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几百年猫突然做人，我碰到的最大困难竟然是填饱肚子。

为了生计，我只好在大学城门口支起了【人人都爱吃】煎饼摊。

目不识丁的我凭着美貌，生意火爆，声名远扬到连学霸都来光顾我。

我盯着他眉心的痣看了半天，拿出做猫的脸皮问出了口：

「同学，你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你的屁股吗？」

1

大概是我语出惊人，学霸拿着煎饼落荒而逃。

我拿着摊煎饼的竹蜻蜓追了二里地他都没停下，急得我差点没化形追他。

追他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眉心那颗痣长得实在是像我那死鬼主子。

几百年前，我还是只好吃懒做的猫，因为不勤修炼，乍一看与普通猫没什么区别，实际上除了能听懂人话也没什么区别。

作为一只被江湖猫排挤的白猫，我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吃不饱穿不暖的，直到被街口摊煎饼的穷书生捡回家，我才有了几天温饱日子。

他总是自诩读书人，但是书却读的不好，家底掏空了还是没考过乡试，父母也熬死了，只好支起煎饼摊讨生计，但还总是爱掉书袋，整天孔子曰，孔子曰，孔子曰到底是谁我至今都不知道。

他虽读书不行，但饼却摊得极好，远近闻名，慢慢的我竟吃上了肉，一日他觉得该给自己的摊位取个名字，毕竟生意好，有了名字也好给别人介绍。

于是他停了两天生意，钻进书房冥思苦想，最后兴高采烈拿了一卷纸出来，上书【人人都爱吃】。

凭我当时做猫的觉悟，我不太懂这个名字为什么要想两天。

可好景不长，朝廷打起了仗，这座海滨小城首当其冲的生灵涂炭，煎饼摊自是干不下去了，屋子也在战火里快被震塌，他守着爹娘的骨灰不肯离开，我喵呜痛骂他，他以为我饿，从怀里掏出煎饼来喂给我。

一阵吱呀声，房子塌了，我犹豫了一瞬要钻进他怀里，他趁房梁砸下来之前把我和煎饼都扔了出来。

鬼差来勾魂的时候他看到了我，走过来扣扣我的下巴，

「白玉，下辈子见啦。」

2

为了他这句话，我等了好几百年，还不经意修成了人形。

变成人之后很是麻烦，吃穿住行都要花钱，竟是比做猫还要困难，我目不识丁，只能做些低等工作，洗碗洗盘子实在太累，酒吧卖酒我又不能喝，出卖猫身的事情不能做，思来想去我只好支起了煎饼摊。

不知为何我的生意越来越好，来买饼的人都叫我「煎饼西施」，我问西施是谁，他们说大概类比就是猫界的三花，我才明白，原来我化形后长得如此好看。

因此八成以上的人都是为了来看我来买我的饼，只有两成是真的因为饿来买饼，这两成里大半还都是常久来买的。

常久，鲅鱼圈太子爷，据说报他的名号连的士司机都不敢宰客的程度。

我看着眼前吭哧吭哧啃煎饼的人，煎饼酱糊得满嘴都是，完全和我想象中龙袍加身的【太子】重合不起来。

他还是个话痨，光吃不行，还总爱跟我唠嗑。

「你这【人人都爱吃】，孔子能爱吃吗？」

我想着【孔子】大概是【孔子曰】的谁吧，名字这么像。

「孔子吃的。」我认真答。

他一听乐了，接着问，

「那孟子呢？」

「孟子来得少。」我随口答。

他笑得煎饼落在地上，扶着旁边人的肩膀喘气。

我顺着他的动作看到旁边的人，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认出他是这所学校的学霸，照片经常贴在校门口的荣誉栏里，他叫常乐，是常久的弟弟。

这些倒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只是他眉心那颗痣与那穷书生一模一样，我迫切地想证实他到底是不是他，不经大脑地想看看他的屁股，只因那书生的屁股上有块红色的胎记。

以前他要出恭的时候，被猫的本性驱使，我总是不受控制地跟着去，第一次的时候他闹了大红脸，幸好裤子只脱了一半就发现了我，捂着裆给我赶出来的当口我看到了他屁股上的胎记。

现代文明社会，我又是只女猫，最后自是没能看到常乐的屁股，我拿着竹蜻蜓回来的时候常久还没笑完，像只中了邪的蛤蟆。

「我最近都不出摊了，你别来了。」

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我得去弄清楚。

常久听到我不出摊，笑都不笑了，脸皱成加菲猫，

「一个屁股没看着对你刺激这么大？」

自我开始摆摊，他尝过之后惊为天人，这半拉月以来，把我这当食堂，雷打不动的三餐都吃煎饼，边吃边直呼「真香」，仿佛一个人形活招牌。

如今我要歇业，他第一个不干，跟着我软磨硬泡一路，我都推着摊子回了平时栖身的桥洞了，他还在给我扫钱，

【支付宝到账一千元】

【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支付宝到账五万元】

【支付宝到账十万元】

机器女声平静又热忱，整个桥洞都在回荡。

我满脸黑线地按下他还在输零的手指，拉着他的手放在摊子上，

「哥，这摊都给你行不行？」

他一听差点哭出来，「我就想吃口煎饼，我怎么了？」

3

我问他，「你看过你弟的屁股吗？」

他更伤心了，「真的是为了屁股啊？」

「我弟的屁股和煎饼听起来不是不能共存的东西。」

只可惜，他们虽然是兄弟，但从小家庭条件好，兄弟俩都是单独的厕所，单独的房间，从没有一起光屁股洗过澡。

「你为什么一定要看他的屁股啊？」

夜黑风高，路灯影影绰绰的，平时孤寂的桥洞因为他的无理取闹有了人气，我突然有了点倾诉的心思。

我给他讲了猫和穷书生的故事，告诉他穷书生的煎饼摊人人都爱吃，又告诉他常乐可能就是那个穷书生。

他愣了愣，突然长了脑子，「你是在说你是那只猫？」

我一瞬化作猫身，还说起了人话，「是，我叫白玉。」

看到他惊异后退，我放下心来，总算没人缠着我要煎饼了。

结果我刚转身，就被一只手捞进怀里。

「我就说我相信光！」

他娴熟地撸起我的下巴和耳朵，我这该死的猫咪本能无法抵挡，在他怀里打起了呼噜。

「我帮你去看他的屁股，你给我摊煎饼吧。」

他捏了捏我的肉垫，单方面敲定了这项合作。

4

常乐和常久是两种人，不仅体现在对煎饼的喜爱上，还体现在搓澡上。

作为鲅鱼圈霸主的常家，坐拥圈里七成以上的资产，自然就拥有目之所及所有的澡堂子。

于是，常久帮我看屁股的第一个招就定在了这里，但是事不遂他愿，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最讨厌的地方就是澡堂子。

因为小时候他爸带他俩去搓澡，他被搓澡大爷迎头棒击了五分钟，至今都是他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好在在常久承诺这次只捏脚不搓澡之后，他总算是扭扭捏捏地答应了。

为了方便跟着看屁股，我化成猫身窝在常久怀里，本来猫也是不能进的，常久邪魅一笑发挥了一下钞能力，我们三人终于踏进了今日的主战场——【我爱洗澡】洗浴中心。

临近男宾区的当口，常久突然抓起我的胳肢窝跟我讲，

「咱就是说，你要不在外头等？」

我摇摇头表示不行，又努努嘴表示我要进去亲眼看。

他叹口气，伸手捂住我的眼睛，

「你先闭眼，看屁股的时候我叫你。」

我也叹气，本猫活了几百年，街头巷尾尿尿的老爷们不说上万也见了几千了，他担心的有点多余。

我还是闭上眼，由他带着进去，在一路上听到了无数想夹没夹成功的男声，经历了头顶毛差点被薅掉的艰难境况后，细细簌簌的声音想起，开始换衣服了。

5

「小白，睁眼。」

我睁开眼，发现常久已经换好浴衣埋伏在常乐准备换衣服的那排柜子旁，

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他换衣服，眼下已经到了脱裤子环节了。

只见常乐脱了外裤，又脱了棉裤，接着脱了秋裤，就只剩下最后的内裤了。

「来了来了！」

常久对看弟弟屁股这件事也很沉迷。

在常乐的手接触内裤边缘的时候，他只把裤子往上提了提，反手穿上了浴衣，惊鸿一瞥的屁股就这样与我们失之交臂。

「你你你你！怎么穿着衣服洗澡啊！」

我扒着柜子都没阻止到常久炸毛冲出去，常乐吓得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一把薅过我挡在胸前。

他梗着脖子开始跟他哥互骂，我转头埋进他怀里，抬眼看到他锁骨上有几颗圆圆的胎记。

「我去捏脚我可不得穿着裤子嘛！」

一锤定音，常久自己搭的箭射中自己的眉心，我放大瞳孔看他，他暗戳戳给我做口型：「大意了！」

6

为了让我消气，他们捏脚的时候，常久还专门叫了个技师负责撸我，小姐姐两沓钞票在手，撸得是温柔又缱绻，我睡了几百年来最舒服的一觉。

「小白，醒醒。」

我被常久喊醒，惊喜地发现我们仨现在正要进入淋浴区。

「一会我给你放进去，你自己看。」

他抖抖眉毛，咧着嘴乐。

我晃神了一瞬，突然觉得以前好像在哪见过他。

常乐走得快，一下就拐进去只看得见背影，常久赶忙追进去，在听见水声响起的时候，悄咪咪把我放在了中间的隔板上。

水雾蒙蒙一片，我放大瞳孔寻找他的屁股，还没看清就跟抬头哼歌准备洗脸的人四目相对。

「这他妈的谁家猫啊！！」

陌生大哥声音震耳欲聋，吓得我脚底打滑掉了下去，兜头淋了一脸不说还被拎着丢了出来。

常九一个箭步冲上来，拿毛巾给我包了个严严实实，

「对不住啊，放错边了…」

等把我擦了擦再放到常乐那间的隔板上，正好他已经穿上了裤子…

「小兔崽子你洗澡咋恁快啊！」

常久气急败坏，把湿淋淋的我怼在他眼前，

「猫都没洗完，你就洗完了！」

7

搓澡看屁股行动以失败告终，我还因为淋湿了没及时吹干发起了烧，常久很头疼，「咱就是说，我到底该带你去人民医院还是宠物医院？」

我扭头埋进身体里，「大哥，我是个妖怪。」

他恍然大悟抱拳低头，「对对对，草率了草率了。」

最后草率的他把我带回了家，说桥洞四面透风不适合妖怪恢复健康。

又说在家里天时地利适合我找机会看屁股。

可回到家才发现，常乐这几天去隔壁市参加技能竞赛不回家住。

「你父母呢？」

呆了几天我很奇怪，这个家里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问了才知道，常父常母过世多年了，这么多年都是他们俩兄弟一起过，常家资产做了信托，他俩的日子过得奢靡又孤独。

说起父母，他悲从中来，絮絮叨叨地抱怨挥金如土但没有关爱的日子是多么的寂寞和彷徨，说着说着还自顾自跑去厨房炒了盘花生米，就着茅台独自垂泪。

我化成人形坐在一旁，本就发着烧，他还一直轰炸我的耳朵，我听得烦躁不已，拿着杯子去冰箱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

喝下去瞬间就不对，这水怎么这么拉嗓子？

！

！！

谁家好人把酒放水壶里啊！！！

常久拍拍我的脸，「我就装个逼，你来真的啊？！」

这臭小子把茅台倒进水壶里，灌了一瓶雪碧在我跟前演了半天戏…

我无语凝噎，脑子里天旋地转，幻觉都出来了。

本该明天回来的常乐都出现在了眼前，我吃吃笑着，

「死鬼，你相信光吗？」

刷一下变成猫身冲进了幻觉里。

8

睡梦中被撸醒，我还是不确定。

不确定昨天看到的是不是幻觉，等我睁开眼，放大的常乐在我眼前，

「喵呜~」没弄清楚的状况下我决定先演猫。

常久白了我一眼，「别演了，他知道了。」

昨晚常乐提前回来，刚回来就看到我东倒西歪朝他扑过去，还变成了一只猫，吓得他满地找爹，常久好说歹说才给他按回沙发上。

没想到我突然就开始发疯，叼着常乐的裤子就开始撕，两兄弟鸡飞狗跳了半拉钟才给我逮住，常乐的裤子也被我咬成短裤，现在还碎在地上。

「屁股不能给你看，但是可以告诉你，没有胎记。」

常乐抱着臂坐回去，顺便告诉了我这个噩耗。

宿醉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头更痛了，哪个杀千刀的说喝好酒不头疼的，明明疼得要命。

常久扑上来抓住我疯狂抽打自己脑袋的前脚，诚惶诚恐，

「咱就是说，几百年了这胎记进化掉了也不是不可能。

「你再想想，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验证吗？」

他目光灼灼，循循善诱，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真的让我想到了一个：

找鬼差验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