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2日中午一点半,广西贺州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的接警电话铃声急促响起,电话接通后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急促的呼吸声,语气带着颤抖和恐惧。
“这里是爱民路,我也不清楚是多少号,一家人好像都死完了,出事了!”
在接警员的耐心询问和情绪安抚下,报警的女人整合了很多线索,警方准确抵达了案发现场。
这是在贺州八步区爱民路上的一栋七层民宅,进门之前还未感觉到有何异样,警方迈步走进民宅四楼,那血腥的画面让有着丰富刑侦经验的民警都为之震惊,内心无法接受。
现场一共死了四个人,报案人是这家的保姆,当晚一直居住在五楼,照顾男死者年迈的老母亲。
只要一想到,四条人命在自己的身边被人带走,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甚至一不小心她也可能成为亡魂就一阵后怕,情绪多次崩溃。
死者是一家四口,其中两个还是未成年的学生。到底是什么人,能够狠下心来将一家人全部杀害,就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这便是当年轰动全国的贺州灭门惨案,随着警方抽丝剥茧,将案件信息进行逐步整理、筛选,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凶手的身份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血腥的犯罪现场受害的四个人分别是周子雄,这家的男主人,也是当地地税局的局长。另一名成年女死者是这家的女主人,名叫凌小云,是一个做生意的个体户,在当地也是风云人物。
剩下的两名死者,是周子雄和凌小云的16岁的女儿周雪、15岁的儿子周重霖。
案件发生后,由于现场过于血腥,又是灭门惨案,消息传得很快,不仅仅是贺州,逐渐到广西,乃至全国范围内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消息传得越广,谣言也就变得五花八门。
警方在案发现场仔细搜证后发现贵重财物没有丢失,更没有翻找的痕迹,因此排除劫财可能,基本可以判定是仇杀。
而且死者的一双儿女也被人残忍地在现场杀害,看样子双方矛盾积怨很大。
到底是谁杀了这一家四口呢?
有人说,周子雄是个局长,说不定在工作的过程中存在以权谋私的行为,故意压榨手下人,甚至可能强取豪夺,这才惹怒了某个人,最终痛下杀手。
周子雄借助权势一手遮天,逼到凶手走投无路,这才有了灭门惨案的说法,在大家的口中传得有模有样,很多人也从心里认定这就是真相。
对于这样的说法,警方也不是毫无耳闻,但这是真相吗?
其实周子雄并没有大家说的那样权势滔天,相反只是一个小小的干部,手底下管着的只有六个人。
在对周子雄的人际关系进行调查,特别是在他的工作单位调查时,很多人提到周子雄遇害的消息,眼圈都不由自主地红了。
在同事和朋友的描述中,警方对周子雄生前的性格和人品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概念。
这是一个工作十分勤恳的人,和同事、朋友的相处也很大方,从不斤斤计较,待人接物十分和善,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谁都能和他相处得很愉快。
提到周子雄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大家对这个猜想纷纷摇头。
他们很少见周子雄和谁红过脸,有什么事也都是笑呵呵地过去了。
从这些信息基本可以判断,凶手是周子雄仇家的概率不大,应该是另外三名死者惹怒了谁,才给全家引来杀身之祸。
至于周雪和周重霖,这姐弟俩还在上学,学习成绩不错,在家听话懂事,在学校和同学相处也愉快,是班里的三好学生,更是父母的骄傲。
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对姐弟俩的评价都很一致,性格安静,不喜与人争辩。加上姐弟俩长得都很清秀,受到不少同学的喜爱。
同时,一个未成年的学生,除非是经常跟社会闲杂人员来往,平常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与人交恶甚至带来杀身之祸的可能性很小,因此这姐弟俩的人脉关系,也不是侦查的正确方向。
这样看来,案件唯一的突破口就剩下了凌小云,她又是怎样一个人呢?是不是她在做生意的时候,惹怒了谁,引来了仇家?
家里的顶梁柱自从得知二女儿凌小云一家出事后,凌小云的母亲就病倒住进医院,迟迟无法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她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好的女儿女婿,和乖巧懂事的两个外孙,怎么就有人能狠下心来杀了他们一家呢?
凌小云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人,早年间她白手起家,靠着自己的能力,从一个日子拮据的小媳妇,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成为当地水泥行业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强人。
甚至可以说,周子雄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很大程度上都仰仗着凌小云赚的钱,日子过得富足又恬静。
凌小云的主意很大,她母亲的很多事,尤其是娘家的一些决策,都是她来拿主意,而大家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突然间这个好强争胜的女儿死了,母亲实在无法接受,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杀了女儿女婿的同时,就连两个外孙都不放过。
他们还只是未成年的学生,就算大人做错了事,也不该把罪责强压到孩子身上,还让孩子付出生命代价!
每每看到两个孩子的照片,警方的心中就一阵刺痛,必须把凶手绳置于法,给这家人一个交代,让逝者安息。可凶手到底在哪儿?又该从什么角度开始调查呢?
目前看来,凌小云惹来仇杀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她性格比较强势,生意做得也大,难免会引起别人的嫉妒,造成一些矛盾。
难道是经济纠纷引发的仇杀?
就在警方苦于不知从何入手时,一份账本让警方的侦破方向有了曙光。
可疑的妹夫死者家的六楼无人居住,一直都是闲置状态。可警方在对现场进行勘察时,发现现场竟然遗留了一个穿袜子的脚印。
地板上满是灰尘,唯独这个脚印十分清晰。
难道这个脚印是凶手留下的?
根据脚印,警方对嫌疑人进行了刻画,这是一个身高在1.6米到1.7米之间的男人。可这个范围太大,如同大海捞针。
与此同时,警方在发现凌小云的账本后,通过一些细节发现了蛛丝马迹。
凌小云这个人记账十分仔细,就连电费都会清楚地记上,精确到几毛几分,其他的经济来往更是在账目上清晰可见。
做事情缜密,把事情详细记录下来是一个好习惯,但如果这么精细,难免给人一种锱铢必较的印象。
难道正是凌小云事事太较真,在无形中惹怒了仇家?从账本来看,凌小云最大的经济纠纷是一个男人,名叫李凌。
李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死者凌小云的妹夫,也就是凌小娟的丈夫,为什么说这两个人之间有矛盾呢?
李凌辞职后就来到凌小云的工地打工,最开始开出的薪水是每个月2000元,可实际上他每个月只能拿到1500元。
说好的包吃包住,最后也是管了伙食,住宿让李凌自己解决。
工资没有如约履行,福利待遇也遭到克扣,李凌的工作却不断增加,如同一个内务总管一般,负责工地上的各种大小事务。
对于李凌和凌小云的矛盾冲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那会不会是李凌因为长期遭到凌小云的压榨,最后忍无可忍动了杀心?
经过对现场遗留的那枚鞋印进行比对,李凌的身高是超过了警方侧写嫌疑人的身高,李凌的嫌疑暂时被排除。
而且凌小娟是死者凌小云的亲妹妹,别人讲述两姐妹关系最好,凌小娟还经常借钱给凌小云用于生意周转,这么多年里里外外得有40万元。
大家都觉得凌小娟和李凌不会是凶手,毕竟周雪与周重霖可是亲外甥,血脉至亲再有矛盾,怎么可能对下一辈下这么狠的手?
此时,另一枚不易被人察觉的鞋印被警方发现,也让案件有了新的侦破方向。
这枚鞋印是属于谁的呢?
保姆丢失的拖鞋整个案件调查起来有很多疑点,随着调查的深入,案件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死者家的门窗没有被人撬动的痕迹,因此凶手应该是拿着钥匙开门进来的。可死者家的钥匙一共有五把,案件发生后在现场都找到了。
这样看来,是有人曾经拿到了钥匙,随后偷偷配了钥匙。
能够接触到死者家钥匙的人,肯定和死者的关系十分亲密,而保姆再次进入警方的视线。
刑侦人员在现场勘查时,确认四名死者死于两种不同的凶器,由此判断进入案发现场的凶手不止一人,因为一个人不太可能携带两种作案工具前来作案。
在行凶过程中,四名死者应当在熟睡过程中,因此没有太多反抗痕迹,留在房间里的只有喷溅到各处的血迹,画面十分血腥,就连有多年刑侦经验的老警官,都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场画面。
然而随着刑侦工作的深入,警方发现案发现场被人小心翼翼地清理过。而在后来请来专家到现场勘查时,又发现了一枚不易被察觉的女鞋印迹。
在对案发时间进行还原后,警方初步作出推测。
案发时有两名男性在现场杀人,而另外一名女性则在现场冷眼旁观,看着这四条鲜活的生命在血泊中停止呼吸。
在作案后,该女人甚至还冷静地清理现场,避免有痕迹遗留在现场。
这是一个怎样狠心的女人?又是怎样的仇恨,让她能够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和凌小云一家有矛盾,存在经济往来,又能拿到凌小云家的钥匙的人,保姆显然是非常可疑的。
而且案发地点在四楼,保姆住在五楼,为什么一家四口都出事了,她却一直安然无恙,第二天还主动报警?
就在警方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保姆身上时,没想到老太太的一句话,让警方彻底凉了心。
老太太回忆案发当晚,保姆一直都在她身边从未离开,两个人聊天到很晚才睡。而且在案发后保姆跟她提起过,丢了一双拖鞋,怎么找也找不到。
保姆的脚是37码,案发现场的那枚鞋印也是37码。
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岌岌可危的婚姻在对死者的熟人进行走访时,警方听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信息,那就是凌小云是二婚,在周子雄之前曾有过一段婚姻。
而且周子雄与凌小云的夫妻感情并不稳固,两个人在外边都有婚外情,只是为了孩子,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会不会因为出轨的事,双方中一方的情人下了死手,想要上位?
这个猜想似乎距离真相最接近。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发现根本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双方虽然对这段婚姻不抱希望,但谁都不想撕破脸皮,因此根本不存在小三想上位的问题,各自的出轨对象也是逢场作戏,不会涉及到仇杀。
眼看有了线索,此时又断了。而因为此时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群众变得人心惶惶,附近居住的居民不少都搬走了,大家都害怕凶手再次出来,对其他居民不利。
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而警方的办案压力也变得格外大。
不过,警方坚持不懈的追查终于有了正确的思路,在案发当晚,凌小娟和一个陌生号码的通话十分频繁,从晚上开始一直到清晨,一个小时左右就一通电话。
调查机主后发现,机主名叫刘胜明,而他的身份就比较特殊了,他是死者凌小云大姐女儿的男朋友。
凌小娟作为姨妈,为什么深夜频繁和外甥女的男朋友频繁联系?
这显然不符合正常逻辑。最让人起疑的是,刘胜明的身高和足印,刚好与案发现场发现的赤足印吻合。
案件发生后,刘胜明就带着女朋友苏洁离开了贺州。
案发现场出现的女嫌疑人侧写,与凌小娟高度相仿,一时间,凌小娟与刘胜明的嫌疑陡然上升。
5月14日,也就是案发13天后,警方找到了苏洁和刘胜明。在警方的心理攻势下,苏洁供出了案件的三名主凶,刘胜明、凌小娟、苏可章。
这三个人为什么会杀害凌小云一家呢?
长期积怨引发矛盾提到姐姐凌小云,凌小娟的语气中都带着恨意。
凌小娟在嫁给李凌之前,其实也有过一段婚姻,对方是车管所的干部。那时候家里的收入不错,凌小云日子过得远不如自己,有时候还要找自己借钱。
可因为一些事情,凌小娟与凌小云先后离婚再嫁,两个人的地位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凌小娟找的是老实本分的李凌,家庭经济条件一直不是特别好。
而凌小云却嫁给了地税局局长周子雄,她也因为做生意发了家,日子越过越好。
但凌小娟对姐姐的真正矛盾,是因为凌小云做生意发家的本金,其实是凌小娟借给她的。
两人当初借钱的时候曾经约定,凌小云的这些钱要收利息,就用公司的股份来折。凌小云表面上同意,可等生意做起来了,又不愿意承认。
至于借的钱,她只想还本金,多一分的利息都不出。
对待李凌更不用说,经常克扣妹夫工资,还拖欠不发。李凌没钱找凌小云要工资,就遭到凌小云的冷嘲热讽。
明明凌小云的家庭经济情况最好,却在娘家最抠门。
就连家里老太太住院,凌小云都会故意找理由,每次都让本就不富裕的凌小娟出钱,平常更是由凌小娟一家在照顾老母亲。
这些事情积压在一起,让凌小娟对二姐的恨意愈发浓郁,甚至到了想杀人的程度。
计划筹备了很久,凌小娟知道自己一个女人杀不了人,于是找到已故大姐的儿子苏可章,以及女儿苏洁的男朋友刘胜明,最终策划并执行了这起灭门惨案。
同年11月9日,广西壮族自治区贺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凌小娟被判处死刑,苏可章判处死刑,刘胜明判处死刑。
一审判决后众人不服提起诉讼,次年4月1日,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宣判,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凌小娟为躲避死刑,自称有精神病,要去进行精神病鉴定。最终经过调查,凌小娟家族并无精神病史,案发前后和案发过程中,也无证据证明凌小娟已经完全丧失辨认或控制自己行为,最终驳回精神病鉴定申请。
2013年1月24日,三名罪犯被押送刑场,执行死刑。
后记无论出现任何矛盾,人的心中都不能存有害人之心,做事也要守规矩,不要过于蛮横,不然骄纵蛮横之人,不知何时会引来杀身之祸。而存有害人之心,最终也会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