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爱记分的女朋友，

吵架要扣分，迟到要扣分。

就连出门前拉屎也要扣分。

她说有朝一日，我达到一百分，

就可以娶到她。

等我达到目标的那天，

她却不见了。

1

我是一名消防员，

因为这个职业，顾西西没少跟我吵架：

「你看电影又迟到了！扣你五分！」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遇到危险不要逞英雄！扣十分！」

「姜维！为什么又突然不回信息！再扣十分！」

「你这次最好请到假！我爸妈再见不到你！我就去跟别人相亲了！！这次，扣二十分！」

我躲在被窝里给她发语音：

「顾西西！你再扣我就没分了！我已经在请假了！」

顾西西是我的祖宗，

我大学追了她三年，

为了转正，我把顾西西身边的小丈母娘们都贿赂了一遍。

直到毕业她才松口：

「姜维，我给你个机会，好好对我。」

「得嘞！」

在一起后，顾西西准备了一个小本子。

说要我成为百分男友后，

才可以娶到她。

这对一根筋的我来说很是受用，

准备惊喜加五分，做了一顿好吃的加五分。

给她拍出好看的照片可以加足足三十分。

我不明白一张照片为什么可以占总分这么多的比例，

但，万事以顾西西开心为主。

自从我正式进了消防站，

分数日益下降。

消防站工作强度大又危险。

我知道顾西西是担心我。

她时常称自己是祖国的园丁，每天与花朵们在一起。

比我在火堆里摸滚打爬好多了。

可这个职业一直是我的梦想，

虽然每天都要六点起来负重跑，

但肩上的职责和使命，是我无尽的动力。

当然，还有工资。

再存半年钱，我就可以把顾西西娶回家了。

2

早上六点，顾西西给我发了句：

「早啊，姜小弟。」

附上一张自拍照，睡眼朦胧的模样配上炸毛的头发，

顾西西果然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照片一键保存加收藏后，我心满意足的回了句：

「早安，公主殿下别忘了吃早餐！」

手机对面奖励了我一个亲亲的语音。

我们像往常一样开始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

顾西西要带初三的孩子们早自习，

我要准备操练。

早上八点洗车时，警铃响了。

我听着通报的地址： 江城一中。

班长跑来拍着我的肩：

「这不是你女朋友在的学校吗？还不快上车！」

学校的报警我们偶尔也会收到，

可这一次，

我的心里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惊慌失措。

我火速跟着车子出警，

十分钟后，我们被一个主任带到了教学楼。

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还是出现了。

3

教学楼下面簇拥着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屁孩，

还有几个老师在六楼的栏杆处朝下望。

五楼的空调外机处，

一个小小的身影挂在机子上。

我的血脉喷张，一瞬间从脚底涌上头。

顾西西双手抓着空调外机的栏杆上，

双脚悬空，

随时都有掉下来的风险。

主任跟在我们身后边跑边交待：

今天早上有几个学生在教室后门发生了争吵，

顾西西去劝架时，不小心被推搡到窗边翻了下来。

娘的，一会儿再去找吵架的那几个小兔崽子算账。

我迅速爬到顶楼，穿戴好绳索。

顾西西抬头刚好与我对视，

她脸涨的通红还挤出一个笑容：

「姜维，你来救我啦！」

我现在只想把她抱在怀里敲脑袋。

我脚踩着墙壁开始往下滑，示意顾西西不要讲话，保持体力。

距离越来越近，

顾西西的一只手突然散了力气松开，

只剩一只手抓着空调外机的栏杆。

我的心跟着提到嗓子眼，一时情急下顾不了那么多。

抓着绳索跳了下去。

4

好在班长平时对我们的严苛练习，

我精准的踩到了外机上。

顾西西的手被我抓住时，

我才觉得安心。

班长在上面破口大骂：

「姜维！你不要命了？！训练的时候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我朝上面比了个大拇指。

顾西西趴在我的怀里咯咯笑：

「姜维，你真是我的大英雄。」

看她一脸轻松，我又气又心软。

这个小祖宗刚刚差点掉下去了，劫后余生还笑得出来。

把她抱上来之后，我们一起去了趟校长办公室。

校长把那几人的家长也叫了过来，

决定要给予处分，写检讨书。

我还想过去说点什么，顾西西拦住了我：

「这几个孩子是无心之举，他们已经受到处罚了！你不许再去跟小孩子计较！」

顾西西个子只到我的肩膀，

气势上总能压我一头。

我在办公室等到她下班，

拉着顾西西的手宣布我争取到的好消息：

「顾西西，我请到假了。你带我回家吧！」

「我迫不及待想叫你姜太太了！」

顾西西给了我一拳：

「孩子要跟我姓，不然我不给你这个名分！」

「好好好，顾祖宗。」

5

大学毕业后，我有幸被带回去过几次。

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又被社会人士资助到大学。

顾西西被我带去孤儿院时，

院长笑的合不拢嘴，让我务必要用生命对她好。

顾西西的父母很喜欢我，

没进门的女婿比驴好用，

我从进门开始就不停的忙活。

为了陪岳父大人喝酒，拉着兄弟练了三宿。

院长收拾的干干净净邀请了顾西西的父母见面吃饭，

顾爸顾妈也丝毫没有瞧不起我。

所以这次双方见面，非常顺利。

我们的婚礼很快就订了下来，

我带着顾西西一起去了她最喜欢的那家婚纱店，

试衣间帘子拉开的那一刻，

顾西西穿着洁白婚纱，眉眼弯弯，

如冬日里温柔和熙的暖阳般散在我心上，

顾西西真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耀眼的存在了。

她从台上走下来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骤停。

顾西西笑的更明媚了：

「姜维，我们要有家了。」

「当然！我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是三个！」

顾西西抚摸着小腹。

「姜维，你要拥有一个小西西了。」

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

我在原地上蹿下跳，来回搓手都抑制不住颤抖。

心疼眼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和即将要迎接新生命的喜悦情绪交杂在一起。

一时间，我红了眼眶。

我静静的贴过去：

「顾西西，你会给我们的孩子取一个什么名字呢？」

可回应我的，

只有冰冷的木盒。

6

顾西西躺在我面前的时候，

已经变成了一个木盒。

像是曾经我惹了她生气一样，

顾西西会气鼓鼓的把自己藏在被窝里。

只是这次，她藏进了木盒里。

主任拿着手机里未拨出的119记录解释：

「我们也准备报警求救！但顾老师手滑直接掉下去了！这会儿再打119有什么用呢？！」

监控里，顾西西只抓住了空调外机的栏杆三秒。

她那么小的一具身体，

掉下去却摔的那么重。

巨大的一声闷响反复在我的心里炸开。

我问班长：

「三秒可以救一个人吗？」

班长沉默片刻，他说：

「给你几天假，回家处理一下吧。」

顾西西，我请到假了。

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7

抽烟这个恶习，早在跟顾西西在一起的第一年就被纠正了。

但此刻，

我在烟雾中逐渐迷失。

我零零散散做了很多个梦，

梦见顾西西被我救下，

梦见她站在办公室维护自己心爱的学生。

我怎么也想不通，

数千次数万次的练习，

在死神手里抢了那么多人，

怎么就错过了我的顾西西。

顾西西的父母连夜坐车赶到学校，

在各种威胁下，我们才看到学校的监控。

中午十二点，初二的同学们下课准备去食堂吃饭。

只剩后排的四个男生坐着不动，

他们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时不时拍腿大笑。

在几人的迂回中，一个较为瘦小的先出了教室门。

几分钟后，他带着顾西西跑来教室。

教室里剩下的三个男生上一秒还勾肩搭背，

下一秒就开始佯装打架

顾西西跑上前，企图拉开这三人。

推搡的三十秒时间里，几人离窗户越来越近。

一个男生抓住了她的脚，抬起的一瞬间。

顾西西翻出窗外。

她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了几下，

直直的消失在监控画面中。

四个男生趴在窗户上朝下看，

监控里，我还能清楚的看见其中一人脸上的嬉笑。

主任暂停了视频：

「学生之间开玩笑，顾老师没有察觉后面的危险，自己栽了下去。这件事，我们校方也很惋惜。学生那边已经给予了处分。」

「玩笑？？」

那是我的顾西西，

我说话大声一点都会委屈的顾西西。

她尽职尽责，一心为了学生。

最后死在学生的玩笑中。

我一把揪住了主任的衣领，青筋暴起。

朝着主任怒吼：「这是故意谋杀！」

话音刚落，办公室外响起一阵尖锐的叫声：

「你怎么说我孩子的？！」

8

为首的是一名穿着靓丽的妇女，她身后拉着的男生我记得很清楚。

是监控里那张嬉笑的面孔。

陆陆续续进了三个男生和家长们。

人齐了。

妇女无视我和一旁泣不成声的顾爸顾妈，

把主任从我手中拽了过去：

「主任，我孩子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给这几个孩子处分？！」

「这几个孩子说了，是那个老师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这么大个成年人了！难道安全还要我们家小孩子来负责吗？」

「我们家郭子峰只是想拉住那个老师的脚，怎么还罚了个处分！你们学校怎么处理事情的？」

眼看办公室乱成一团，

顾妈在几人的言语争吵中呼吸急促，径直晕了过去。

顾爸眼神涣散，早已没了面对的力气。

我只能先扶起顾妈往医院走。

顾西西不在了，

我不能在这时候失了理智，要担起照顾两位老人的职责。

不然顾西西会难过的。

出门前，其中一个被女人拉着手的孩子转过身来看着我。

他无辜的眼神在眨眼间消失，

再睁眼，眼里只有溢出来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