来,正是早晨刚刚布防在山头的海利小分队。一向温和的海利,急匆匆的通知我们,十分钟内必须撤离。李元芳深深的看了一眼海利,心想:哥们,够意思!

看来情况的确紧急,李元芳告诉所有人,车上空间有限,只允许带必须的生活物资,十分钟必须出发。

人的潜能的确是无限的,十分钟内全部人员集结完毕。李元芳握着海利的手,想说几句感谢的话。没想到,海利说:我们跟你们一起走。说着,他的小分队全部跳上了车。

就这样,车队出发了。李元芳不知道他们是调防,还是战略转移。但是看到他们上车后就在换衣服,难道是去执行秘密任务?

五公里后到达wollo大学附近,一处荷枪实弹的关卡,拦住了车队。所有人下车,站成一排,拿出ID。随后一阵操作,海利他们一行人及其枪支被带走了。李元芳数了一下,算上海利一共34人,竟一人不少。

下车后,看着车灯打到公司领导排成的人墙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影子后面是无穷的黑暗,于是黑暗和人墙之间便有了缓冲,这坚定的人墙和长长的影子仿佛可以阻挡一切,隔绝了所有危险。

李元芳连同17颗紧绷的心脏,终于感觉到了踏实,重新落回了身体里。紧紧握住每双颤抖的手,体会着从不同掌心传过来的滚烫的温暖,这个东北汉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翻来覆去重复着:谢谢,谢谢,谢谢!但是眼泪却扑簌扑簌的直往下掉,随着环绕在后背上的胳膊越来越紧,迎接现场出奇的安静。

回公司的路上,李元芳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挥洒着柔和的清韵,照在坚韧的马斯卡小黄花上,竟生出一片金碧辉煌。李元芳第一次觉得埃塞俄比亚的首都——亚的斯亚贝巴有一种如天堂般的宁静和美好。

同样的小黄花开在途中的百里大山上,原本是真正的金碧辉煌,真正的雄浑壮阔。但映入李元芳的眼底,却如汪洋般深不可测,无边无际。17个中国同事连同几个埃塞籍员工犹如行驶在恐惧海洋中的小舢板,毫无规律的到处乱撞。李元芳摸着因多次湿透已经发硬的衣服,上面结了一圈圈白色的盐垢,像极了海水的结晶,不由得又想起了,小舢板的行驶历程。

刚刚离开孔博勒查还算顺利,恰逢中午时分,艳阳高照,很快便追上了先行的铲车和吊车。途中隔十几公里便有一个检查站,大部分穿着阿姆哈拉特种部队的衣服,检查过程紧张、严肃、仔细、认真。过了三个检查站,到达凯米斯时已经下午五点,李元芳决定夜宿凯米斯。

派出三个小组寻找酒店,每个小组两个中国人带一个埃塞籍员工,李元芳带一个组,铲车司机老陈带一个组,资料员东明带一个组,其余人员全部下车,围绕车队形成巡逻姿态。

虽然停车的地方毗邻最后一个检查站,貌似一个排的士兵,全部荷枪实弹,给李元芳他们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但是战争中的难民,在饥饿和恐慌的驱使下,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生物。

李元芳穿梭在难民群中,艰难的寻找着横七卧八的间隙,尽量不给他们增加额外的侵扰。原本见到中国人就伸出的手,此时无力的摊在尚有余温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好像一动就会错失汲取太阳挥洒到地面的最后一点热量。空洞的眼睛里全是茫然,瞳孔漂浮其中,左右无依,没有恐惧,也没有安详,就像模糊了恐惧和安详的界限,分不清楚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安详,只有麻木的、毫无希望的茫然

艰难的寻遍了小镇上所有酒店,全部住满了略有积蓄的难民,没有一个空余床位。

只能睡在车上,李元芳把人平均分配到车厢里和车斗上,嘱咐大家要警觉,一夜,到也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啃完面包,出发。今天一定要赶到罗比过夜,听前几天撤离的兄弟单位说,这段距离大概有六七个检查站,而且很多都是山路,一定要预留好充足的时间。

出发后,除去雷同的检查,不时会遇到另一个方向驶来的车队。有的车队明显是军用卡车,有的则是插着埃塞国旗的民用卡车。同行的埃塞籍员工告诉李元芳,民用卡车是各个地方自愿捐赠给前线的物资,说话间竟有一丝自豪。

仔细观察,果然有的车上装着类似于面粉的东西,有的车上拉着牛,还有的车上拉着一些李元芳也分不清楚的七七八八的东西。

李元芳不知道自愿指的是谁,也不知道公司“被捐款”的一百万比尔在哪辆车上。还有几年前的一批货柜,听说也被重新征收了三千多万的税款。原因是当时算错了,当时的专管员是提格雷人,现在已经被抓了。所以公司需要补缴税款1200万,滞纳金➕利息2000多万。律师说这件事无能为力,所有公司都在遭受清算,因为国家没有钱了。

漂亮,巴扎嘿,就这么干。

李元芳甚至在想如果公司尽快缴了,是不是下一批物资也会更快的运往前线?战争会不会早点结束?但是如果打败了,新政府会不会治罪公司,来个新一轮的清算?这些也不是李元芳应该考虑的事情,就算考虑也考虑不明白。

因为铲车和吊车速度较慢,而且频繁会车,下午五点钟时距离罗比还有三十公里,又是一个检查站。等待检查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着,今天天黑前可能赶不到罗比了。好在这次检查倒是也快,只是出发时一个埃塞籍司机找不到了。

开始李元芳以为,他应该是去远一点的地方方便去了,还窃笑到: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埃塞人不都是随地大小便吗?很多公共场合的小便池都是没有遮挡物的,身后就是穿梭如织的男女人群,甚至李元芳经常隐约的感觉到,他们入厕时也有一种,未被殖民过的放肆和炫耀。

思绪回到现实,左右半个小时过去了,司机还没有回来,几个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其余埃塞籍员工也是一脸茫然。这时李元芳收到一条信息,正是那个司机发过来的,大意是我已经走远了,不用找我了,我老家就是这附近,我回家了……

李元芳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捂住额头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说一下总是可以的吗。给项目上开车也有三年了,挺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这样不辞而别了,难道相忘于江湖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好吧,路还是要赶的,这种事在埃塞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只是一直没办法适应。也已经不会想,再见面会不会尴尬的问题,谁丑(行为)谁尴尬。

重新调整好司机,再出发,已经是六点半了,天变成了铁青色,像极了李元芳此时的心情。

五公里后,天已黑透,车队停住了,前方堵得密不透风。开始以为又一个检查站而已,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李元芳意识到不太对劲。随即带着一个四人小分队前去探查,步行一公里左右,来到原因所在地。一堆立方米以上的石块,赫然堵住了道路,大大小小不下几百块,已经有不少人在自发的清理,但是效果貌似不太理想。

李元芳也上去试了试,一个人根本推不动。李元芳随即打电话给公司,公司领导命令李元芳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赶到罗比,半夜停在荒郊野外的风险太高了。

短暂的讨论后,协调所有埃塞籍员工,动员前方拥堵的车辆,尽量让出一条车道,方便我们的铲车过去,帮助大家打开一条通道。但是整个过程无比艰难,不断地前后腾挪中,两个小时已经过去,天已经黑的透透的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和车辆全部停止了动作,愣在原地。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声,这时不知道谁喊了几句阿姆哈拉语,开始三辆、五辆的车关闭了发动机,关闭了车灯。接下来所有车辆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关闭了车灯,关闭了发动机。

枪声更加清晰可闻,噼里啪啦的,有点像过年时放的那种红色的、盘状的浏阳鞭炮。声音不大,但是很密集,因为黑暗,李元芳看到了一些类似于流星的光线,在远处飞来飞去。这时李元芳竟然想到了国内的未婚妻说过的一句话:遇到流星一定要许愿,很灵验的。但是李元芳没有许愿,只是恶狠狠的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回去,一定要。

枪声来的突然,去的也很快。身边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了交谈的声音,慢慢的李元芳发现又有车辆在启动,三辆、五辆、八辆、十辆,很快竟然让出一条路来。李元芳来不及细想,赶紧让老陈开车,其余车辆跟上。

来到堵路的石头附近,又调整了一下附近的车辆,给铲车让开一个活动空间。迅速的,老陈便发挥出现代机械的全部威力,石块被清理完毕。没有欢呼,没有激动,所有人都在沉默中上路了,好像害怕惊醒那头沉睡中的恶魔。

过了路障一公里左右,路边几辆抛锚的卡车,有的车灯还亮着,但是空无一人,车头的埃塞三色国旗无力的晃动着,车厢里空空如也,没有牛羊,也看不到任何七七八八的东西。突然老陈一声尖叫,铲车吱的一声被钉在路上,伴随着惯性的前冲,李元芳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顺着老陈哆哆嗦嗦的手指,李元芳看到前方的路边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昏暗的土地上也看不到血迹,不知道是人还是尸体,更不知道他们是何时以这种姿态留在这个荒凉的路边,李元芳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见识到战场,真正的战场。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李元芳挪动了一下僵直的身体,随着汗湿的脊背传来丝丝凉意。李元芳又可以思考了,竟然是:要不要确认一下,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有得救。

犹豫间,窜出几个人,站在车的灯光里,蓬头垢面,寒冷的夜风中,有的人只穿着跨栏背心,更多的裹着一块布,但是无一例外的端着AK47。李元芳认识这种枪,上学时,这也是他在游戏里的最爱,点射精准度相当高,基本可以枪枪爆头。

但这是第一次被真正的AK47顶住脑门,不同于游戏中,除了能感受到枪管传来的丝丝寒意,大脑更有一种要从眉心处被抽出来的感觉,眉心处有点发紧的麻麻的痒,大脑连同身体像是缩成了一团。李元芳不确定,这种要被抽离的是大脑,还是灵魂,假如有灵魂的话,更像是灵魂。

同行的埃塞籍员工听不懂他们的话,磕磕绊绊的告诉李元芳,这是奥罗米亚语。

还好,后车中有奥罗米亚民族的员工。交涉中,问李元芳是不是他们清除了路障,李元芳看着冲在前面的铲车,没有说话,但是也想不出任何抵赖的理由。当时心里在想,完了,看来是破坏了人家的军事行动,完蛋了,这次真的完蛋了。

这时又聚拢过来几个同样蓬头垢面的人,一样的每个肩头裹着一块布,拿着AK47。在李元芳绝望的等待中,叽里呱啦的交流着,接着便消失在夜色中。留下夜风中的李元芳,半天没敢动地方。左右看了看,除了后面长长的车队,什么都没有。李元芳木然的被埃塞籍同事扶上车,脑子里是一片茫然,就像抑郁症分不清楚难过和不难过的界限,此时李元芳也分不清楚恐惧的界限,恐惧的海洋包围着他。

李元芳只是机械的、讷讷的催着老陈,快点,再快点。

后记

故事主人公离开后,大约一周时间,提格雷军队联合奥罗米亚反政府武装,把战线推进到了罗比,此次主人公的遭遇就是奥罗米亚反政府武装的一次袭击,好像是冲着物资去的。战争确实可怕,世界并不太平,只是我们有一个强大和平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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