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
站台汞蒸气灯割裂浓雾时,阿兰的亮面皮鞋正碾过满地烟蒂。夜露在她绛色耳钉上凝结成珠,沿着锁骨滑入绸缎衬衣的褶皱里。那些西装革履的猎物总说这抹红像胭脂痣,她却知晓这是愈合的旧疤。
七年前的寒雾中,她攥着两张浸透汗水的影票,看爆米花桶在水泥地面绽成惨白花簇。昏暗里少年钳住她后颈,薄荷烟味混着冷笑:"你当真信了那封情诗?"场灯骤亮的瞬间,三排座椅爆出惊叫——室友震颤的瞳孔里,映着她裙摆晕染的棕褐污痕,像一朵腐败的蔷薇。
女生寝室的金属裁衣剪至今悬在记忆深处摇晃。喀嚓声里,纯棉布料碎屑纷飞如霰,落在她渗血的小腿烙下永恒的印记。当舍监踹门闯入时,施暴者们忽地缩成战栗的鹌鹑:"是她偷戴我的珍珠发饰。"
此刻阿兰斜靠售票窗,指尖在雾蒙蒙的玻璃勾画蝶翅。男人们总在此刻停步,看她睫羽投下的暗影如何从弦月幻化成利刃。她已学会用丹蔻点烟,用眼波调酒,让每个揽她入怀的猎物自诩化蝶者。
广播骤响惊散雾气塑成的蝶,阿兰垂首莞尔,玻璃倒影中绯红丝绒蝶饰振翅欲飞。今夜要骗的珠宝商保险柜里,锁着十二粒南洋金珠——恰好能嵌进当年被绞碎的裙裾上,十二枚空荡的贝母纽扣。
站台尽头传来列车轰鸣,她将鬓边蝶饰扶正。缎带暗纹里藏着半枚褪色校章,那是某个暴雨夜从旧衣残片上生生扯落的。雾霭再度漫起时,阿兰踏着满地破碎的光斑,朝着某个消逝在时光里的少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