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将刀子刺进我胸口，剖出我的内丹。
我疼得浑身抽搐，他却冰冷开口：“你天资聪慧，没了内丹可以再修。”
“玉瑶体弱，修不出内丹，会死。”
后来，魔族入侵，师尊让我替小师妹，成为魔族质子。
被囚禁的十年里，我已经被折磨得崩溃绝望。
师尊终于踏平魔族，想起要救我出去的时候，我失忆了。
他红着眼眶，哽咽出声：“小黎儿，我不准你忘记我。”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你，是谁？”
1
第一次见到师尊时，我正被一头妖兽肆意追杀。
妖兽叫吼连天，吓得我一边哭一边喊救命，可它硕大的爪子眼看就要朝我扑下来。
我尖叫着闭上了眼，但是想象中的痛苦并未到来。
一个清冷出尘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妖孽，今日便是你死期。”
男人一剑出鞘，妖兽应声而倒。
我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眸。
他一身白衣，不染凡尘，却在看清我容貌的时候瞳孔露出震惊之色。
“琼欢……”
虽然这男人生得好看，可我仍不住提醒他：“我叫姜黎，不是琼欢。”
后来我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名叫顾寒洲，是灵剑宗的宗主。
那年，我十岁，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
顾寒洲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回宗门。
“姜黎，跟我走，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
“宗门便是你的家。”
我含泪点了点头，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从那以后，在人前，我唤他师尊。
没人的时候，他要我叫他寒洲哥哥。
但是在我心里，早已将顾寒洲奉为神明。
师尊亲自教我修炼心法，让我住在离他最近的屋子。
他会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他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哄我，会在每个月葵水那几天给我运功护体。
宗门内人人都说，师尊待我最为特别。
我修为提升很快，短短几年就甩其他师兄一大截，成为了灵剑宗内天资最高的弟子。
大师兄时常跟我调侃说，师尊以后说不定想把宗主之位传给我。
可没有人知道，我这么努力的修炼，只为师尊在看到我时候，脸上露出的那一抹笑。
几年过去，我长高了不少。
宗门有不少师兄在跟我说话的时候会脸红，他们会打趣我，出落得更加标致。
师尊偶尔会看着我的脸发呆，有时候他看着看着，眼角会莫名湿润。
我想，他或许是，想起了故人。
那日，师尊把自己关在房内喝得烂醉，我担心他，便拿了解酒汤偷溜进去。
榻上那人只着一件里衣，用手背遮着双眼，却依旧透出矜贵傲然的气息。
我一慌乱，就惊扰了他。
“师尊，是我。”
顾寒洲眼尾泛红，他定定地瞧了我许久，又闭上了眼睛：“是你啊，小黎儿。”
“嗯。”
我把解酒汤端上去给他，可师尊醉眼迷离，将我揽入怀里。
他轻柔地安抚我：“小黎儿，别怕。”
那夜过后，我与他再不止是师徒。
其实，在宗门这么多年，我早听说过，师尊待我不同，只因为我长得像他以仙逝的师妹，琼欢。
但我并不介意。
我想，我在寒洲哥哥的心里，总归是特别的一个。
次日一早，师尊扶额复杂地看着我，许久后他抚着我的脸说：“小黎儿，等我解决了山下残害百姓的魔族后，我便昭告宗门，与你结为仙侣。”
“从此之后，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羞怯地点头。
然而，师尊从山下带回另一名女子后，一切都变了。
2
她一见到我，便走上前来笑着说：“姜黎姐姐，我叫沈玉瑶，是师尊新收的弟子！”
我看着她那张与我七八分相似的脸，心里开始莫名地慌乱起来。
随后，沈玉瑶牵着师尊的衣摆撒娇道。
“师尊，我听说姜黎师姐很厉害的，我可不可以跟着她学？”
那一天，师尊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他带着温柔的笑意，伸手揉了揉沈玉瑶的头发：“不用，以后我会亲自教导你的。”
那样宠溺的语气，一如八年前，他对我说的那样。
我心里涌起一阵酸意，也如往常般跑上去同他撒娇：“师尊，黎儿也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师尊能指导指导我吗？”
他低头瞥了我一眼，把我的手拨开，冷冷说道：“姜黎，以后不许如此无礼。”
从小黎儿，到姜黎，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发生了变化。
胸口某个地方，揪起一片，疼得厉害。
我下意识看向师尊，可他却有意地回避了我的目光。
沈玉瑶和宗门里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可我却知道，她有着无比深沉的心机。
她主动帮我端热汤的时候，会故意把碗口倾斜，让热辣的汤水烫伤她的手臂。
她会在我练功时出现在我周围，然后佯装被我的剑气击伤。
沈玉瑶楚楚可怜，一双眼睛含情落泪，能让人看得心碎。
一开始，我会给自己极力辩解。
可这样的事情多了，宗门人人望向我时，都眼神复杂。
沈玉瑶每次都要特别开口：“这不管姜黎师姐的事，都是我不小心。”
更是做实了，我因嫉妒，而坑害沈玉瑶。
自那以后，师尊便不再关注我的修炼进度，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沈玉瑶身上。
我找了他几次，他都对我避而不见。
可沈玉瑶，却能与他日日呆在一处。
后来，师尊说，沈玉瑶夜晚梦魇，需住得离他近一些，才好照料。
“姜黎，你搬到外院吧。以后，没有召唤，不得进入内殿。”
我开始慌了，哭着问师尊，这是为什么。
“她已经抢走您的疼爱，如今连我居住的地方也要夺走吗？”
“那晚……我们明明……”
师尊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大声呵斥：“闭嘴！姜黎，若不是你不知廉耻，爬上了我的床，压根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
“或许，是我对你太过宽宥，宠得你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拼命摇头，难以接受。
那晚，明明是他将我锢入怀里，让我无法逃脱，怎么如今，成了我的错？
我想不明白，难道师尊从前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够了。只是让你搬到外院而已，又不是赶你走，快些腾出地方来，玉瑶今晚就搬进去住。”
说完师尊搂着沈玉瑶离开，再没瞧我一眼。
我茫然地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3
宗门内，人人都知道，师尊对这个新来的小师妹异常关心。
他们说沈玉瑶比我更像师尊心里的那个人。
不仅是长相上像，性子也像。
曾对我殷勤的师兄们，也转而去哄着沈玉瑶了。
他们喜欢沈玉瑶的活泼性格，喜欢她做的那些稀奇玩意，更喜欢听她说着一些高深的事情。
沈玉瑶跟我们很不一样。
她年纪不大，却懂得许多新鲜事物。
尽管她对修行毫无天赋，学了许久连内丹都结不出来，在宗门照样很受欢迎。
渐渐的，从前缠着我问东问西的小师弟们不再过来找我。
他们说，玉瑶师妹更有学识，和她聊天，比跟我说话要有趣得多。
整整十天，师尊再没见我。
他让大师兄把我从前给他做的鞋袜统统还了回来。
跟我说，沈玉瑶的女工针织做得更加精细，师尊穿着更舒服。
有沈玉瑶在的地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可只要我一出现，那欢快的气氛就会瞬间冷下来。
沈玉瑶会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说：“姜黎师姐一起过来聊天吧，我在同他们讲话本子上的有趣故事呢。”
我还没开口，就有人打断：“姜黎师姐一心只有练功，哪里有功夫同我们闲聊。不管她，来来来，咱们继续说。”
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我和灵剑宗格挡来开了。
我实在是受不了，于是在一个夜里，想要冲进内院找师尊问个明白。
一向宠溺我的大师兄，却把我拦了下来。
我冲上前去抓着他的手说：“师兄，让我进去看看师尊，好不好？”
大师兄满脸厌恶。
“姜黎，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恶毒。”
“你知不知道，玉瑶身子骨弱，上次你推她下三清湖的时候她差点死在那！”
大师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杀之后快。
可从前，他从未对我说一句重话。
我鼻头一酸：“大师兄，连你也不信我？”
大师兄失望地摇头：“姜黎，那日湖边只有你和她两人，不是你，难道是玉瑶自己跳进去吗？”
“三清湖是给宗门弟子试炼用的，品阶太低的话，进去可是要受钻心蚀骨之痛啊！”
“姜黎，你真的太狠了。”
我摇头辩解：“我没有推她，真的没有。”
大师兄的眼里，尽是嘲讽。
那股冷意，刺痛了我的心。
内院里，传来少女哭泣的声音。
“师尊，为什么我总是学不会？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姜黎师姐那般厉害？”
“玉瑶，你很好，不必学她。”
短短几句话，让我胸口如遭重击。
大师兄叹了口气。
“姜黎，回去吧。”
“这些日子好好反省，别再胡闹了。”
“等师尊消了气后，自然会召见你。”
我脑子一片混乱。
耳边突然响起师尊把我领上宗门的时候对我说的话。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可如今，我哪里还有什么家？
4
宗门传出许多不堪的谣言。
他们说我勾引师尊不成，恼羞成怒，便把气都撒在了小师妹的身上。
沈玉瑶是这天底下最良善无辜之人。
而我，阴险，恶毒，他们羞于跟我在同一宗门。
明明，在从前的时候，他们都夸赞我天赋异禀，将来有望将宗门发扬光大。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宁可相信沈玉瑶，也不信我。
我想找到沈玉瑶跟她当面对峙，却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仅一个月，我从人人宠爱，到弃之如敝履。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沈玉瑶坠入三清湖的那日，是她自己约我过去的。
当时沈玉瑶跟我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
她说了系统，攻略，必须要拿下师尊，否则自己就会死去。
“姜黎，我不想害你的，可我，也不能死啊。”
说完这句话后，她朝我阴险一笑，然后自己跳入了三清湖内。
师尊将她救起来的时候，心疼不已。
“姜黎，若是玉瑶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那一日，我在师尊的眼里，看到了令我恐惧的戾气。
沈玉瑶说得对，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
可是，我没有等来师尊的召见，却听到了一个消息。
沈玉瑶被三清湖内剑气所伤，已经病重垂危。
宗门其余师兄担心不已，纷纷请命要去采摘灵芝仙药。
医师说，沈玉瑶身体受到重创，需要用修行之人的内丹修补创伤，否则她活不到明年春天。
其他师兄挺身而出，纷纷开口：“师尊，把我的内丹给师妹吧！”
可师尊却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若不是你推玉瑶落水，她本不用遭此痛苦。”
“姜黎，就用你的内丹，替她保命。”
内丹……与修行之人而言，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师尊，哭着摇头：“师尊，我不愿意。”
那一瞬间，我竟然从他的眼中瞧见了蓬勃的杀意。
“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我哭着望向他：“师尊，在你心里，沈玉瑶竟如此重要？”
若是没了内丹，我会失去浑身修为，沦为一个废人。
可师尊却睥睨着我：“将内丹剖出后，我会用灵力护住你的命。等她好转了，我便与你结为仙侣。”
一旁的大师兄应和道：“姜黎，失去内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救下玉瑶的命，我日后必定替你采来珍宝奇药，让你早日恢复。”
宗门人人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如果我不答应，便是害了沈玉瑶的罪魁祸首。
我红了眼眶，满眼凄凉地望向师尊：“你说过，会护我一辈子。”
可几位师兄已经在身后禁锢住我，师尊提起剑刺入我的胸口。
疼痛瞬间袭来，我浑身忍不住抽搐，死死地瞪着师尊。
可他只冷冷开口：“你天资聪慧，没了内丹可以再修。”
“玉瑶体弱，修不出内丹，会死。”
内丹离体，我感觉到自己磅礴的灵力逐渐归于虚无，直到永远沉寂。
晕过去之前，我突然在想。
要是八年前，我死在了乱葬岗里，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