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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深圳的GDP终于超过了香港。深圳如此迅猛的增长态势,让人不得不开始提出:“深圳何时超越上海?”
如果简单比较深圳与上海的GDP总量,深圳要赶上或需时日。但若比较传统的“人均GDP”,深圳又比上海高出了一大截。
创造经济产出的应是城市的总人口,而不仅是“常住人口”。
但 传统的“人均GDP”是以“常住人口”作为分母计算 ,这会导致对总人口的低估, 进而高估了“人均GDP” 。需要找个指标来逼近总人口。而人是经济活动的主体,在创造经济产出的同时,也在产生生活垃圾。因此,尽管总人口数据难以监测,但 可以通过比较生活垃圾产生量,来估算“吨均GDP”,进而对传统的人均GDP进行修正。
从深圳赶超香港与2018年上海统计公报说起
这两天有两个数据值得关注。
第一个数据是2月27日的香港经济数据,全年香港实现地区生产总值28453.17亿港元,同比增长3%。根据香港统计处官网提供的兑换率,2018年人民币兑港币平均汇率为1.1855,照此计算,去年香港GDP折合人民币约为24000.98亿元。按照深圳此前公布的数据,2018年深圳市GDP为24221.98亿元,增长7.6%。 按人民币比较,去年深圳市GDP高出香港221亿元左右 。近年来深圳如此迅猛的发展态势,不由让人发问:深圳距离上海还有多远?
第二个数据是3月1日的上海经济数据。上海发布了《2018年上海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上海市生产总值达到32679.87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比上年增长6.6%。虽然上海GDP数值较深圳高出了8477亿元,但GDP增速较较深圳低1.3个百分点。如果把时间拉长,从2010年开始,上海名义GDP增速基本都低于深圳1-2个百分点。做一个最粗略的假设, 如果两个城市长期保持目前增速,深圳的经济总量要追上上海,大致需要24年的时间 。
这对上海而言,会不会过于乐观了?因为,如果按照传统的人均生产总值的指标,情况会发生变化。根据公布的数据,2017年,上海常住人口2418.3万,深圳常住人口约为1252.8万,以常住人口作为分母,计算人均生产总值进行比较,上海和深圳之间的关系会发生了扭转。上海《统计公报》也表示,按常住人口计算的人均生产总值达到13.50万元,首次达到发达经济体标准, 但该数值与深圳(接近20万元)还存在明显的距离。
但我其实并不同意用常住人口作为分母来计算人均生产总值。但我的理解,创造一个城市GDP的并不仅仅局限在常住人口,而是在一段时间内的城市总人口。如果使用常住人口,可能导致真实的人均生产总值的高估。但受实时总人口难以监控,往往只能简单使用常住人口来计算人均数值。
用“吨均GDP”替代“人均GDP”
在我看来,人是经济活动的主体, 人在创造经济产出的同时,也在产生生活垃圾 ,而且在收入与支出水平接近的背景下,尽管人口处于不同城市,或许在生活习惯上存在偏差,但产生的生活垃圾数量,并不应该存在特别巨大的差别。因此,尽管总人口数据难以监测,但可以通过比较生活垃圾产生量,来估算常住人口与非常住人口的比例关系,进而对真实的人均GDP进行修正。
在这个逻辑下,尝试用生态环境部(前身为环境保护部)自2015年开始,公布的《全国大中城市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年报》中,排名前列的城市生活垃圾产生量进行比较,来反映出一定的问题。
按照2019年1月公布的最新版《防治年报》, 深圳2017年全年城市生活垃圾产生量为604吨,约为上海的2/3,而常住人口仅为上海的1/2 ,如果以常住人口作为分母来计算,这就得出每年人均生活垃圾产生量为480公斤,较上海高出了110公斤,这让人难以想象。或许有人会提出来,可能是上海、杭州两个城市生活垃圾减量化做得太好了,但 技术手段的高低或许难以解释人均110公斤如此大的差别 。
图表1 2017年城市生活垃圾产生量与人均产生量(常住人口的口径)
资料来源:生态环境部,中泰证券研究所
会不会跟城市消费支出的能力有关系,消费支出越高的城市,产生的生活垃圾量越多?如果深圳人更加愿意消费,可能会产生更多的生活垃圾。因此,尝试把人均消费支出指标叠加上去。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17年, 上海与深圳人均消费支出分别为39792.0元和38320.1元,上海略高 。如果按照常住人口数量计算消费支出的总量,结果表明,深圳消费总支出不到上海的50%,而生活垃圾产生量却达到了上海的67.1%。广州情况也类似,消费总支出约为上海的61.2%,而生活垃圾产生量却超过了上海的80%。
另外深圳与杭州的比较,或许也能说明一定问题,2017年,杭州人均消费支出38179元,与深圳基本持平,但深圳城市生活垃圾产生量604万吨,是杭州400万吨的1.5倍,而深圳常住人口仅为杭州946.8万人的1.3倍。
因此,可以尝试推论, 各个城市使用常住人口指标,都存在对总人口数量的低估,但广州和深圳两个城市的总人口,则存在更大幅度的低估 。在一个时点上,一个城市人口总量,则是有常住人口和非常住人口两部分组成。常住人口相对准确,但对于非常住人口,深圳和上海存在明显的差别。
根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使用的常住人口定义:
常住人口=户口在本辖区人也在本辖区居住
+户口在本辖区之外但在户口登记地半年以上的人
+户口待定(无户口和口袋户口)
+户口在本辖区但离开本辖区半年以下的人
但 户口在本辖区之外,在所在地半年以内的人,就不纳入常住人口的口径。 如果这个逻辑成立的话,这就意味着,由于广州与深圳的非常住人口数量较高,但在所在地进行了经济活动,也同时产生了生活垃圾。而“半年”的时间要求,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 广州与深圳非常住人口的流动速度要高于上海和杭州。
如果用生活垃圾代表总人口,来计算“吨均GDP”的话,或许更能反映真实的“人均GDP”。结果表明,包括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武汉、杭州、成都、西安这八个核心城市的位次就发生了变化。其中深圳吨均GDP约为37.1万元/吨,也就是说,产生出一吨的生活垃圾,深圳能够创造出37.1万元的经济产出,较上海33.5万元/吨高出了10.7%,而2017年,以常住人口计算的人均GDP,深圳为18.31万元,上海为12.66万元, 深圳要高出44.6%。“吨均GDP”的差距或许能够更加真实的反映深圳与上海的差距。
另外值得关注的西安,在产生一吨生活垃圾的同时,仅产出了17.7万元的GDP,与其余七个城市还存在比较明显的差别。同时,与2016年相比较,西安、广州、杭州、武汉这四个城市的“吨均GDP”还出现了回落。也就是说,尽管人口在向这四个城市集中,但集中的人口在产生生活垃圾的同时,并没有被经济活动充分吸纳,进而产出相应数量的GDP,人口对于经济活动而言,仍然是“富余的”。
图表2按照生活垃圾产生量计算的“吨均GDP”
资料来源:生态环境部,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
注:根据2017年名义GDP数据和可比价格增速,折算2016年GDP数据,进而计算2016年的吨均GDP。
进一步观察八个核心城市的人口特征
根据上面的假设,生活垃圾是由城市总人口共同产生的,这就可以进一步推论,如果生活垃圾产生量的增速与常住人口的增速越接近,则常住人口在总人口中的比重就应该越高,而非常住人口的比重就会越小。
还是从常住人口入手,常住人口可以从两个方面影响生活垃圾的产生量,一方面是常住人口数量的增长,另一方面是常住人口消费习惯的改变。因此,可以有下列等式:
常住人口生活垃圾产生量=常住人口的数量*常住人口人均生活垃圾产生量
两边取对数得到:
常住人口生活垃圾产生量的增速=常住人口数量的增速*常住人口人均生活垃圾产生量的增速
另外,按照比较通俗的逻辑, 人均生活垃圾产生量与个人消费支出之间,应该能存在一定的线性关系 ,消费支出越高,产生的消费行为越多,进而会产生更多的生活垃圾。但需要将价格的因素剔除掉,由此:
常住人口人均生活垃圾产生量的增速≈常住人口人均消费支出的增速-居民消费支出价格的增速
进而可以比较总人口的增速与常住人口的增速。
图表3 2017年八个核心城市常住人口数量增速与消费支出增速
资料来源: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
注:消费量增速是由年度人均消费支出的增速剔除掉年度居民消费价格,得到可比价格的消费支出增速
图表4 2017年八个核心城市生活垃圾产生量增速与常住人口之间的差值
资料来源: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
图表3与图表4能够达到以下几方面的结论:
第一,北京与上海。 常住人口出现了负增长 ,而常住人口消费能力的提升,是导致生活垃圾产出量增长的核心因素。 非常住人口转化为常住人口的未来空间似乎也比较有限。
第二,广州与深圳。从2017年单个时间节点上来观察,非常住人口在总人口的比例要高于北京、上海、杭州等城市。但如果时间拉长到2年,就会发现, 非常住人口向常住人口转化的迹象非常明显 。也就是说,落户政策的放宽,使得常住人口数量的增多,对生活垃圾产出量的解释力度相对较大。
第三,西安。西安是另一个典型代表。非常住人口向常住人口转化的迹象也非常明显。但还有相当一部分非常住人口,并没有转化成为常住人口,也就是说, 如果延续现有的落户政策,未来常住人口增长的空间,仍然巨大。
第四,武汉与杭州。非常住人口在总人口中的占比仍然较高,也就是说未来也存在非常住人口转化为常住人口的巨大空间,但就2017年来看,转化为常住人口的速度似乎并没有西安那么迅速。
第五,成都。从数据上观察,非常住人口在总人口中的占比,并不突出。未来非常住人口转化为常住人口的空间似乎也不大。而 成都生活垃圾产出量的增长,则主要是由于常住人口消费能力的提升。
结语
探索采取生活垃圾产生量,涉及“吨均GDP”的指标,并不是想比较八个核心城市的优劣。主要试图反映传统“人均GDP”指标的缺点,并观察一个城市的人口特征,以及非常住人口动向。
现阶段,伴随着中国经济逐步进入“存量经济”时代, 如果观察经济的视角过于宏观,容易会对经济产生“悲观”预期,而 如果视角进一步放低,则越来越会发觉中国经济的活力与张力 。例如,如果以“南北分化”的视角来观察,就会发现尽管北部经济增速放缓,但南部经济仍然具有高增长的预期。
如果再进一步放低, 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一体化、京津冀都市圈、成渝城市群等重点区域的发展,构成了中国经济的活力地带。
甚至再进一步放低到城市层面,则会发现活力可能进一步凸显出来。其实从改革开放40年来观察,上海与广州、深圳的发展模式还是有明显的不同,例如上海是“三驾马车”,国企、民营、外企三分,而深圳以民营经济为主;从产业结构上看,上海偏重,还留有制造业的底蕴;深圳偏轻,新兴产业、新兴技术应用较多;从空间布局上观察,长三角区域范围内,更多地是形成了包括上海、苏州、杭州为重点城市的城市群发展格局,而广州、深圳,包括香港,极化发展的态势则更加明显。
伴随着高质量发展导向的进一步明确,未来再以总量增速的眼光来观察经济,出现误判的可能性也在加大。而 探索能够反映“协调发展”和“绿色发展”的吨均GDP指标,或许才能更好地理解中国经济的逻辑和政策的脉动。
编辑 | 郑直
本文来源: 微信公众号“杨畅经济与政策研究”
作者:杨畅 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