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班古拉的那一脚，如同惊悚片中的老套情节：主人公吊在悬崖上，然后眼看吊挂的树枝或者绳子摇摇欲断，在断的那一刻，主人公总会躲过此劫，要么是跳开，要么是抓着别的着力点，总之都知道肯定死不了，肯定不会掉下去，掉下去嘎了，这电影还拍个啥？

但现实中，尽管尤文图斯可以再自吹一波“永不放弃”之类的彩虹屁，管事的多半要做好心理和物质上的双重准备。以目前这个态势，尤文图斯很可能会是最糟糕的结局，即欧冠没出线，联赛下半程也崩盘，前四无望。而没有欧冠踢的球队需要再一次重建，再一次大幅度砍人砍薪。球员开始摆烂，反正没欧冠。欧联欧协等同羞辱，干脆也一并不要了。如两连七故事。

两连七时，进程与现在是差不多的，上半程球队还能拼出几场“可歌可泣”的胜仗，但是今天这里1分，明天那里2分，总体态势球队在轻微地掉出第一方阵，球队看上去“还有战斗力”，但隐患就是在由小变大。进入下半程，随着伤病危机日益严重，最终从逐渐掉队变成崩盘，然后球员明白赛季已经玩完，开始彻底躺平，自由落体。

数据癖已经搜刮出，德尔内里执教的第二个“七”，前15轮也是27分，平纪录啦！

一旦出现那种最坏的情形，那就是又一个换帅循环翻烧饼，反正总得有人出来顶缸，这活儿总不是埃尔坎、阿涅利出来干吧？

平心而论，莫塔仍然是少帅中难得的可造之材，他的理念、气质、踢球履历，都是非常理想的创业型少帅人选，尤文已初步建立起后场倒脚传控体系，球员也接受这一踢法并且多场比赛练出了自信，球队也一再能摆出打破年龄纪录的年轻首发阵容，这些都是莫塔的功绩。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一线豪门没有时间为你交学费，不管有多少客观因素，何况尤文向来不是一个测算耐心的地方。

莫塔可以感到委屈，莫名的超大面积伤病潮，是让所有教练都会吃不消。但莫塔与阿莱格里相比，驾驭全局的能力、敢于计算风险的轮换力度、临场观察应变能力、对场上细节病态般的强调，都是一个雏鸟与老鸟质的差异。尤文的“莫塔项目”，已经有非常强烈的失败迹象。

对博洛尼亚，坎比亚索退场，又让球迷哀嚎，然而上一场对莱切终场丢分，恰恰就是因为坎比亚索的骚操作，浪掉了到手的胜利——进入补时，原本正应该传控倒球洗时间，坎比亚索居然试图玩大的，带球前冲要来个“连过数人”，结果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毫无悬念地被断。而且因为他冒失上去了，他负责的这一侧被反击，登时方圆百里无人，队友回来补防已经晚了，到手的3分被浪掉了。

然而坎比亚索出现这样的骚操作绝非偶然。那场之前，他已经多次出现不正常的处理——门前咫尺对手在侧，玩颠球回门将，补时回防又摔倒，送了一次机会。

为什么坎比亚索会这样？因为，他从上赛季“被提拔的新人”，变成本赛季的球队主力、大腿、球星，然后飘了。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阿莱格里会在边线上冲着拉比奥吼叫：拿住拿住！敢丢这个球杀了你！为什么阿莱格里会在卡尔皮补时拿到机会后勃然大怒脱衣服，留下历史名场面，因为他面对的是比坎比亚索腕儿大得多的基耶利尼、博努奇、拉比奥这些老鸟，不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强调纪律，镇不住这些球霸。

缺乏对大局轮换的风险计算，缺乏对细节的把控，缺乏对球员的鞭打，缺乏对纪律的强调，一分一分就这样从莫塔指缝里流出去了。早在今年3、4月间，坊间传言尤文敲定莫塔时，体坛先知就曾断言：对莫塔真正的考验，绝不是什么272超前卫新战术，而是轮换、纪律、临场，这些他在小球队从来不需要经历的东西。

对博洛尼亚，莫塔还是希望轮换的——你看他还是休息了图拉姆和伊尔迪兹，上了法焦利，但尤文能轮换的球员太少了，伤病把球队磨掉了一大半，而且上场的法焦利完全没有出战意愿，是以露骨的怠工方式准备离队的节奏，于是等于少打一人的尤文主场失势，被博洛尼亚压着摩擦。尤文在场上起势，恰恰是换下法焦利，上了图拉姆、伊尔迪兹前后，让球队看到追回来的希望，并将希望转化为现实。

眼前的现实，那不勒斯、亚特兰大、国际米兰已经展现出明显高出其他山头的实力，基本锁定前四的三个座位。而且冠军会在这三队中产生，这意味着他们会以明显优势甩掉第四，形成真正的第一方阵，第二方阵才是争四球队。而本赛季拉齐奥、佛罗伦萨的意外崛起，已经把尤文挤出去了两步。巴罗尼与帕拉迪诺，两位很有想法的教练，球队在其手下展示了蓬勃的态势，鲜活的冲击力，球员舒服的发挥空间，以及最重要的——积分。

现在已经不能再用老眼光，以为这些球队到了下半程，必然一波“卖球”退出竞争了。意甲近年来的欧战成绩，为自己争取到很好的生存空间，它让意甲球队意识到，努力跻身前四，打好欧战，可以带来非常可观的回报。过去那种“连胜一波然后卖球”，“进欧联是为了退欧联”的陈腐观念，已为新派教练摈弃，同时也感染了以弃欧战为己任的足球老板们。

莫塔的争四前景已经非常凶险了，现在是比拉齐奥多赛1轮，比佛罗伦萨多赛2轮而排第6——这是欧协杯资格赛的位置。总不能指望天上再掉馅饼，意甲再获5个欧冠名额，而且尤文身后还有个主要竞争者AC米兰。

对尤文图斯，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咋办？

即球队伤病、气运、实力崩盘，而且踢欧协无异于羞辱，干脆在上层授意以及球员躺平心态双重作用下，直输到底，干脆连欧协席位也不要。那些硬核的洋盘们是不是受得了？

在亚特兰大九连胜，欧冠意甲两头高歌猛进之时，不出意外，果有涉世未深的尤文洋盘发出天真纯洁的童稚之音：加斯佩里尼这么好的教练，怎不挖过来？

可是洋盘们不知道，亚特兰大等到今天（只是“暂列榜首”，还啥没拿到呵！），等了8年。2016-17赛季，加斯佩里尼执教亚特兰大，开始了一个真正的长远规划，先打造年轻阵容，再升值抛售改善财务压力，逐渐增强球队实力。加斯佩里尼刚上来，就送了球队一个积分榜倒数第二，换做今日的尤文洋盘们，早吱吱叫开了。只是当时佩尔卡西没有像其他的意大利足球老板那样，一刀下去先砍了了事。

但实际上，以亚特兰大设定的目标和耐心，即使当时他们砍了加斯佩里尼，换个人来，也会取得今天的成功，加斯佩里尼在这个过程中，只是扮演了一个执行者的角色。从教练角度，他更像一个青年队教练（本来他从尤文出去时就是尤文青年队教练），而不是一个一线战场决胜的胜负师。正因为亚特兰大对胜负没有那么强烈的要求，加斯佩里尼才得以执行到今天。

换句话说，只要有明确的战略目标，加上充足的耐心，就一定会有收获的，至于这个执行人是不是加斯佩里尼，是加西亚还是减东冠，并不重要。

尤文有没有长远目标？如果假装有的话，那应该是改善自身气质，从意甲窝里横，走向欧陆世界，追求与皇马、巴萨以及英超持平的影响力。大白话，能餐桌上与其平起平坐吃饭。

对于目前这个已经提拔了大量年轻人，首发阵容屡破年龄纪录、并初步建立了传控踢法的球队，一个真正够格的君主，是不会在意一两年得失的。即使莫塔第一年扑了，这条路也是要走下去的。亚特兰大都走了8年，如果你真想跟皇马、巴萨一个桌上吃饭，还会在乎丢几个意甲冠军？如果连丢意甲冠军都无妨，遑论丢个意甲第四？

只是，尤文的君主，是这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