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我被秦家收养。
十二岁，秦家少爷秦晏从国外归来。
十八岁，秦晏让我做他的地下情人。
二十岁，秦晏和他的白月光订婚。
二十二岁，我从秦家失踪。
二十三岁，秦晏找到了我。
可是，我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1
漯河清水镇白云村，一颗槐树下挖出一具尸骨。
初步判定为女性，二十多岁。
法医摘下手套，回头看向站在高处迟迟未动的男人。
男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尸骨。
走过来的时候差点摔倒。
他蹲下，颤抖的手想要去碰触被法医制止。
“先冷静一下，目前还不能确定尸骨是周宜。”
我从高高的槐树下飘到男人的身边，伸出手。
却只能穿过他的身体。
“秦晏，那就是周宜，是我啊！”
可惜他听不见。
那双通红的眼盯着被抬走的尸骨。
他站起来，修长的身影将我透明的身体笼罩。
一年不见，他的眉眼更加冷峻。
白皙纤长的手指握紧成拳。
我伸出手，想要像以前那样去轻轻地牵住。
然而依然是只能穿透过去。
冰冷的泪落在脚下的泥土，我的心脏狠狠地抽痛。
“秦晏！”
许笛从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匆匆而来。
那张精致的脸，以及熟悉的香味飘散在我的鼻尖。
我只知道她是秦晏的未婚妻。
记忆也只到他和她订婚的那天。
“是，是找到周宜了吗？”
她问的很小心，音调里带着一丝紧张。
法医摇摇头，上车。
秦晏坐到驾驶位，降下车窗。
“告诉奶奶，我暂时不回去。”
我坐在后座，透过玻璃盯着许笛的那张脸。
一抹狠厉骤然从她的眼底迸发。
我知道她对我不仅仅是讨厌，可以说是憎恨。
随着车辆抵达鉴定中心，秦晏接到秦老太太的电话。
“人已经失踪一年，有什么好找的，赶紧回来。”
秦老太太半天等不到秦晏的答复，有些生气。
“你别忘了，当初是你亲手推开周宜。”
我轻轻地叹口气，飘到秦晏的身边。
他挂掉电话，眼泪落在手背。
其实我从未怪过任何人，也没资格。
十岁的时候秦家老太太将我从孤儿院领回家。
那时我只有感激，并且努力的让自己不被赶出去。
不管是做佣人还是给秦晏陪读。
我都是抱着毕恭毕敬的态度。
万万没想到的是，后来秦晏会让我做他的情人。
……
“死者生前有被性侵，头部受到过重创。”
秦晏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收紧。
“陈医生，死者身份信息出来了。”
秦晏的手有些发抖，在看到我的名字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劝你还是出去吧。”
陈法医停下动作，紧蹙的眉已经说明一切。
“说！”
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秦晏站起来扶着桌沿。
“死者的左臂骨折，小腿长期被利器毒打骨骼断裂严重。”
“死因是....“
“是什么！”
秦晏阴沉着脸，阴鸷的目色透着彻骨的寒意。
陈法医咽下口水，声音发颤。
“死因是活埋。”
话落，秦晏跌坐在地上，脖颈的青筋暴起。
他一拳打在冰冷的地板，手背渗出血来。
我飘过去，眼睁睁看着他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沉闷压抑的哭声穿透我的心脏。
我只能坐在那里跟着一起哭。
只要一去回想那些记忆，脑子里就会出现剧烈的敲击声。
头痛欲裂。
秦晏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转身出去。
随后来到一栋废弃的工厂。
奄奄一息的男人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的血已经干透。
一盆水哗啦啦地浇在他的头上。
男人哆嗦着睁开眼。
秦晏拿出我的照片举在男人面前。
“我从沈飞那里花了三万块把她买来，但是她的性子太烈。”
“后来沈飞来找我，把她带了回去。”
秦晏的拳头砸在男人脸上，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你有没有碰过她，打过她，骂过他！？”
男人哑着声音求饶，哆哆嗦嗦点头。
双目赤红的秦晏接过手下递来的刀。
只一秒，男人的下身鲜血淋漓，一只手废掉。
惨叫声回荡在整座大楼，随即晕死过去。
“别让他死了。”
秦晏擦掉手上的血，点上一支烟。
透过朦胧的烟雾，我伸出手描绘着他阴郁的轮廓。
曾经清冷如玉的少年，如今凌厉嗜血。
难道他真的爱过我吗？
2.
秦式家业庞大，但却只有一个孩子。
为了让他得到很好的照顾，老太太在孤儿院看中我。
被领回去的时候，我被一次次叮嘱。
“秦少爷是秦家唯一的独苗，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伺候他。”
我竭尽全力跟着管家学家规，记住秦晏所喜所厌。
为的就是有口热乎的饭吃。
五岁那年，我被父亲以一颗糖骗去丢掉。
三年里我游荡在每个大街小巷。
把自己的头发剪成寸头，脸抹上黑炭。
穿别人丢掉的衣服，用冻疮的手去捡瓶子纸盒。
吃别人的剩饭，喝别人丢掉的汤。
晚上偷偷回到曾经的家。
听着父亲和新妈妈在屋子里说笑。
我蜷缩在屋檐下，只能睡到后半夜。
饭馆的阿姨在一次我被尾随的时候出现。
她给我换上干净的衣服，送到孤儿院 。
至此算是有了安心睡觉的地方 。
我以为在秦家至少能平平淡淡生活。
直到秦晏从国外回来。
才十四岁的他已经被称为商业天才，获奖更是无数。
但没人知道这样的他私下偏执，阴冷到可怕。
车在高速行驶，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秦家老宅。
杨管家迎面而来 ，熟悉的脸孔让我有些恍惚。
“少爷，老太太一直在等你。”
许笛想要去牵秦晏的手，被躲开。
老太太端着佣人递来的燕窝，脸色不好。
“区区一个佣人值得你大费周章，连会议都......”
“奶奶年纪大了还是少操心这些事。”
秦晏绕开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朝楼上走去。
“你说的什么话？当初是周宜自己要离开.....”
“周宜是真的自己离开的吗？”
秦晏转身看向有些发怵的老太太，目光又阴又冷。
“奶奶，今天天气不错，我扶您出去走走。”
许笛还是一如既往善解人意。
秦晏目光转向边上的杨管家。
“过几天张泽回国，记得把东西准备好。”
听到张泽的名字，许笛脚下一个踉跄。
而我则是紧紧攥着身侧的裙子。
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
半身赤裸的张泽搂着我的肩膀，秦晏出现在门口。
而他那句。
“周宜已经是我的人。”
彻底在我跟秦晏之间扎进一根刺。
秦晏走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我在心里默念他输入的密码，竟然没变。
他走进去瘫坐在墙边。
在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锋利的刀片划破他的手腕，鲜血滴答落下。
“不要！”
3.
我冲过去想要捂住他的伤口，奈何只能倒向一边。
胸腔像是被大手箍住，痛的不能呼吸。
十四岁那年，秦晏获奖回来。
秦父和秦母接受着众人的道贺。
他被围在中间恭维，赞许，吹捧。
我就是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透过门缝发现他。
纤细的手腕上，一条深深的红痕。
红色的血液流淌在白色的地板。
“滚出去！”
我的脚步并没有因为他的怒吼而停下。
“你发烧了。”
触碰到他的肌肤，温度烫的灼人。
他缩回手，毫不在意。
“别碰我！”
我小心翼翼去擦拭他的伤口，手被一把拉住。
“我说最后一次，滚出去！”
小小的年纪，目光透着细雪的寒意。
我只能乖乖退出去，轻轻地虚掩上门。
房内光线昏暗，他蜷缩在那里，脑袋深陷在灰色的抱枕中。
很久很久之后，我走进去。
给伤口消毒的时候才发现，旁边已经结痂的伤痕有好几条。
我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你干什么！”
他突然睁眼吓了我一跳，我赶紧起身离开。
“站住！”
“把手伸出来！”
我转身照做。
黑色的刀片快速在我的手腕划过。
他抹着我的血点在我的脸上。
“这下我们就一样了。”
或许是我眼底的哀伤太过明显，他再一次让我滚出去。
带上门的那一刻，他将桌上的奖杯重重地砸向窗户。
砰一声，支离破碎。
3
秦家老宅根据乔家大院所建，全院设计精巧，建筑考究。
我坐在秋千上倾听着深夜的虫鸣。
一转眼就看到许笛猫着腰走出大门，钻进暗处的车里。
我飘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涂口红。
秦晏对许笛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我看不透。
但我一直以为许笛是爱秦晏的。
直到车停在路边，张泽的身影出现。
玻璃上倒映着他和她拥吻的画面，娇喘的声音不堪入耳。
我回头盯着那个正在撕扯许笛衣服的男人。
“怎么那么冷。”
许笛扒开张泽的手，穿好衣服。
“这个时候回国你想死啊？秦晏已经找到周宜了。”
“什么？！”
张泽抬头，一副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当时亲手把她交出去，怎.....”
“是白骨，周宜死透了。”
许笛靠在张泽的身上，把玩着他的领带。
模糊的记忆闪现在脑海，咚咚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脑袋。
尖叫和辱骂一股脑灌进脑子里。
许笛和张泽的脸出现在一年前的江边。
“臭丫头，天天呆在秦晏身边实在碍眼。”
脸被重重地拍打，我意识不清地想要呼救。
却被一把推进陌生男人的怀里。
“卖给你了，随便出价。”
视线里，张泽和许笛嬉笑着牵手离开。
我的后颈一阵吃痛，晕了过去。
猛地从记忆里抽离，我快速飘到两人之间。
“原来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害我！”
抬手狠狠地打在许笛的脸上，她居然有了反应。
“怎么感觉脸火辣辣的疼，你刚才咬我了？”
下一秒，我对着张泽的裤裆狠狠的踢去。
“呲！”
张泽弯腰捂着下身，裤裆夹紧，痛不欲生，那一脚带着我十足的恨意。
“妈的，你是不是踢我了？”
许笛突然瞳孔睁大，环顾四周后掏出脖子里的玉佩。
“快，快去寺庙！”
“你联系一下当年的买家，别出什么岔子。”
4
秦晏的睡眠质量很差，天没亮就跑去鉴定中心。
他背着陈法医拿了一块我的骨头。
做成吊坠戴在脖子上。
驱车来到废弃的工厂，被绑在柱子上的人痛苦呻吟。
“求你，求你放了我，我对她真的只是起了色心。”
“我这脑袋上有个疤还是被她打.....”
“怎么打的！？”
秦晏指间的烟按在男人的脸上。
“啊！我说我说，她不听话，我用皮带，用铁链，我撕她衣服....”
“啊！！！”
带着火星的烟头狠狠地戳在男人的眼睛上。
“除了那个叫沈飞的还有谁？”
秦晏的手下拿出一张照片。
“是不是他？”
男人点头。
“我在沈飞的通讯录里看到一个叫Q的人。”
“他曾经打过电话问该怎么处理她，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其他的了。”
秦晏扔掉烟头，转身对着手下。
“把皮带铁链给他安排上！”
我跟着他回到秦宅，一进门，压抑的气息袭来。
“少爷，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秦晏面无表情地上楼，推开书房的门。
印象中，威严的秦老爷正看着手里的文件。
他起身，拿起一边的手杖。
我的心跟着揪起。
秦晏顺势跪下。
黑色的手杖一下又一下打在他的后背。
“会议中途擅自离开，视秦式于不顾，这些年你能耐了！”
我垂着头默默地流泪。
很久之后，秦晏踉跄着走出去。
他站在晚风拂过的阳台，吐着烟圈。
手下的电话适时响起。
“宴哥，沈飞失踪了。”
楼下，高跟鞋哒哒地响起。
许笛行色匆匆，借故来看秦老爷。
可她握着门把迟迟未动，最后却转向洗手间。
我跟上去，看着她给张泽打电话。
“看秦晏的样子，人不像在他那，要不再找找。”
挂掉电话，她拿出口红涂抹，最后愤恨地在镜子上乱画。
我飘出去，实在不想看她的恶臭。
二楼的小房间，秦晏整个人溺在光影里。
我站在他的身边，长发随着风轻轻地摆动。
他猛地转身，手摸向虚无的空气中。
“小宜，是你吗？”
那一刻，他通红的眼似要滴出血来。
我轻轻地碰触他的手。
四目相对。
5.
“秦晏你在吗？”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是许笛。
秦晏眼底晦暗，嘴角勾出苦涩的笑意。
“也是，你恨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回来。”
门被打开，许笛眉眼温柔。
“伯母做了你爱喝的汤.......”
“你先下去吧。”
许笛不敢踏进房门，只能伸出手想要拉秦晏的手。
“你可以做秦家少奶奶，但我没允许你可以碰我。”
声音冷到极致。
许秦两家是生意场上的伙伴，顺理成章定下娃娃亲。
在我一年前的记忆里，秦晏至少不反感许笛的靠近。
或许在我失踪的时间，两人之间发生一些事。
餐厅里，秦夫人端着汤放在秦晏的面前。
镶着钻的指甲不小心碰到碗的边缘。
汤面上漂着些许青色的葱花。
“小宴，妈妈走了一个月，你都瘦了。”
秦晏眉眼低垂。
“你们慢慢吃，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打量了一眼雍容华贵的秦夫人，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洁癖，不吃葱。
跟着秦晏飘进车里，他摩挲着脖子上的骨头。
那一次我像往常一样跟其他佣人站在边上。
秦晏用筷子挑出青葱，被秦老爷手上的筷子甩在脸上。
“给你惯的，出个国还挑起食来！”
两条长长的红痕印在白皙的皮肤，秦晏一声不吭。
秦夫人推了推他面前的碗，催他赶紧吃。
我不动声色上前。
“少爷，汤凉了，我给您换热的。”
重新盛的汤寡白干净，旁边的茶水换成半盏，再转个方向。
他目光淡淡从我身上扫过。
终是拿起筷子。
秦晏指间的烟已经燃尽，杨管家苦着一张脸站在车前。
“少爷，老太太让您别忘了下午跟许小姐去试婚纱。”
我鼻尖一酸，用力眨了眨眼睛。
他们要结婚了吗？许笛穿着婚纱从更衣室出来。
美若天仙。
秦晏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盯着茶几上的杂志。
那一页上是一件白色蕾丝长裙。
是我在十八岁那年，他送给我的那一件。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
他骨节分明的手从我的颈间到锁骨。
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系在那里。
“做我的情人。”
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莫名的蛊惑。
不等我回答，他的手覆在我的腰间，吻落下。
唇上一阵吃痛，血腥味在齿间辗转。
他松开我，轻笑着拂去我嘴角的血迹。
“以后你就是我的。”
“秦晏，你觉得哪一款合适？”
许笛取出首饰盒里的钻石项链，一条一条戴给他看。
“随便。”
秦晏翻开那本杂志，掏出手机。
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宴哥，沈飞地址已经找到，您还是过来一趟。”
许笛一回头，秦晏已经上车离开。
她赶紧给张泽打电话，让人盯紧秦晏的车。
看着车两边的景物快速略过，我的头开始剧烈疼痛。
一直到秦晏下车，眼前出现一间破小的屋子。
我的魂魄已经摇摇欲坠。
这里是漯河清水镇的石坑村，距离白云村并不远。
屋子里光线昏暗，隐隐透着一股血腥气。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黄土似的墙上全是带血的五指印。
秦晏的后槽牙死死地咬着，在摸到墙上的凸起时再也抑制不止。
一拳头砸碎旁边的椅子。
那是一个个用指甲扣出来的正字。
在它们的下面还有很多很多个秦和宴。
一瞬间，一个男人的样貌出现在脑海。
他要侵犯我，我咬烂他的耳朵，戳他的眼睛和脸。
“妈的！骚货！臭婊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木棍打在我的身上，疼痛和麻痹以及羞耻让我绝望。
那个时候最渴望就是立即死去。
他怕我再闹腾，就拿来铁链将我拴上。
稍微一动就引来他的一顿毒打。
到最后就连去想秦晏都不敢，我觉得自己太脏。
我哭喊着踹倒散架的桌子。
咚一声，秦晏回头，脸上露出一丝震惊，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吓到我。
“小宜，真的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