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左刀右刀
陈国公主驸马蹀躞带上的一长一短两刀,分配左右,会不会就是七事中的佩刀与刀子呢?蹀躞七事中,佩刀和刀子也并列,从称呼推理,“佩刀”略长,“刀子”略短。孙机先生认为佩刀即横刀。汗青则撰文认为,佩刀与刀子都是餐刀,佩刀用于切割大块生肉,刀子用于切割熟肉,生熟分开,所以需用两刀。笔者与刀具没有研究,不便多言,所以留存资料供大家参照。我们罗列了陈国公主驸马腰部左侧的略长的刀具佩置状态,与赤峰出土蹀躞带上铁刀的佩带位置状态,以及五代胡瓌《出猎图》中、明代张龙章《胡人出猎图》中,北方胡人蹀躞带上左侧腰部的刀具位置状态也大致类似。可以参照。见下图所示:
鎏金铜牡丹纹銙革鞓蹀躞带 内蒙古赤峰市出土《胡人出猎图》局部 明 张龙章 绢本设色五代胡瓌《出猎图》(局部)至于同在《胡人出猎图》中,胡人腰间另一种尺寸比较大的佩刀,则未必是餐刀之属,而可能属于防卫兵器。而与陈国公主驸马腰部的尺寸有限的两刀一锥的用意有别了。同样的佩刀状态也可见于金代红绿彩人物中,见下图所示:
《胡人出猎图》局部 明 张龙章 绢本设色金代红绿彩人物 网络资料作为左右都配短刀具的公主驸马来说,还有一个可以作为参照的例证。那就是著名的大致绘于781—848年吐蕃占领敦煌之际的敦煌壁画《举哀图》,主题为描绘包括西域诸国王在内的王公为释迦牟尼涅槃而举哀。他们呈现的就是著名的剺面风俗,剺面一般指北方游牧民族的面临长辈或尊者死亡,而用刀划面的一种表示哀悼的习俗。
剺面,既然要用刀子划自己的脸面身躯,那么肯定是在激烈的情绪所致下,而随手使用随身刀具。所以这幅画面中的各人物,都在用自己的随身刀具在刺脸刺胸。
以上两人,分别在割自己的耳朵鼻子,所用的都是短刀,而且都佩着蹀躞带,第二图中的人物腰部右侧刀鞘空着,也许说明刀具剩下的刀鞘就在左侧;而下图中的人物腰部右侧蹀躞带上,还悬挂有空刀鞘。可见就是随手拔出了自己腰部左侧的短刀。这可以比拟陈国公主驸马蹀躞带左侧的刀具。
上图人物很有意思,左右双手分别持短刀刺胸,可见,他随身佩带着双刀具,更为有意思的是,他也佩戴着蹀躞带,而且我们可以看到,在他腰部左侧还在蹀躞带上挂着一个空刀鞘,由此可见,他手上的双刀,就是刚从自己蹀躞带上的刀鞘中拔出来的,而且既然左侧只有一个空刀鞘,则说明另一个刀具,乃是佩戴在了自己右侧,只是没有显示而已,所以,这双短刀,都是他所佩戴,而且大致是左右佩戴,正如陈国公主驸马腰间所佩戴的双刀的位置完全一样。
这其中我们要注意一个细节,大多数人都是右手为主动手,最为常用,所以佩在身体腰部左侧的物件,非常可能乃为匹配右手而属最常用者,至少相比较右侧悬佩物件,更为常用。从辽代壁画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佩戴刀具的侍从与厨房下人,很多都佩着小型刀具,而且只配一把刀,而且绝大多数的人的刀具,都是佩在右手更方便操作的左侧腰部。当然,也有只在左侧配一把小型刀具的。非常少见,也许可能是个左撇子。而驸马的腰部,则左右开弓,都配了刀具。至于说契丹壁画中人物腰间所佩之具是否为刺鹅锥,从整体情形看,大体不是,因为第一,人物多为随从杂役帮厨,有明确的工作场景,其中也有拔刀插腰间的具体实用刀具的可见状态,第二,无捺钵捕鹅的海东青场景,第三,就算其中有些贵人身边的随从,但是无法去甄别刀鞘中的器具,到底是刀,还是锥,就算是锥,按照下文蹀躞诸事的阐述,也未必就是刺鹅之锥。因为,就算明确是锥子形态的器具,我们还在考量是否是刺鹅锥,何况只看见一个外鞘,里面到底是刀,还是锥还不知道,而大概率是刀具的状况呢?所以,我们还是疑锥从无吧。最关键的是,陈国公主驸马腰间的锥子,是与其他刀具一起佩戴在腰间,是呈现出蹀躞诸事的状态的,而且由于是实物,是可以打开外鞘,拔出来看的。但是契丹壁画中诸多腰间悬挂的佩具,徒具外形,无法拔出细看,而锥与刀的器具外鞘之形,至少在陈国公主驸马的腰间,也是很难去甄别的。最重要的是,草原民族所佩之具,最常用的,必然是刀具,而非锥具,所以,假设腰间如驸马一样,有多款佩物,而无法实际打开细观,你还可以留有猜想锥具之余地。而假设腰间只有佩戴独一器具,而这种现象是普遍状态,那么这种只悬挂一器的东西,大致就是刀具了。而契丹壁画中,正是绝大部分都只在腰间佩带独一之具。所以大体就是刀具。何况,在不时兴刺鹅风俗的其他草原时空中,也多存在独佩一具的情形。关于器具外形与实物的辨别,我们在下篇中将阐述。下面是我们搜索整理的辽代壁画中人物腰间的刀锥器具的悬挂外形状态。
宝山1号辽墓壁画宝山1号辽墓壁画赤峰市巴林右旗岗根苏木床金沟辽墓赤峰市巴林右旗岗根苏木床金沟辽墓赤峰市巴林右旗岗根苏木床金沟辽墓赤峰市巴林左旗白音勿拉苏木白音罕山辽韩氏家族墓地赤峰市巴林左旗查干哈达苏木阿鲁召嘎查滴水壶辽墓通辽市库伦旗奈林稿苏木前勿力布格村辽墓家族墓地辽代库伦旗苏木前勿力布格村辽墓赤峰巴林左旗白音乌拉苏木白音罕山出土 石雕契丹男俑其实,跳出蹀躞七事的框架,从生活常态用具的角度,七事也是大家常用的器具,所以事未必七,而佩未必蹀躞,比如,驸马身边的陈国公主,腹部也有着诸多物件,其中既有七事中的刀具,也有辽代蹀躞七事中的角色錾花金针筒(出土时置于公主腰部左侧)。还有几件玉佩饰,比如璧形玉珩系动物形玉坠组佩 1 组6 件,莲花形玉珩系用具形玉坠组佩 1 组7 件,盘肠形玉珩系镶金盒形鱼玉坠为主的组佩 1 组 9 件,在腰部有扁桃形玉珩系螺形玉坠为主的组佩 1 组 6 件。
陈国公主墓出土錾花金针筒其中,腹部的莲花形玉珩系用具形玉坠组佩 1 组 7 件,莲花形玉珩上系金链,金链上分别挂玉剪、觿、锉、刀、锥、勺 6件玉坠。在玉觿、玉锉、玉刀、玉锥、玉勺形坠的柄部均雕竹节形进行装饰。
这些剪、觿、锉、刀、锥、勺,也正是对常用实用器具的一种文化模拟。其中刀、锥,也是唐辽七事中的常客。
辽代人形解绳器 觿 私人藏品辽代人形解绳器 觿 私人藏品由此我们大胆推测,陈国公主墓葬中驸马蹀躞带上所佩的玉柄银锥,非常可能未必一定就是专用的刺鹅锥,而只是在日常用具的范畴中,在蹀躞七事的礼制下,在当时贵族装扮的风尚里,而具备的一种富贵装扮。就算这样的锥子也可以在捺钵的时候去刺鹅,那也需要杀鹅的具体特定场景。而在正常的漫长的日子里,这把锥子主要的功能,还是装饰、刺刺不热闹、不严重、不重要的玩艺为主。同理。西夏故地也出土了若干的与蹀躞诸事有涉的器具。在史金波、白滨、吴峰云编撰的《西夏文物》中就收录了三把西夏短刀(下图右)、其中一把的西夏文,汉译为“此经典说”,另有一把刀柄侧面有西夏文:”夏长苟(夏奴年)“。在宁夏西安州故地遗址出土了一把鹿角人头型解绳器(图左)。
巧了,在宁夏西安州故地海原县西夏遗址中,出土了数量种类不少的锥,有青铜,兽骨、玉石等,有文章介绍说这些都是刺鹅锥,先不说西夏无捺钵、头鹅宴、刺鹅风俗的强调,就算西夏朝廷有着刺鹅之俗,那么,如此数量众多、材质各异的锥子,也大致不是刺鹅专用,而大致是日常用品,就诸如蹀躞诸事一样。见下图所示:
但是,辽人似乎跟西夏人不同,何莲曾经在《辽代墓葬出土铜器研究》一文中,搜集了103座出土有铜器的辽墓进行梳理,也没有发现铜质锥的影子。本文意不在下结论,而是提供更多维度。在我们探索的旅途中,我们的收获也就在其中了。(未完待续)原创版权,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