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曾要给我和东方献之赐婚,只是被贵妃拦住了。
父皇驾崩后,他拥护贵妃成为女皇。
女皇站在东方献之身边戏谑说。
「太子德不配位,陛下临终前留有遗诏,让我继承帝位,阿玉,你没有意见吧?」
「我哪儿敢有意见啊。我就是皱一下眉头,我那未婚的好夫郎也要把我一剑杀了吧。」
01
史书记载,青玄公主梁阿玉于丰宁五年冬病逝,皇帝痛失爱女,悲痛欲绝,罢朝三个月,改年号怀玉。
其实我是被人害死的。
当初父皇把经营盐务矿务的重任交给我,后来还请工匠给我雕了一块独一无二的令牌。
不过这令牌在我手里没捂热,我就被人毒死了。
犹记得残阳如血,我在太液池边玩耍,失足跌进了水里。从那一刻起,我重新活过。
梅雨季节已经过了,雨还是阴郁地下个不停。
我在朝堂闹了一场,光着脚,披头散发地跪在阶前,哭着和父皇说有人要害我。
这个方法非常有效,我平安度过了丰宁五年的冬天。不过当初下毒害我的是谁,我还没有查到。
我怀疑一个人,父皇的宠妃刘若风。
刘若风这个人我不喜欢,她的迷迭香味道太重,熏得人直犯恶心。她这个人又矫揉造作,我都不知道父皇究竟喜欢她哪点。
父皇夸她性情好,有见地,有治世之才,常与她讨论朝堂之事,让她处理政务。
这两年父皇的身体不大好,也不怎么上朝,国事都交由太子哥哥处理,她亲自垂帘听政,嘴上说什么要为父皇分忧,却把持朝政,将太子哥哥架空了。
只要江山稳固,社稷可保,她要做武则天我也不拦着,怕就怕她是吕后贾南风之流。
她整日觊觎我的盐铁令,不过她居然做了一件好事。
父皇要把我许给戍边的大将军东方献之,那人年纪大我好些,父皇说他沉稳会疼人,早早写了圣旨甚至要送去边疆。
这时候贵妃给拦下了。
我有密友,有知己,哪里还需要什么夫婿。
不过贵妃说得比较委婉。
「阿玉年纪还小,不懂得儿女之情,陛下不如再等两年。」
02
是日,我携好友蔡子陵、梁珩等人在郊外狩猎,大家兴起的时候,白马寺的钟却足足敲了三万下。
我赶回皇宫的时候,刘若风已经黄袍加身了。
我那未婚的好夫郎东方献之,这时候已经提剑守在女皇的身后。
很多人都被杀了,死不瞑目,血还没流干,淌到我的脚边。我看了看东方献之那把仍在滴血的剑,后背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
难怪刘若风上赶着阻拦父皇给我赐婚,原来是这两个人有奸情。
「太子德不配位,陛下临终前留有遗诏,让我继承帝位,阿玉,你没有意见吧?」
「我哪儿敢有意见啊。我就是皱一下眉头,我那未婚的好夫郎也要把我一剑杀了吧。」
「阿玉说的哪里话。」
「哼!奸夫淫妇,男盗女娼。事已至此,那阿玉就祝愿刘贵妃坐拥万顷江山,永享无边孤寂。」
东方献之冷峻的脸明显抽动了几下。
我冷笑着,扬长而去,只是还没走远,女皇就从里面追了出来。
「等等,阿玉啊,你父皇刚刚薨了,外面乱得很,让大将军送你回公主府吧。」
未等我拒绝,东方献之已经提剑从里面走出来了。他倒是听话得很,刘若风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东方献之神情淡漠,抿着唇,他的眼神淡淡地从我身上扫过,犹如一抹寒光。
我吓得手都在发抖,幸好衣裳的袖子够长。
东方献之的样子太吓人了。
我们走过一条幽深的宫道,这条路通往外面,过去死在这里的人我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了。
宫道两旁每隔段距离就站了一个侍卫,他们当然都是东方献之的人,而他本人就站在我身后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他很容易就能取了我的性命。
不经意间,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动,听着像利剑出鞘,我吓得急忙回过头。
东方献之嘴角微动,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微臣的靴子不慎碰到剑鞘,不想惊吓了公主,请您恕罪。」
我装得满不在乎,却不由得加快步子,希望早点离开这皇城。
03
东方献之亲自把我送回公主府,他伫立在那儿,好像不亲眼看着我踏进公主府,他就不肯走了似的。
「大将军,我有一问。」
「公主请说。」
「你们打算如何对待太子哥哥?」
「我已经派人将太子送去江南,那里自古繁华,从无战乱,他可以做一个闲散的王爷。」
东方献之神情冷峻,眼神里尽是淡然,不像是说假话。他如今是得势者,确实也没有必要说假话。
「那将军打算如何待我?」
东方献之愕然,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走了。
不知怎的,迎着风,眼睫扇动几下,我的眼眶就湿了。
父皇不在了,寂然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总是折磨人的。好在太子哥哥平安无事,这也是眼下唯一的安慰了。
李书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给我递了一块帕子。
他是我在路上捡回来,帮我经营青楼和南苑的生意,也画画春宫,远销海外。他说痴爱于我,一心一意为我。
此时此刻也是这般的情深。
「草民想斗胆问公主,你可知道您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
「新君即位,我失去了倚仗,从此以后都不能在这西京耀武扬威仗势欺人了。他们一个坐拥江山,一个手握重兵。而我手里握着大周一半的钱财,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啦。」
父皇下葬,女皇登基,这一切都被东方献之安排得妥妥帖帖,而我始终没有踏出公主府一步。
我忽然想到很久没有见到蔡子陵和梁珩了,一打听才知道是被东方献之抓了。
我去监牢将人带出来,却被东方献之和他的部曲堵在街口。
「公主,梁珩和蔡子陵作诗暗讽新皇,此乃大不敬,须在狱中受罚,以儆效尤。」
「大将军,子陵和梁郎乃是当朝重臣之子,在朝中任职。他们也是我平生知己,其实你说囚就囚的!」
「公主,只是抽二十鞭子,你的子陵和梁郎身强力壮,要不了他们的里。还请公主不要让微臣为难。」
「东方献之!」
04
我笑了笑,放缓了语气劝道。
「大将军,鸳鸯帐里暖芙蓉。今夜月上柳梢,春宵苦短,你再待下去天就亮了。女皇若闹了,我可不负责的。」
「公主,赶着要去度春宵的难道不是你吗?」
「您既然知道,就该让路!」
东方献之不紧不慢地把路让出来,笑得轻蔑,也让人恼羞成怒。
等回到了公主府,我不快地踹了梁珩一脚。
「把你们救出来可真费劲。」
「阿玉你别恼,你猜我们在天牢里发现谁了?」
「有话就说,别神神秘秘地。」
「是太子殿下啊。」
「你们确定是太子哥哥!」
「太子殿下佩的昆山玉独一无二,行动时玉声悦耳清扬,犹如凤凰鸣叫,我们怎么可能会认错。」
东方献之居然骗我!
蔡梁二人走后,我回房歇息。
房中有一面很大的铜镜,能将人照映得很清楚。这面镜子还是当初太子哥哥送给我的。
我在铜镜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模样,敷粉施末,带着珍珠和宝钗,铜镜里映着一双蒙眬的眼睛和艳丽的嘴唇。
烛火摇曳着,分明显露出了镜中人的疲惫。
我想着自保,在公主府里闭门不出。却想不到太子哥哥却被他们囚了。
李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我房里,他的脚步太轻,我几乎都没有察觉。
「美人计对东方献之未必有用。」
「美人计?」
这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05
最近西京城满城风雨。
一半的人在说东方献之不日将要和女皇成婚,摄政监国。一半的人再说,先皇曾为长公主和东方献之赐婚,只待良辰吉日就要拜天地,完成先皇遗愿。
女皇登基以来第一次把我召进皇宫。
她从容地倚在靠垫上,乌黑的长发任意披散在榻上,微微一动,长发如瀑落下,剐蹭过东方献之的手背,他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女皇身旁。
我笑了笑,也说了句废话。
「大将军也在这儿?」
「天牢的事情,朕都听说了。」
「大将军是朝廷的栋梁,儿臣昨日出言不逊,这几日一直在闭门思过,母后,您别生气了。」
昔日刘若风在父皇面前装得母慈子孝,我耳濡目染,要是不会点儿,那岂不是辜负了昔日光阴。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提醒刘若风她抢的是自己女儿的男人。虽然毫无血缘关系,可他继承父皇的位置,在世人眼中,我们就是母女。
我这一声母后叫得甜美,刘若风差点没从软榻上摔下来。
她登基以后一直说自己要继承父皇的遗愿,得到了不少大臣的拥护。也许她已经猜到民间那些谣言是我让人散播的,却拿我没办法。
我的终身有所托付,也是父皇的遗愿。
那封赐婚的诏书,现在还在我的公主府里压着呢。
「母后,儿臣昨日梦见父皇了。」
「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父皇说把皇位交给您他是最放心的。他就是放心不下我。当初他已经为我寻到良人,圣旨已拟,只是不能亲眼看着我成婚,心中遗憾。」
我煞有介事地摸了摸眼角的眼泪,含情脉脉地望着东方献之,那人挑了下眉,我就红了脸。
「父皇的遗愿,不过就是希望我寻得一个依靠。」
06
女皇早就已经气愤地走了。
她或许是怕外面的人说她违背先皇遗愿,还要抢我的男人,就应下了婚事,答应为我安排。
只是东方献之没有走,他站在我身后,居高临下。
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口气却是嘲讽的,一分一毫都不差。
「一会儿梦见自己溺水,一会儿梦见先皇,公主胡说八道的本领倒是练得炉火纯青了。」
「大将军,我膝盖疼。」
东方献之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我急忙嗔道。
「大将军,你弄疼我了。」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脸也红了,耳朵泛着红,像是被晚霞点燃过似的。
我轻抚着,他的呼吸很快就乱了,我心中得意,就继续撩拨他,趁着我们走过重华门,当着他下属的面,我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却迅速地追上来,报复地在我的舌头上咬了一口。
「梁阿玉,你再闹试试。」
我无时无刻不知道自己还在孝期,可是回了公主府,却毫不犹豫地扒了东方献之的衣裳。
他的整个胸膛露出来,梁珩和蔡子陵虽然教过我,我还看过李书生的春宫,可是面对这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就不会了。
「大将军,你教教我……」
「真的疯了!」
疯的人分明是东方献之。
他一会儿在上面,一会儿在后面,一会儿在旁边,一会儿在下面。不得不承认,李书生画的春宫都没有我们在芙蓉帐里精彩。
中途东方献之善解人意地让我休息了一会儿。
我笑着说。
「要不把书生叫进来?」
「我可没有那种嗜好!」
东方献之顿了顿,突然有点不可思议。
「平常和你的子陵、梁郎在一块儿的时候你也这样?」
「你想什么呢?书生会画那东西,还远销海外呢。」
「你疯了?」
「有什么?隔着帐子呢,又不会看到脸,还能添几分神秘呢……」
话还未说尽,东方献之就欺压过来了。
我虽然是半开玩笑的,其实真应该叫书生帮我们画画,再拿到刘若风的面前让他看看,可别提有多解气了。
「阿玉,专心点。」
07
翌日我醒来的时候,东方献之已经走了,下面的人说他去了皇宫。
东方献之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站在门口,一股浓重的迷迭香扑鼻而来。
「大将军,我讨厌你身上的味道!」
「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少去见她。」
东方献之像做错了事似的站在门口,不敢过来,这个男人之前还对我冷冰冰的,一夜之间就开始温柔体贴了。
外面恰是夕阳西下,怎么不让人觉得苍凉。
「大将军,过来帮我梳头好不好?」
「嗯。」
东方献之的每一根手指都很粗,上面磨了几层茧,但是梳头的动作却很轻,或者说娴熟。我看着镜子里一脸耐心专注的他,问。
「你以前也为她梳头?」
「没有。」
「真的?」
「真的。」
「大将军,你把头低一点。」
我攀上东方献之的脖子,热烈地吻她。
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美人计会用得这么成功。东方献之是一头狮子,一只老虎,天上的雄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我驯服了。
往常中秋节的时候,公主府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今晚我只邀了东方献之过来小聚。
院子里花开得好,对月闲谈。我告诉东方献之我喜欢他,他没有说话,一个人干了满满一壶的酒。
想从他身上偷出虎符去救太子哥哥还是很难啊。
08
看他的样子,或许心里还舍不掉刘若风呢。月亮落下的时候,我送东方献之出去,他突然说了一句,但愿人长久。
他好像是醉了,我不知道他说是谁,也不愿意去想。可是那夜梦里耳边反反复复都是这句话。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乍然看见一把匕首对着我刺了过来。寒光闪过,屋内的烛火被人带出来的风吹灭了。
我眼前黑了一片,脸上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温热。鲜血的气味刺进鼻翼,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疼,也不知道是哪里被刺中。
良久,头顶传来了东方献之的声音。
「没事了,你别怕。」
我心有余悸,手还是颤抖着的。
屋里有一股浓浓的迷迭香,东方献之出现的时候我清楚地闻到了,或许是刺客带进来的。我睡得很沉,一醒来所有注意力都在那把那尖尖的匕首上了。
我试探地看着东方献之。
「大将军,你的女皇要杀我,你知不知道?」
「我不会让她伤你的。」
东方献之信誓旦旦,却巧妙地避开了我的问题。
我瞪了他一眼,愤愤地钻回被子里。
隔着帐子,我仍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把我的被子拽走,从床上把我抱了起来。
「东方献之,你放我下来!」
「你不喜欢这个味道,换间屋子睡吧。」
说着,东方献之已经把我带到了另外一间屋子,他自己也躺到了床上,一伸手就把我搂紧在怀里。
我的耳朵贴紧了他的胸口,正好能听见他心脏在跳动,起伏那么温和,声音那么安稳。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枕边的这个人十分了解,忽然就发现,这就好像抬头看云。而云的样子有那么多种。
09
自从上次遭到刺杀以后,东方献之就搬到公主府来住了。
女皇已经帮我们选好了婚期,就在今年冬天。我不太喜欢冬天,因为上一世我就死在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但是想到那天晚上有机会偷出兵符去救太子哥哥,什么冬天不冬天的,我也就没有那么在乎了。
东方献之对我很好,处处体贴入微。
我几次问他为什么,他总说。
「公主一心一意待我。如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
我几乎就信了他的话。
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只是让我觉得我胜了。
我这几天开始有些嗜睡。女皇在宫里办重阳夜宴的时候叫人来请,我拒了。
可是到了晚上,一时兴起,我想到皇宫里接东方献之回来。忽然乌云聚拢,也不知道下小雨还是暴雨,我就急忙躲到雨亭里。
秋雨未来,我百无聊赖地在里面坐着。
假山里好像有人走过来,他们停在那儿,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的声音。应该是之前有要是躲到无人注意的假山里详谈,现在谈完了就出来。
今晚参加重阳宫宴的人这么多,宫里宫外,也不知道是谁。
他们话声的起伏越来越让人觉得熟悉,那不就是我那未婚的好夫郎和公主府里吟诗作赋画春宫的李书生吗。
而李书生和平日里的温情脉脉完全两样。
「我日日下在她的茶水下药,最多一年就能要了她的命,形同病死,即便华佗再世也查不出什么端倪。将军这边也要继续把戏演下去,若是让她察觉到什么,就前功尽弃了。」
「你住在公主府,日日跟在她左右,最容易露出马脚的难道不是你吗?」
「重阳过后天就变冷了,她不喜欢冬天,想要人陪着说话,将军记得多陪陪她。日后你们成婚了,倒可以带她去湖心亭赏雪钓鱼,她往年就喜欢这样。」
原来东方献之的体贴入微、耐心专注是这样来的。只听见他在假山后边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句。
「你倒是十分了解。」
「将军,她对你还不是十分信任。这些你最好能记清楚,莫要让她怀疑。」
10
天空忽然打了一记响雷,下面东方献之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他突然转身望向这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躲,只是站在那儿与他遥遥对望着,他明显愣了一会儿,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李书生也有些警惕了,他朝这边看过来,我急忙躲到柱子后面。
「那边怎么了?」
「没有,好像要下雨了。」
重阳后第二日,李书生新填了一首词。我一边赏曲,一边喝着李书生亲手给我泡的茶。
他当初失魂落魄出现在公主府附近的长街上,说是落了榜,没脸回去见妻儿,我就把他捡了回来。
他说痴爱于我,装得那么像,下毒的时候却毫不留情。
我现在才想起来,他科考那年的主考官就是刘若风安排的。原来她在那个时候就不动声色地在我身边埋了一个眼线。
父皇驾崩那日,我本来是打算去济慈寺上完香就回来,是他提议到郊外赛马,我才没能见上父皇一面。
真是好计谋。
此时的李书生仍然装作一副不谙世事,痴情于我的样子,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几乎就像泡在酒里醉了一样。
我笑了笑。
「书生,这茶不错,我还想喝。」
东方献之消失一整晚,突然就出现了。他一把夺走了我手里的茶杯,将茶洒在地上。
秋风萧瑟,从我们的中间拂过,带起一阵淡淡的迷迭香。我想他是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才来的,可是迷迭香味道浓郁,鬓发哪怕沾上一点,也久久不散。
「大将军,我说过,我讨厌你身上的味道。」
「公主,你随我进宫一趟吧。」
「你刚刚急急忙忙走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嗤笑着。这美人计用着用着,这莽夫不中计,我自己恐怕已经有点当真了,心里失落也是有的。
11
刘若风站在未央宫里迎接我们,从前父皇在的时候,我也没有这个待遇。
她穿了一身柳黄的衣裳,朝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步伐轻盈,秋风拂过,柔软的丝绸更凸显她的妩媚和绝美的身段。
她泫然欲泣,在我们面前显得特别可怜无助,应该说是在东方献之的面前。
我让到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刘若风擦掉了眼泪,很亲昵地过来挽住了我的胳膊。
「阿玉,你可来了,今天我亲自下厨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快进去吧。」
如果不是知道她有事情求我,我还以为今天是过生辰呢。
东方献之不动声色地在我身边坐下,我指了指远端的一道菜,他会意地夹过来喂给我。他们的密谋已经被我撞破,他如今这般,像是完全忘记了昨夜的事情。
我状作不经意地瞥向刘若风,她的脸颊明显抽动了几下,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毫不刻意地装作很嫉妒我的样子。
她也许心里正在笑我蠢。
看来东方献之还没有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她,否则她也不会在我面前装了。
「母后和大将军神神秘秘地,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哪里是瞒啊,实在是怕你知道,现在却不得不说。」
「大将军,究竟是什么事啊?」
「这两年西夏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就在昨晚,西夏二十万大军已经到了玉门关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攻城了。」
说完,刘若风长长地叹了一口。
东方献之始终一言不发,他蹙着眉,正思考着什么。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在思考。
过去的这段时间,他这样冷峻的脸流露出温情的时候,完全把我骗过去了。
玉门关的事情我昨夜就已经知道了。
12
刘若风独自坐在那儿,一会儿看看东方献之,一会儿看看我,欲言又止的。
我笑了笑,说。
「母后不必着急,西夏军再强悍,也敌不过东方家的部曲。过去这十几年,大将军在战场也从无败绩,所向披靡,他若上了战场,西夏人一定就闻风丧胆落荒而逃了。」
「我何尝不知啊。可前几个月闽南闹蝗灾,江南水患,中原不少地方又闹瘟疫,国库开支各处,现在已经不剩多少银两了。偌大军队开支,也无从支撑了呀。」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这两年盐务矿务上也没出什么钱,今年又有了亏空……母后,请恕阿玉无能。」
刘若风那点小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她不过是想趁着开战的时机夺走我手里的盐铁令。
我开始抽泣起来,向父皇哭,向列祖列宗哭,酒席上一半的酒都被我喝光了。我摇摇晃晃地离开未央宫,后面东方献之抱着我回去了。
我其实有钱,我有很多钱。但我不会给的。
东方献之离开了,他带兵去了雁门关。他走的时候我不知道,还是听下面的人说的。
后来又听说他回来了,想是西夏军到底忌惮东方氏,不过再深的忌惮又怎么能抵挡住江山万里的诱惑呢。
他们迟早会攻城的,东方献之心里一定也知道。
后来我才知道是女皇把她从边疆召回来,她真的是一刻也离不开东方献之啊。
他回来之后曾到公主府找我,不过多亏李书生给我下的那不知名的毒药,我近日越发嗜睡了,他来的时候我都睡着。
西京下雪了,一夜之间满地清白,把所有肮脏的都掩盖起来,李书生又填了一首新词,当然也不会忘记亲手给我泡一壶茶。
今天东方献之一早就过来了,他邀我去湖心亭看雪。
13
雪越下越大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我踩着东方献之的脚印跟在他的后面,站在渡口的时候,他离河就那么近,我忍不住要把他推下去。
这时船家突然过来了。
他把我们送到湖心亭就掉头回去,看来东方献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他开始温酒,烤肉,他体贴地坐在我对面,挡住了风霜。
周围一片苍茫,连只飞鸟都没有,除了炭火的哔啵声,一点嘈杂也没有。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东方献之端着酒到亭子外赏雪,我悄悄走过去。这湖很大,也很深,冬日严寒,要是掉到湖里没死,也会落下病。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不知怎的,我又缩回了手。
「大将军,你有事求我?」
「没有。」
「你们故意向我透露太子哥哥的消息,诱导我接近你。还在我的茶里下毒,算计着等我死了,我手上的盐铁令就归你了。边疆战事一触即发,刘若风连一粒米都没有拨给东方氏,现在你邀我喝酒,你说你没有事情求我?」
「他说你喜欢在湖心亭赏雪钓鱼,我只是想要你高兴而已。」
「我高不高兴不重要,你的女皇高兴了才重要,不是吗?」
「不是。」
我心头一颤。
东方献之将头低了下来,我在他这张若即若离的脸上找不到一点撒谎的痕迹。可他一直都很会骗人的。
我笑了笑,夺过他手里的盏子,将里面剩下的酒一口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