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把我姐当狗耍。
我一不开心就扇她巴掌。
不止如此,我还把她的衣服扒光,强迫她跪在冰面上向我磕头。
因为我活不久了,所以我不断地作恶、发癫。
直至耗尽所有人对我的关爱和怜悯。
直至把曾经所有流向我的爱都还给姐姐。
我才能安心地走。
01
我姐在除夕夜遇害了。
她被残忍地肢解,丢进冰冷的湖中。
她死后的第三天,所有人才意识到她出事了。
为了瞒着重病的我,她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可我还是手术失败死掉了。
我死后在空中飘了很久,直到看到我的父母跪倒在墓碑前哭泣。
我没能看到姐姐,却意外发现旁边的墓碑上写着她的名字。
或许是血缘的羁绊,我的眼前突然涌现出一幕幕不属于我的回忆。
父母一次次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她靠冷水泡饭充饥。
她被一次次推开,被训斥能不能再懂点事。
她也会发烧生病,艰难的时刻却没有一个人陪在身边。
甚至在她出事的那天晚上,求救电话也被妈妈毫不犹豫地挂断。
那个时候,所有人正围着我祈祷……
她绝望地求饶,却被生生砍断脚筋,之后是长达七个小时的非人折磨。
我眼睁睁看着已发生的事情重现,却无能为力。
最后她仅剩一丝气息,被人活活拆成了尸块。
巨大的悲伤将我吞没,远比死亡更让我痛苦。
就连嘶喊都没有资格!
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再抱怨命运的不公,我会好好保护好姐姐。
可悔之晚矣……
最后在我拼命想向尚在人世的爸妈靠拢,莫名的引力却突然将我抽离人间。
我的灵魂被瞬间撕碎在风中。
……
下一秒,我的眼睛猛地睁开。
胸腔翻涌,一口血咳了出来。
温热,黏腻,腥涩……是我往前最熟悉最厌恶的感觉,就像我溃烂垂死的人生。
耳边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清晰。
是姐姐的声音,
「阿婉,还是要听医生的,手术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四十呢。」
「也不低了。」
妈妈也在用纸巾擦试着我胸前的血渍,她满脸疼惜。
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三年前我第一次手术的前夕。
心中的悔恨瞬间被重生的惊愕替代。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牢牢将姐姐抱入怀中。
我心如擂鼓,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越哭越凶,哽咽出声。
「姐姐,姐姐……」
怀里的姐姐却受宠若惊般畏缩着身子,抵抗着我的拥抱。
妈妈将她暴力扯离我的怀抱,不由分说地甩了重重地一个巴掌到她的脸上。
「林清!谁允许你告诉妹妹病情的?」
「你故意惹她情绪激动是不是?」
「你怎么就见不得她好!」
02
前世在病痛的折磨下,我日益悲观消极。
我的大多数时光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我很少看到姐姐的影子。
就是遇见了,我们两姐妹也聊不到一起去。
我嫉妒她容颜姣好,嫉妒她健康无病。
反之我讨厌我自己。
讨厌苍白的肤色,讨厌瘦削的身体,讨厌内陷的眼球……
日后随着一次次化疗脱发消瘦,更像快速枯萎的花。
我原以为姐姐也讨厌这样的我才不愿与我亲近。
现如今却迟迟发现一切本不是那样的!
我挡在了姐姐身前,「不是的妈妈!」
我的胸前剧烈起伏着,嘴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姐姐不是故意要惹我激动!」
然而话说的太急,哭腔还未尽。
妈妈本来狠厉的眼神在看向我时转为疼惜,她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婉婉,你别替你姐说话了。」
「你就是太软弱善良。」
我想替姐姐解释,奈何胸腔滞涩,一时开不了口。
我急得眼泪不停地掉落。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们鄙夷地看着姐姐,小声议论着。
姐姐的左脸浮起了殷红的指印,她嘲讽地发出一声嗤笑,「是,妈说的对。」
她压抑已久的愤怒被点燃,「我永远是阴沉有心机的姐姐,我就是故意告诉她的又怎么样?」
「她活不久了!难道不是事实吗?」
她崩溃地哭出声来,「可是我也是妈的女儿啊!你什么时候能看看我!」
我被她的嘶吼声震在了原地,内心早已酸涩不已。
就像有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了我的心脏上。
我艰难地扯了个苦笑出来,我伸出手去抓她的手示好,「姐姐……」
姐姐,之前都是我对不起你。
她的手好凉啊,像冰块一样。
她躲避了我的眼神,似乎也在懊恼脱口而出的伤人的话。
她脸部的肌肉轻微的抖动着,偏偏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说,甩开我的手扭头而去。
刚刚重生而来的我终是没能把控住这副身子,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耳边传来了妈妈焦躁的声音。
她一边呼唤着我,一边怒骂着姐姐。
我好想解释,我好怕上天收回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03
好在上天听到了我的乞求,我再一次醒了过来。
也许是有了前世的记忆,面临第一次手术我并没有害怕。
只是,直到我进手术室前都没能看到姐姐的影子。
这次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有效地抑制了我体内癌细胞的扩散。
甚至有望战胜它。
从那以后我确实度过了两年的平稳期,短暂的幸福让我差点以为我真的能痊愈。
……
同学们也前来探望我,为我送上鲜花和祈愿。
这一次我注意到了躲在门外偷偷关注我的姐姐。
她的目光发怯,脸上写满了我读不懂的情绪。
或许曾经无数个日夜,她也这样默默关注着我又不敢与我亲近。
我朝她招了招手,撑着虚弱的身子呼唤她。
「姐姐。」
她一进来,人们皆惊诧于她的样貌。
我们长相有七分相似。
只不过患病的我病态的脱相。
她唇红齿白,肤色都透着健康的粉嫩,加上有神的大眼和灵动的表情,本应更讨人喜欢。
她低着头,生硬地开口,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说那些重话。」
「我不是那样想的……」
我打断了她。
「姐姐,不用道歉的。」
「我知道你是情绪激动才会那样说。」
同学们也连连夸赞着。
「林婉,以前都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姐姐。」
「姐姐好漂亮啊。」
正是春转夏的季节,姐姐反常地穿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
那条裙子显得她更加的明媚动人,但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她的肩膀冻得直哆嗦。
我羡慕地看着她,不由发出了一声叹谓。
「是啊,姐姐很漂亮,什么时候我也能穿裙子就好了。」
就这一句话落入了刚进房间的妈妈耳中,变了味道。
「林清,不是让你不要穿裙子在婉婉面前晃悠吗?」
是了,我以前竟然没意识到妈妈保护我像保护个易碎的花瓶。
她敏感的神经把姐姐的话理解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她甚至当着房间里同学的面直接上手扯住了姐姐的头发。
另一只手去扯她本就宽松的衣裙。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们省点心?!」
「这么冷的天你穿裙子?不要脸!」
我的惊慌解释被妈妈抛在脑后,她还在训斥着。
随着大片的肌肤裸露出来,姐姐的尊严也被踩在了脚下。
那一刻,刚缓和的姐妹情也再一次破碎。
可惜我没能察觉姐姐脸上露出的一丝诡异得逞的笑容。
04
那天以后我也彻底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因为我的生病,这个家死气沉沉一片,成员关系畸形又微妙。
妈妈变得敏感脆弱,爸爸身负重担被压的喘不过气。
姐姐被忽视,被当做发泄压力或行使权利的出气筒。
每一个人都受尽折磨。
我注定要走向死亡的,可我不想姐姐像前世般惨死。
我想了良久最后做了一个决定,即使会让所有人厌恶我。
……只希望日后姐姐不要恨我。
我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开始毫不掩饰对姐姐的「厌恶」。
可我还是忍不住在她十九岁生日那天,弥补给她一个生日聚会。
是了,我的姐姐从我记事起就没过过生日。
那天我邀请了许多她的同学和朋友前来。
其实我知道,与其给姐姐庆生,他们更好奇我这个癌症妹妹。
所以当我在洗手间听到他们对姐姐的讽刺时一点也不意外。
「哎,你们看到她那个妹妹了吗?」
「听说活不久了,还真是和她长得一个贱样。」
另一道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不过,我听说她们姐妹俩关系不好,妹妹总是动手打她呢。」
「活该!谁让她装柔弱,那个贱样我看了也想打。」
我的心在颤动,鼻子酸了。
我捏紧了拳头,「砰」地一声用力踹开了门。
「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响动震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毕竟是来我们的场子做客,她们尴尬地想要解释。
我不知哪来的牛劲,又或者是触犯了我的底线。
我扯住那个嘴巴最脏的女孩,将她连拖带拽地拽进了厕所隔间。
「嘴巴这么臭是吃屎了吗?想吃就一次吃个够!」
我按着她的头猛猛地往马桶里塞。
「来,吃!」
众人想要阻拦,奈何我另一只手捂紧了心脏,故作大喘粗气,「别过来!不知道你姑奶奶我金贵着吗?」
「小心我突然死了赖上你们!」
为了维持我欺负姐姐的形象,我故意补充道,「打狗还得看主人,林清他妈的是我的狗,轮得到你们议论?」
这一句刚好被门口的姐姐听到,她的手持包「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扭头跑开了,我的心也被猛地扯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多说那一句话……
姐姐后半场都闷闷不乐,直到有个男生上台告白。
他脸颊瘦削,鼻梁坚挺,一双瑞凤眼更是含情脉脉。
姐姐本无意接受告白,但在台下人的起哄声中,她慢慢向男生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股凉气从脚底窜至头顶,我疯了一样冲上了台。
只因为,那个男生正是前世强奸虐杀她的凶手!
05
「不可以!」
我一巴掌拍掉了她的手。
力度之大,那细嫩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起来。
姐姐狐疑地看向我,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你这是做什么?」
我一时想不出理由。
说这个男的三年后会杀了她吗?绝没有人会相信我。
只能语气生硬地开口,「你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男生扭头看向我,眼底深深一片。
他还尴尬地作送花的姿态,手悬在空中。
姐姐没有理会我,本摇摆不定的态度为了反抗我而落下,「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我的心凉了半截,脑海中还在不断闪烁着她死前的惨状。
下一秒,我迅速夺过了男生手里的花。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在众人目瞪口呆下,我一把拉过男生的手。
「因为我喜欢他,我喜欢的东西还轮不到你。」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所有人本以为一场告白会以失败落幕。
没想到男生竟成了两姐妹争夺的对象,荒唐至极。
男生玩味的看着我,抬手用力捏紧了我的手。
「行吧,你也不是不行。」
他的森森目光又向姐姐扫去,「或许你们两个可以一起上呢?」
那一刻我恨不得杀了他,却只能强颜欢笑将他稳住,「你非招惹我姐干嘛?有我就够了。」
姐姐的肩膀颤动了一下,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吐字咬牙切齿,「好,你们最好锁死。」
在看向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时,我有种落入了某种圈套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