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恭喜你,你要当妈妈了!”
“这下你家恬恬终于可以有个伴儿了!”
妇产科的陈医生看完我的验血报告后笑眯眯的说。
因为我最近食欲不振,睡眠质量也不好,总是感觉很疲惫,所以就去做了个检查,没想到结果竟然显示我怀孕了。
“陈医生,这诊断结果不会有错吧?”
兴许是消息太过于突然,我激动的声线都颤抖了。
“陈主任你自己都是医生,还不相信咱们医院的水平吗?”
“怪不得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呢!”
面对我的憨态,陈医生捂嘴笑了起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不禁也很高兴:和何之洲结婚五年,他一直念叨着说想要一个二胎,不愿意看到恬恬一个小女孩太孤单,如今我终于有了二胎,也算得上是得偿所愿了。
下班后,我马不停蹄的开车去了何之洲定好的酒店。
除了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他之外,今天恰好还是恬恬三周岁的生日。
在我们这里,小朋友三周岁生日是很重要的节日。
到了酒店后,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包间门前。
包间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何总,这都快七点了,你家刘主任怎么还没到?”
“她就那个德性,非要压轴出场抢风头呗。”
那个我爱了十几年的男人此时话语凉薄,语气里尽是对我的不满和蔑视。
我正为自己的迟到感到亏欠,接下来的对话却让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何总,你和刘主任都在一起十几年了,腻不腻?”
“呵。”
“睡了一个人十几年了能不腻吗?”
何之洲嘴里尽是嫌弃和鄙夷。
“说句实在话,想到她每天要给那么多男人看病我就觉得恶心!”
似乎一提到我的职业何之洲就感到反胃和烦躁,甚至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
要知道我最讨厌烟味儿了,何之洲在我面前,是从来都不抽烟的。
“学长,你就别生气啦,刘泠学姐估计也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吧!”
正说话的功夫,一个穿着小白裙,腿上却套着黑丝袜的娇嫩女孩接过了话腔。
嗯,超短裙配黑丝,确实是和我不一样的风格。
没记错的话,这个女孩叫关居艾,是大学时候小我们几级的学妹。
那时候她明知道何之洲有对象,还像年糕一样天天贴着何之洲。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至少也是一个快上市企业的董事长,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天天跑出去上那个丢死人的破班。”
何之洲越说越来劲,开始找起火来了。
“爸爸,妈妈说过你不可以抽烟,要是妈妈知道了就不要你啦!”
一直在旁边玩的恬恬看到何之洲掏出烟盒后,噔噔噔的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
“小东西,你倒是挺会替妈妈监督爸爸。”
何之洲捏了捏恬恬的小脸儿亲昵地说。
“哎哟学长,反正现在刘泠学姐也不在,你想抽就抽一根嘛。”
“难道没人给你说过,学长你抽烟的样子特别有魅力吗?”
关居艾语调甜得发腻,引得旁边的人顿时爆发出了一阵起哄声。
2
面对这种有些暧昧的场景,何之洲却是一脸玩味的笑意并没有拒绝。
“啪嗒”一声,关居艾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学长,怎么感觉几年不见,你变了,变得更加,没有自己了?”
关居艾殷红的嘴唇朝何之洲脖子里吐了一口烟气,像蛇一般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肩膀。
“好,既然小艾都开口了,那我今天就破戒来一根。”
何之洲果然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噙在了嘴里。
站在一旁的关居艾更是识趣大胆,竟直接用自己嘴里的烟对过去点着了何之洲的烟。
从我的角度看去,他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似乎在接吻,又像是在拥抱。
“你看你们学长学妹这么多年不见面,现在既然没了喝交杯酒的机会,不如,不如抽个交杯烟怎么样?”
旁边有人起哄,甚至直接把关居艾往何之洲怀里送。
然而何之洲只是大剌剌的敞开腿坐着,既不主动,也不拒绝,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这一幕霎时刺痛了我的心,那句本来要宣布的好消息也如同棉花一般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本打算转身就走,没想到房间里的恬恬眼尖看到了我。
“妈妈,是妈妈来啦!”
恬恬蹒跚学步,挥舞着小手要我抱抱。
我推开门,似乎打扰了所有人的雅兴。
倒是何之洲,下意识地一边把嘴里的烟摁灭在了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一边推开了关居艾。
“你们接着奏乐接着舞,别停,我只是来接恬恬的。”
我看着故作镇静的何之洲一脸冷笑。
“那个,刘泠你不要误会,这个是我们大学时候的学妹关居艾,你知道的。”
“哦?没印象,不熟。”
“恬恬,走,妈妈带你回家。”
我熟练的抱起恬恬转身就走,甚至没有一分钟的停留。
因为面对这一屋子光怪陆离的牛头马面,我只感觉到恶心。
安顿好恬恬后,我一个人开着夜车散心,不知不觉竟然开到了我的高中。
我和何之洲是高中认识的,那时候我是年级第一女学霸,他是学校有名的黄毛小子。
为了追到我他吃尽了苦头却始终契而不舍,他的班主任看到他总是调侃:
“何之洲,你把这追女孩的毅力用到学习上,早考上清华北大了!”
最后为了摆脱他的追求,我故意刁难他:
“何之洲,想追我也可以,但是你的成绩不能吊车尾,至少要和我出现在同一张光荣榜上才行。”
“Yes Madam!”
何之洲调皮的朝我敬了一个礼。
兴许是我的话给了他动力,不到一个学期,他果然闯进了年级前一百,出现在了光荣榜的最后一列里。
看着他拿着试卷冲我跑过来仿佛打了一场胜仗的样子,我心软了。
于是我们偷偷在一起了。
高中毕业后,我们甚至把大学选在了同一座城市。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晚上,何之洲兴奋的拉着我的手去开了人生中第一次快捷酒店。
在那家一晚上只需要三十块钱的小酒店里,我们偷尝了禁.果。
然而何之洲却出了岔子,他身体那处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反应。
那个晚上我们头对着头翻遍了手机甚至打开了小网站查阅资料寻找解决办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何之洲有性障碍。
一个男人那方面不行几乎是死刑。
3
何之洲平时那么骄傲,而且从当时的医疗条件来看,这种难以启齿的疾病治愈的几率并不大,而且何之洲很抗拒治疗。
那个晚上的他既有羞涩又有屈辱:
“刘泠,我们分手吧,我,我那方面不行,你会嫌弃我的。”
但是年少时候的恋爱如同星辰般无瑕。
我走过去捧起他的脸,对着他的眼睛说道:
“没关系,何之洲。你还有我呢,我大学报考一个医学专业,我一定可以治好你。”
何之洲脸红的不像话。
“你说呀,如果医生是我的话,你愿意接受治疗吗?”
何之洲看我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我愿意!”
他满脸羞红把我紧紧拥抱在了怀里:
“刘泠,只有你才能做我的医生。”
于是大一时候,我把喜欢的金融专业换成了临床医学专业。
因为跨专业我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十几倍的努力,但是为了何之洲的病情我还是选择了这条难走的路。
大学四年下来我又考了研,研究方向我甚至选择了鲜少有女生选择的男性泌尿科。
当时的导师也来劝我:
“刘泠,你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学生,但是有些路确实有性别限制。不是说你不行,而是说你选择这条路就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甚至,会受到世俗的偏见。”
但那时的我并不畏惧偏见,我一心要治好何之洲的病情。
因为我家世代学医,我也算是有天赋加持,在医院实习了一年后,我和其他前辈一起研究出了男性生殖障碍微创疗法并辅以心理干预。
何之洲成了我们的第一个患者。
那也是我第一次操刀上手术台,我紧张的手抖如筛糠,何之洲躺在手术台上鼓励我:
“刘泠,大胆一点,我本来就是个废人。要是治好了我们就结婚,要是治不好的话,我也不会拖累你!”
手术室顶灯打开的那一刻,我暗示自己要勇敢,不只是为了何之洲,还为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
给自己加油打气后,我结合其他前辈零失误的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台微创手术。
更让人感到吃惊的是,何之洲也在我的微创手术下逐渐好了起来,经过半年时间的调理和疗养,他已经恢复到正常人差不多的水平了。
再之后,我们就结了婚,还有了恬恬。
但是没想到,已经治愈多年的何之洲不仅不感谢我,却反过来嫌弃我说我恶心,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吗?
“叮铃铃……”
手机铃声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是何之洲。
刚接通电话,话筒里就传来了他蛮不讲理的声音:
“刘泠,你到底在闹什么?恬恬的周岁宴你把我丢下就算了,现在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什么时候学会夜不归宿了?能不能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我不禁有些想笑:在此之前,何之洲几乎每晚都没有在十二点之前回来过。
现在竟然在质问我为什么夜不归宿,指责我没有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于是我在他喋喋不休的疯狂输出里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的时候,何之洲还没睡,一副正打算出门的样子。
见我回来,他的脸上尽是不耐烦:
“都多大年纪了还和我玩儿离家出走?”
4
我抬眼望着眼前的男人。
经过十几年生意场的摸爬滚打,他已经是场上老手,眼里透露着成熟和稳重。
因为有我控制他的日常饮食,所以他的身材并没有发福,仍旧和年轻时候一样宽肩窄腰,散发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但是面对这个已经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我却只觉得冷漠和陌生。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凝视,何之洲软下声来劝我:
“刘泠,今天你也看到了,你的职业让我在饭桌上直不起头来!”
“要不你就辞了你现在这份工作吧,我养你。再说了男主外女主内这不是应该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突然有些发堵,何之洲总是可以一句话就否定掉我所有的成就和努力。
“何之洲,我不能失去我的工作。而且我认为现在这份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是很有价值。”
“价值,什么狗屁价值?你不就是想证明你自己很成功吗?”
“怎么证明一个人成功?那就是像我这样,有钱。”
“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可以,你现在就从医院辞职,做我的专职医生,我一个月给你开十万,年底双薪加奖金够不够?”
何之洲像抽风了一样越说越来劲。
“何之洲,你真是不可理喻!”
看着眼前极度大男子主义又很暴躁的何之洲,我好像终于明白了当年妈妈对我的忠告:
“囡囡,何之洲那样的黄毛小子固然聪明有头脑,但是他性格自卑多疑,自尊心又太强,总感觉别人都看不起他。”
“这样的人即使将来成功了,还是会有棱角在的,不一定哪天就扎伤你了……”
但是当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何之洲,并没有把妈妈的话放到心上。
后来他也算争气,奋斗几年下来自己开了公司,妈妈也逐渐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放下心来。
只是没想到当年的回旋镖还是刺中了我。
洗完澡后,我拿起枕头和被子去了恬恬的房间。
此时的我只要一想到包间里何之洲对我的鄙夷我就心痛。
正当我进入梦乡的时候,何之洲也拧开房间门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下一秒,何之洲带着薄荷味道的呼吸喷在我脖颈里:
“老婆,恬恬都三岁了,我们也是时候要个二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