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生日那天，她将一整套鸽子血红宝石首饰送给了自己的小竹马。

那是我母亲生前送给自己儿媳的传家之物。

找了半夜我才找到她。

酒吧暧昧的灯光下，妻子正依偎在竹马怀里，泪眼朦胧：

「阿远，若是你当年没出国，也许我早就是你的老婆了。」

他们的朋友在旁边鼓掌叫好，为这段错过的爱情感动不已。

我默默离开，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先生，很抱歉，之前请你为我妻子筹备时装展的事，可能要取消了。」

「嗯……原因是，我要和她离婚了。」

1

「祁安，我不是叫你去接我吗？你怎么不接电话，装什么死呢。」

我在家里静静等到天明，莫晚晴才浑身酒气地回到家里。

没有为自己的夜不归宿做任何交代，开口就是气势汹汹的指责。

「哦？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在身边吗，还有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肖卓远对吧？」

我放下手中的早报，嘴角对她轻扬了一个弧度，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若是从前莫晚晴叫我去接她，不管是睡梦中还是在工作中，即使自己去不了，我也一定会派司机去接，就怕她喝醉了路上出事。

但昨夜我直接将手机设置了勿扰模式。

莫晚晴愣了愣，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气急败坏的愠怒：

「那又怎么样？大家都喝酒了，没办法开车。」

「还有，昨天是我生日，朋友给我庆生有问题吗？虽然我们结婚了，但你别妄想把我绑在身边，我也有自己的自由！」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自然知道昨天是她的生日。

提前半个月我就预定好了非常有名的一家旋转餐厅，在那里吃晚餐，可以看到全城最美的夜景。

我还专门请人为她定制了一条蓝钻项链，我记得之前莫晚晴看到那颗蓝钻时放光的眼神，就想要悄悄在生日这天给她一个惊喜。

可我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都没等到她来赴约。

在等待的时候，还刷到了一条来自于她青梅竹马肖卓远的社交动态。

「明明多年不见了，还记得我喜欢鸽子血，晚晴……我将远远地等你，隔着冷静的距离。」

一句暧昧的表白，而配图，正是那套我再熟悉不过的红宝石首饰。

我至今仍记得母亲将它郑重交给莫晚晴时候的慈爱神情。

而现在……母亲从未舍得佩戴过的首饰在一个陌生男人手里。

见我不说话，莫晚晴以为是我自觉理亏，声音更大了：

「阿远才回国，我总不能放人家鸽子吧，和你吃饭的机会不还多的是？」

「还有，祁安，我的生日礼物呢？」

说着，她心安理得地朝我伸出手来。

我微微勾起嘴角：

「还有必要送礼物么？等着像那套鸽子血红宝石首饰一样，又被你拿去送给别的男人？」

莫晚晴听我提到这事，皱紧了眉头，语气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那又怎么样？是你妈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与其让它整天躺在银行保险柜里不见天日，不如把它送给真正识货的人！」

识货的人？就是指她那个在国外读了几年野鸡大学，现在查无此校的青梅竹马吗？

我捏了捏拳，忍着心中不断上涌的心酸：

「莫晚晴，你别忘了，我妈妈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2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开心不已的妈妈带着莫晚晴去旅游。

本来敲定的计划是进行半个月的海上游轮旅行，莫晚晴临时变了卦，说是想去一趟西藏，要净化心灵。

妈妈身体不好，可又不想扫了自己儿媳妇的兴，还是陪着她自驾上了高原。

就在出发的三天后。

她们的车子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出了故障，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们两人的高反越发严重。

妈妈将最后一瓶氧气留给了莫晚晴。

等到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妈妈早就没了气息。

听我提到了我妈，莫晚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行了行了，又不是我害死她的，你想让我被她的死道德绑架一辈子吗？你要不要我自杀给她偿命啊？」

「砰」的一声，她狠狠摔上门进屋了。

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失望了太多次，被她尖锐的话语也伤害了太多次。

此刻的我竟没有感觉到往日的那种切心之痛，反而有种解脱了的豁然。

我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们分房睡已经有一阵子了，大概是从年初那次吵架开始？

我曾经无数次纠结过，要怎么向她道歉，让我们和好如初。

现在反而觉得庆幸了，至少不用再面对她那张毒蛇一般的面容。

很美，却可怖。

……

第二天一早，惯常失眠的我依然起的很早。

出乎意料的，喜欢赖床的妻子也醒了。

「祁安！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取消我的时装展？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辛辛苦苦奋斗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莫晚晴瞪着猩红的双眼，一副想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模样。

想来是她已经知道时装展取消的事了。

我将她轻轻推到一边，自顾自地冲泡着咖啡：

「这本来就是我托了很多关系、借了很大的人情才替你争取到的名额，现在人家有更好的合作对象了，要取消我也没办法。」

我顿了顿，朝她笑笑：

「要是你自己足够出色，能靠自己多拿几个国际大奖，只怕是人家会求着你来办展呢。」

我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莫晚晴说过话。

她发脾气的时候、生气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好言好语地安慰她，替她兜底一切。

妻子呆了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祁安，你是不是疯了，你就这样和我讲话？你到底怎么了？」

我转过头，认真地望向她。

这个让我整整爱了十年的女人。

「莫晚晴，离婚吧。」

3

「你真的是疯了……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我陪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你的公司终于有起色了，你就想抛下我？我告诉你，没门！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莫晚晴指着我的鼻子痛骂。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她的眼神里好像忽然流露出一股恐惧。

发泄一通，她也没再提时装展的事，拎着包包就摔门而出。

我看着这个女人气急败坏的背影，心里只觉得无比空虚和茫然。

我们从大三相识，恋爱五年，结婚五年。

我却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自己的枕边人。

大学毕业后，我接手继承了家里的公司。但那时父亲刚刚去世，加之市场低迷，公司已经岌岌可危。

我不想就这么放弃让父母的心血毁之一旦，更不希望万一公司破产，莫晚晴就要跟我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几乎是压缩了一切休息的时间去工作，终于让公司的业绩逐渐回温，还扩展了市场和规模。

这几年我虽过得辛苦，却从未让莫晚晴受到半分委屈。

生活上，每一个纪念日和节日我都静心准备，她想要一切物质享受我都尽量满足。

事业上，她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服装设计师，我就动用自己能动用的一切资源去支持她。这几年她在业界名声鹊起，不谦虚地说一句，这背后绝对离不开我的帮助。

而她呢？

从来不记得我的生日，送我最好的一件礼物是一个三百元的钱包。可她朋友过生日，她就挥金如土，几千几万的礼物随便送。

我胃病复发住院，她还在和朋友流连夜场，接到了我助理的电话，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句「让他多喝热水。」

梦该醒了。

……

「祁总，有人找，我看他满脸戾气来者不善，就替您拒绝了……」

助理神色紧张，话还没说完，我的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祁安，你这个有了钱就没良心的畜生，还骗我说不在公司！是不是在和什么女人偷情呢？」

一个男人气势汹汹地径直闯了进来。

长得很英俊，却也掩饰不了他由内而外散发的一股精明油腻的气质。

正是莫晚晴的青梅竹马，肖卓远。

我冷笑一声：

「怎么，一整套鸽子血首饰都拿到手了，还不满足吗？」

4

肖卓远只是愣了几秒，脸上毫无半分愧疚之意，立即岔开了话题：

「不就是送了套首饰吗，你就心眼那么小？又是要取消晚晴的时装展，又是要和她离婚，祁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在外面有人了？」

他放大了声音，吸引得外面路过的员工都忍不住驻足吃瓜。

「这件事和你有关吗？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们夫妻的事，难道，你是她的小三？」

我嗤笑一声，不想理会他的胡搅蛮缠，顺手按了警报铃。

「……你胡说！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反过来污蔑我……我靠，你行啊，你敢叫人对我动手！」

保安很快就赶到了，推着肖卓远就往外走。

肖卓远似乎是觉得掉了面子，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头，人高马大的，一把甩开保安，猝不及防给了我一拳。

正中胃部，我瞬间感到一阵绞痛袭来。

「祁总！」

看到我被打了，保安也怒了，直接抄来了防爆钢叉把肖卓远死死按在了地上。

「……阿远？你怎么来公司了……快放手！这是我朋友！」

吵闹声里，忽然听到了莫晚晴那纤细的声音。

保安认得她，当下也不敢再继续动手，只得放开了肖卓远。

「他来我这里闹事，怎么，你要护着吗？」

我忍着还在抽痛的胃部，整理了下衣领走上前去。

肖卓远爬起来，立即换了副神情，委屈巴巴地看着莫晚晴：

「我只是气不过他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来向你讨个说法，结果他根本不给我一个好脸色，还叫人把我打出去。」

「晚晴，你看他这幅模样，分明就是外面有人了，找借口想甩了你呢。」

莫晚晴看着我，立刻皱起了眉头：

「……祁安，这是我们夫妻的事，你不要把气撒给无辜的人行吗！卓远是我朋友，你在公司这样对待客人，不觉得丢人吗？」

我面如死水地看着莫晚晴：

「你搞清楚，现在是他在我公司闹事，还打了我，我赶走他不应该吗？」

「晚晴……我就轻轻碰了他一下，他就叫人把我叉在地上，他心里从来不在乎你这个妻子的面子！」

肖卓远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看了眼手表，距离下午会议只有十五分钟了。

「行了，我还有事，你们没事就先离开吧。」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瞬间寂静了。

莫晚晴把手里拎着的饭盒用力砸到了地上。

汤汁和油水甩了满地，甚至还溅到了我崭新的裤脚。

「亏我还担心你胃病复发，给你专门做了午饭送来，结果你就这样对我的朋友，就这样赶我走？行，祁安，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这个大忙人了。」

莫晚晴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拉着肖卓远的手转身离开。

担心我胃病复发？

我冷笑一声，分明是害怕离婚，想要自己找个台阶来哄我。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没敢讲话，助理匆匆找来保洁打扫卫生。

「……祁总，您的裤子……」

「没事，走吧，先去开会。」

好在……

我还有公司，还有我的事业。

失去了莫晚晴，我并不是一无所有。

5

那之后的几日，莫晚晴都没有回家。

我的律师打电话和她商议离婚的事情，她直接回避话题挂电话。

不过我也无心再去纠结她的事了，我接手公司以来自己研发的新品牌弥芥，终于要开第一次新品时装发布会了。

我从半年前就开始准备，负责这次新品牌的设计师也都是经过几次比赛考核选出的。

如果能成功举办，公司的股价一定会水涨船高。

……

只是我没想到，莫晚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张邀请函，带着肖卓远一起来参加了。

他们两人都穿着一身高调闪亮的白色礼服，在人群里很是扎眼。

莫晚晴从来不让我公开宣布我们的婚姻关系，理由是不希望别人认为她是靠裙带关系出名。

我觉得有道理，就也不强求。

今日他们这么一亮相，倒是有很多人都误以为他俩是情侣，纷纷上前向这位新晋设计师搭讪。

不过好在，直到展出环节完满结束，他们两人也没搞什么幺蛾子。

忽然，一个不知道是哪家媒体的小记者从角落里冒出头来：

「今天很荣幸，能见到知名珠宝设计师肖卓远先生，请问您对今天的弥芥发布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在场众人的目光瞬间齐齐看向了他。

知名珠宝设计师？

我默默嗤笑一声。

就凭他自己开了一家原创珠宝设计某宝店，结果月销量为1吗？那一单还是莫晚晴下的单。

只见肖卓远昂首挺胸地接过了话筒，目光得意地望向我：

「就这种层次的发布会，我能有什么见解？当初贵品牌说是公开比赛选拔设计师，结果却放着第一名不用，选了一位连决赛作品都没能完成的不入流新人设计师！」

第一名是您的妻子莫晚晴小姐，而这位靠作弊上位的新人是祁总您亲自挑选的，我作为莫小姐的朋友，想当着大家的面问问，祁总，你这样徇私，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吗？」

他义正词严，慷慨激扬，话音一落，满座瞬间沸腾起来。

「……我就说嘛，当时决赛忽然神神秘秘的，不公布名次，甚至连决赛作品都没展出！就直接宣布陶然获胜了，原来是早都傍上老总了！」

「什么？原来莫晚晴是祁总的妻子啊，大设计师辛辛苦苦得了第一名，结果被黑幕给小三，这得多憋屈啊……」

「祁安看着人模人样的，结果也是这种渣男……帅哥果然都不可信啊！」

……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还有当场吃瓜的记者们咔咔作响的快门声，为了发布会辛苦了半年的工作人员们都是满脸焦急。

那位主理设计师陶然更是急得快哭了，无助地看向我。

我笑了起来，在纷杂声中接过了话筒。

众人的目光顿时又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我清了清嗓子：

「这件事本来是家丑，我一直隐瞒，是为了给我的妻子莫小姐一个面子。」

我目光直直看向那嚣张的一对男女：

「今天既然你们主动提起，那我就不必再顾及她的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