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我的小叔接纳了我的爱,前脚和我缠绵不休,可后脚却理智联姻,我想是我错了

七方繁星 2025-01-17 11:07:28

第1章

阮晓棠拿下年度最佳女演员的那个晚上,掌声雷动,聚光璀璨。

然而港媒的头版头条却不是庆祝她的获奖,而是邓家、陈家喜结连理,强强联合。

太子爷邓程渝不日将与大小姐陈舒完婚,俊男靓女,旗鼓相当,好生般配。

阮晓棠穿着晚礼服坐在车后座,面无表情地看着各方评论。

“哇!他们两个人居然要联姻!好般配啊!”

“对啊对啊,邓总年纪轻轻就接手整个家族,一路做到现在这个地位。”

“陈舒又出身书香门第,是港大最年轻的文学教授之一。”

“资本大佬配旗袍美人,这个cp我先嗑了!”

“你们看这个视频里!陈小姐不小心崴了一下,邓总立刻抱住她的腰!氛围感性张力好强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之前听说邓程渝其实有个养了很多年的小情人儿啊……”

阮晓棠关掉屏幕,静静地目视前方。

迈巴赫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司机恭敬地为她开门。

阮晓棠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那座荣誉的奖杯,看着灯火通明的房子。

港城太平山顶寸土寸金,想在这有一块地,千金不够,还得有权。

而这座豪宅,仅仅不过是那个男人众多住所之一而已。

邓程渝当年二十三岁留洋回来,接手主家,住了进来。

没过多久,十三岁的阮晓棠也住了进来。

此时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两排菲佣站在门口弯腰。

“阮小姐回来了。”管事的张姨站在最前面,温和地说。

阮晓棠避过了她要接手里奖杯的动作,

上挑的眼眸没有往房子里看,只是盯了两秒妇人的脸。

邓程渝还没有回来。

遣走所有的下人后,阮晓棠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直至夜深,庭院里传来了车声,紧接着是男人大步走进来。

“怎么还没睡?”

低醇的嗓音响起,阮晓棠垂着的眼睫颤了颤。

她起身扭头,冲不远处的男人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小叔,你回来了呀。”

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扫视着男人的脖颈附近,

不知是在寻找口红印还是吻痕。

都没有。

邓程渝扯着领带走近,微哑的声音说:“等我?”

距离缩小,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陌生的、不曾闻过的木质调香。

像是满身书卷气的人身上的味道。

阮晓棠嘴角僵了一瞬,心脏刹那抽痛。

她踮了踮脚,伸出手臂轻柔地搭在男人的肩上。

而那股香味越发清晰,和男人身上的乌木沉香混在一起,

令阮晓棠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段媒体视频里的暧昧画面。

邓程渝微挑了下眉,大手揽住女人的后腰,轻笑着:“多大了,还撒娇。”

他的余光瞥到了茶几上的物件,想起了什么:“那是你的奖杯?”

阮晓棠搂脖搂得更紧,随口应了一句,贴近撒娇:“你没有来颁奖礼,没有来看我。”

全港城的人都知道邓程渝今晚在哪,和谁在一起。

可偏偏阮晓棠装傻,拐着弯地抱怨。

“小姑娘不高兴了,”邓程渝低低笑了几声,

“想我怎么补偿你?过几天拍卖行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阮晓棠轻轻摇了摇头,天然媚态的眸子落在男人的薄唇。

“吻我吧,你吻我……”她喃喃地说。

订婚的消息铺天盖地全城热议,人人都在兴致勃勃地编排一场浪漫爱情。

男主人公却在太平山顶的宅厅里抱着今晚刚诞生的年轻影后缠绵厮磨。

阮晓棠闭着眼,压下泪意和情绪。

整个身心都不受控制地被三个字占据。

邓程渝,邓程渝……

她的情人,她的挚爱,她的,小叔....

第2章

阮晓棠十三岁之前都在大陆的一个普通小县城过着平凡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有人找上门,告诉她,你是港城名门阮家的亲生女儿。

阮家父母当年暂居大陆,生产时抱错了小孩。

意外发现后,阮家老爷子病危之时耳提面命要把亲孙女找回来。

重男轻女的养父母拿了笔大钱就挥挥手让她走。

飞机落地,王婷婷变成了阮晓棠。

接机的人乌泱泱来了一堆,神色各异。

她被带到最前面一对夫妻面前,两个人脸上欣喜,眼神里却透露着探究。

阮母伸手要抱她时,站在一边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咪爹地……”

她哭喊的声音立刻扯回了阮母的手,得到了众星捧月的安慰。

阮晓棠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揪着腿侧粗糙的棉布裙。

她好像一个局外人,不知如何参与这场戏。

但,局外人不只她一个。

青年靠在人群外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观赏着。

邓程渝打了个哈欠,然后衣角被颤颤巍巍地拉住。

他一顿,低头看去。

那个无助的小女孩低着头,抖着说:“你能,你能带我走吗?”

邓程渝面无表情,对上那双盈着泪的大眼睛。

蓦地一笑,他说:“行。”

就当帮那个忘年交老头子一个忙。

从此,阮晓棠就住进了太平山顶。

阮晓棠十九岁那年,邓程渝给她在游轮上办了一场派对。

喧嚣散去,微醺的男人靠坐着缓神。

阮晓棠鼓足了勇气,抖着手抚上男人英俊的脸。

“邓,邓程渝。”她依赖地唤道,用着蹩脚的粤语告白,“我,我很喜欢你……”

男人撩起眼皮看她,深黑的眸子像有春水,勾得她义无反顾地跳入。

阮晓棠吻上他,很快,她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一夜过去,哪怕她还是叫他小叔,他还是一样的宠她。

但有些东西却不一样了。

邓程渝会抱她吻她,与她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他们是恋人了,阮晓棠幸福地这么想,将来还会结婚。

然而,联姻的消息却毫不留情地刺破泡沫,打碎梦境。

她在迷茫中惊觉,邓程渝,似乎从来不曾说过爱她。

他爱她吗?

晨光熹微,阮晓棠侧躺在男人的怀里,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电话铃声打破安静,邓程渝凌厉的眉皱了皱,眯着眼接起电话。

“喂,”嗓音微哑低沉,他蓦地轻笑了一下,“阿舒。”

阮晓棠放在男人胸口的手能感受到他说笑时胸腔的震动。

“早上好,昨晚是梦到我了吗?我也很想你……”

邓程渝随意地在女孩嘴角亲了一下,这是他们的早安吻,随后便起身。

他用着好听的粤语腔调和对面的人闲聊,语气慵懒缱绻。

阮晓棠在港城待了这么些年,早已能听懂粤语,

然而却怎么也学不会流利地说。

于是邓程渝绝大多数时候都用普通话和她说话。

她曾把这认为特别关照,是男人的偏爱,为此沾沾自喜。

而今坐在床上看着那人闲适亲呢的表情,和电话那头的未婚妻说着清晨情话。

阮晓棠的喉间满是苦涩,心痛得呼吸都放轻。

她学不会粤语,从没有完全融入这座金碧辉煌的城市。

就如同,她其实从不曾进入邓程渝的心。

得不到邓程渝真正的,全身心的,她想要的爱。

第3章

男人挂了电话,大手随意地揉了揉女孩的头。

“晚上带你去吃饭,认识一下。”

阮晓棠垂眸点了下头,没有吭声说和谁,心知肚明。

男人半开玩笑地说:“见到记得喊人啊,给小叔个面子。”

阮晓棠一愣,也跟着笑了,张嘴却半天才发出声音:“好。”

傍晚的云晚餐厅。

下了车,阮晓棠下意识想挽上男人的手臂,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

扑了个空,她偏头看去。

邓程渝眼神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面色如常。

她却明白了意思,这是不想那位误会,要保持距离。

毕竟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叔侄关系。

“进去吧。”

“……嗯。”

订的是靠窗的私密位置,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港岛夜景。

一个女人坐在那,支着手看着窗外。

“阿舒。”邓程渝带着笑意唤,熟稔地拍上肩。

陈舒回神起身,温和地说:“阿渝。”

她的手柔柔地搭上男人的手臂,也被对方接住。

阮晓棠隔着几步站在那,一眨不眨地看那女人。

簪发,旗袍,淡妆,气质出尘清婉。

这就是邓程渝要娶的人。

阿舒阿渝,他们就叫的这样亲密了。

她从没叫过邓程渝阿渝,只怕现在也已变成了某人的专属昵称,她以后也没有机会叫。

“这位是晓棠,是吗?”

陈舒探过头,用着轻柔的粤语弯着眉眼问。

阮晓棠对上她的眼神,心口一跳。

邓程渝勾了勾手,示意她上前来。

“你好,初次见面。”陈舒换了普通话,语调轻缓。

站得近了,阮晓棠不自觉地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正是昨天男人身上带着的。

她搁在裙摆上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尽力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邓程渝抬手不带任何意味地拍了下她背,低声说:“叫人。”

“小...”阮晓棠哽了一下,又迅速自然地掩饰过去,“小婶。”

陈舒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侧头撞见男人促狭的眼神,耳尖更是泛红。

“感觉叫老了……”她身体靠近男人,嗔怪道。

邓程渝笑了,哄着:“那你想听什么,随你了。”

阮晓棠被迫看这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手被牵住。

“晓棠,你叫我阿舒姐,舒舒姐,都可以,”陈舒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

“我听阿渝说过很多的,以后我也会对你好。”

阮晓棠的瞳孔有些颤,手触碰的温度烫的她想收回:“好,谢谢阿舒姐。”

餐桌上,邓程渝和陈舒闲口聊天,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阮晓棠攥着刀叉盯着盘子,缓慢咀嚼食之无味。

天边忽然传来巨响,桌对面的陈舒发出小声的惊呼。

烟花炸开,绚烂的颜色一下一下地透过窗户落在室内。

阮晓棠看着那些色彩顿了下,迟缓地抬头。

邓程渝扶着女人的肩,半包住她。

陈舒靠着,脸上满是欣喜和幸福的神情。

刀叉碰撞盘子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然而却被烟花声覆盖,无人在意。

阮晓棠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在港岛过生日。

邓程渝也是为她放了一场烟花。

她生命中第一次,穿着漂亮的礼服,坐在俯瞰夜景的地方,有蛋糕音乐和烟花。

她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生日是会被这样珍视,庆祝的。

她生命中第一次,有了对她那样好的人。

烟火的色彩落在男人侧脸上,好像还是当年二十四岁的样貌。

第4章

邓程渝放在女人肩头的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眼前似曾相识的烟火让他漫无边际地想到了以前的事,

小姑娘十四岁时候的事。

当年那个怯生生孤伶伶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出落得光彩照人了。

依稀记得前段时间的港媒八卦,

美人排行榜上,演员阮晓棠的名字高高在列。

阮老爷子知道自己家里那群人是什么德行,临走前拜托自己这个忘年交多照应照应。

自己也算没辜负阮老爷子的嘱托吧。

这么些年完全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什么都宠着。

甚至……

邓程渝神色一顿,斜眼瞥向对桌的人。

白布遮盖的餐桌下,穿着高跟鞋的脚轻柔暧昧地蹭过他包裹着西装裤的腿。

阮晓棠胳膊撑着桌子,神色浅淡,下面却进行着拙劣的勾引。

她心跳得很快,同时也有些隐秘的期待。

含着春水的眼柔柔地望去,

阮晓棠的呼吸一滞,动作也猛地僵住。

男人沉着脸,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警告。

她从不曾见过邓程渝这样的神色,一时怔楞在原地,

直直地对视,移不开视线。

“烟火好靓啊……”

陈舒蓦地侧过身子对着男人,轻声说。

阮晓棠猛地回神把腿收回来,眼睁睁地看着方才一脸可怖的男人换了脸色。

邓程渝垂眸微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柔意。

“钟意就好,专门为你准备的。”

幸福的画面像刺一样狠狠扎进阮晓棠的瞳孔,

她几乎有些狼狈地扭过头再看不下去。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她起身,小声说了句去洗手间。

离开了餐桌。

隔间里,阮晓棠还有些缓不过神。

邓程渝的神色和变脸不断地在眼前闪现,她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试图安慰。

门外传来高跟鞋和女人的聊天声,有人在镜子前补妆。

“刚刚那烟火,哇,很靓诶。”

“是呀,我刚打听,是邓程渝和陈舒!”

“天,他们感情真好啊,羡慕!”

“羡慕啊,你老公也不错啊……”

聊笑声远去离开,阮晓棠缓缓推开门走出。

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精致漂亮的妆容下是掩盖不住的哀伤。

邓程渝和陈舒现在是全港城人人艳羡的眷侣。

阮晓棠呢?

是阮家不受宠的亲女儿,是刚拿了影后的瞩目女星。

她能全身心地投入每一场戏,演好每一个剧本。

却独独在邓程渝的爱情剧目里,连出场角色也拿不到。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尽力调整出一个自然的笑。

回去位置,隔着几步远,她定定地站住。

浪漫烛光下,男人大掌抚着女人的后脑勺,另只手勾着腰。

他的肩宽几乎完全将女人覆盖住,只能看到一双柔荑交叠在后颈。

右手上简约的订婚戒指让人难以忽视。

阮晓棠脚仿佛生了根,站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如同自虐一般,一眨不眨地看着,

看到眼睛生涩发疼,看到有泪水溢出。

他们吻得那样缱绻,那样动情。

可就在昨晚,邓程渝也吻过她。

也温柔,也缠绵。

阮晓棠的胸口被心痛和窒息填满,随后接连不断地生出怨怼。

亲吻难道可以分享吗?

还是爱情可以分割?

邓程渝爱她为什么要和别人结婚?

不爱她又为什么要和她亲昵?

压抑了许多天的泪在真正直面这一幕时,再也抑制不住。

泪珠不断地滚出落下,仿佛没有终止。

第5章

回别墅的路上,车内始终静默。

阮晓棠盯着窗外发呆,悲哀地为邓程渝没有带陈舒回家而庆幸。

邓程渝没有为她开门,而是径直独自先行。

阮晓棠踩着高跟鞋亦步亦趋地看着他的背影,惶惶又苦涩。

她今天穿的是新鞋,后脚跟已被磨出了血。

若是在以前,邓程渝一定会注意到,并且握着她的腿亲自上药。

可今天他只是大步地走在前面,丝毫不关注落在身后走不快的她。

张姨刚上前问候,便看见男人摆了摆手,立刻会意地带走所有的佣人。

邓程渝将外套随意地丢在沙发上,扯着领带转身。

“你刚刚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冷硬,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迟几步进来的阮晓棠。

女孩的眉眼耷拉着,瞳孔像蒙了一层水光。

“……什么?”阮晓棠轻声回问。

邓程渝眉头拧了下:“装傻?”

“放烟火的时候,为什么勾我的腿?”

他直截了当地质询,阮晓棠从未觉得这么难堪过。

“我,”她的嗓子哑了一瞬,“我只是……”

只是吃醋,只是不甘心,

只是想知道我和陈舒谁对你更重要。

只是想让你注意我,只看着我,

只是想让你,让你爱我。

有太多太多,可她一句也说不出口。

无论哪一句,如今看来,都像是自取其辱。

邓程渝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分辨不出喜怒和情绪。

阮晓棠承不住这样的目光,抿着唇躲开视线。

后脚跟新鲜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随着心跳一突一突。

蓦地,她积蓄了点勇气,

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你爱陈舒吗?”

像是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邓程渝露出一点讶异,

他开口说:“她很好。”

“你爱她所以要和她结婚吗?”

“她是最佳选择。”

“所以你其实不爱她。”

“这不重要。”

“那你爱我吗?”

声音忽然停止了。

“你爱我吗?”

阮晓棠上前攥住男人的袖口,泫然欲泣地问道。

男人垂眸看着她,避而回答:“你是不是忘了你叫我什么?”

“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我可以,可以以后不叫你小叔。”

“这不是仅仅一个称谓问题。”

说罢邓程渝要拂开她的手,却被不依不饶地抓着。

“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接受我的表白?为什么吻我?为什么和我亲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像溺水者拉住唯一生的希望一样,凄凄地问,

她一句一句地问,

每问一句,就像在心脏上自剖一刀,

然后期望着对方给她上药。

而邓程渝只是缄默地看着她。

倏尔,阮晓棠感到自己就像是等待处决的犯人,

等待悬而不决的刀柄,宣判她背德的罪孽和经年的痴心妄想。

不知过了多久,审判者终于开口。

“我曾经说过,我答应你爷爷关照你,不让你受委屈。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向我表白,吻我,可以,

你年纪小没谈过恋爱,在我身上先体验一下也ok,

这样以后眼光也高了,不会随便被人骗。”

“现在看来是我当时混沌冲动了,其实应该和你说清楚对吗?你也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邓程渝顿了下,复又说:

“晓棠,其实你也不一定认识到自己对我是怎么样的,也许只是把依赖弄混……”

“你还当我是小孩吗?”阮晓棠哑着嗓子开口,喉咙仿佛被刀割般,

“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女孩的泪水从眼眶滚落,

邓程渝手指微微蜷动了下,下意识想为她擦泪,但终究没动。

“我知道自己,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阮晓棠觉得自己从未这么赤裸过,好像把一整颗心都剖开来给人看。

她看到邓程渝似乎暗叹了口气,然后像是在说情话般,用粤语低声说:

“但是我的人生不需要爱情,小姑娘。”

紧抓不放的手不知何时逐渐松了力道,直到现在,彻底垂下。

阮晓棠怔怔地听那句话,泪珠挂在脸上缓缓滑落。

邓程渝视线追着那滴泪,直至它掉下。

“但我永远都是你小叔。”

阮晓棠的身体晃了晃,失了力地跪坐在地。

他侧过脸不再看,沉默了几秒,最后说:

“我和你之间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要结婚,你想要爱情,你也长大了,可以去找喜欢的人了。”

“但是今天这样的事,不许再发生。摆正自己的位置!再有下次...”男人顿了下,

“你就别待在太平山了。”

第6章

阮家别墅里。

餐桌上,众人一派其乐融融地共进晚餐。

唯独阮晓棠始终低着头,坐在一边沉默地咀嚼。

“诶我昨天碰到邓程渝和陈舒,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的蛮般配嘞。”

在随意杂乱的闲聊中,阮晓棠敏锐地辨认出那个名字,动作一顿。

话题的焦点瞬间聚集了起来。

怎么到哪里也逃不开这两个人的婚事?

阮晓棠忿哀地想,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耳朵去听。

席间,阮母忽然关照到自己这个亲女儿。

“晓棠啊,你现在还住在邓程渝那里?”

阮晓棠一愣,抬起头,发现席间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她,神色各异。

她被这些目光照得不适,只点了点头:“是。”

话音刚落,姑姑就发出夸张的声音:“哎呦这怎么好啦!”

她冲着阮晓棠神色正经地说:

“晓棠啊,你毕竟跟邓程渝非亲非故的,现在也这么大了,他也要结婚,你住在太平山那,总归不合适的。”

当年阮晓棠被邓程渝接走后,阮家来过几次,假模假样地要带她回家。

她应付了几次就躲在楼上不肯见,抓着栏杆蹲在地上看邓程渝。

男人一派闲适,面对比自己大的长辈也不卑不亢。

“阮太太,也不是我故意不让你们亲人团聚,只是她怕受委屈,你们又没准备好,阮老爷子之前对我那么好,我答应了他的,他临终还挂着的没见到的亲孙女,我得好好帮衬不是。”

“可是,可是晓棠是我女儿……”

“您不是有知画了吗,”他噙着笑,对眼泪无动于衷:

“不用担心,她在我这会很好长大的。”

邓程渝将十三岁的阮晓棠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天降神兵一般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

不怀好意的流言四起,也统统被他平息。

她在那座宅子里无忧虑地长大,太平山已然是家。

阮晓棠发着怔,阮母温和地说:“你姑姑说的对,晓棠,你不合适住那了。”

“你看要不你,回家住好不好?跟家里人亲一亲……”

“妈咪!”有个不满的声音唤道,正是阮知画。

阮母连忙揽过她,小声安慰道:

“哎呦宝贝,你是最亲的,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话语虽小,但阮晓棠耳尖,清晰地听到,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阮知画嘟着嘴被哄,斜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女人,倏尔笑了一下。

“我看姐姐肯定不愿意走的,”她挂着甜美的笑,叫的亲亲热热,

“邓程渝那个身份长相,又对她那么好,说不定姐姐……”

“阮知画。”

女人冷硬地叫住她的名字,打断话,放在桌下的指尖却止不住有些颤抖。

阮知画也不恼,促狭地撇了撇嘴,

然而其他人却交头接耳地不知讨论起什么来,

脸上似是有轻蔑和耻笑。

阮母假模假样地批评了几句女儿的乱说话。

她笑盈盈地转而提及另一件事:

“对了晓棠,你这个年纪也该结婚啊,爸爸妈妈最近给你物色了好几家,你看看来。”

说罢不等对方回答,阮母就自顾自地和其他人一块说起来。

这家的产业遍布多少,那家的要员出了几个,无论哪一个,都能助阮家更近一步。

“这些人怎么好,”阮晓棠强撑着冷静插入他们,“你怎么不让阮知画结婚?”

阮知画捂着嘴,做戏一样眼泪唰的掉下,凄凄地说:

“姐姐你才是阮家名正言顺的亲女儿啊,联姻人家怎么会要我,没人喜欢我……”

她好不委屈地呜呜咽咽哭出来,让阮晓棠这个演员都叹为观止。

“晓棠,你是我们阮家唯一的女儿,”阮父撑着手,严肃地说,

“合该要为家族着想的,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阮晓棠荒唐地笑了,却又克制不住地心口发疼。

“我不懂啊,我现在又是唯一的女儿了。这么多年……”

她哽了一下,看着席间的众人,又说不下去了。

她克制住情绪,站起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不会结的,爱谁结谁结。”

啪!

阮晓棠偏过脸,

怔楞了片刻,脸上后知后觉地泛起火辣辣的疼。

她动作迟缓地抬起头,眼眶里因为痛,不受控制地蓄满了泪水。

阮父指着她,疾言厉色地用粤语批评:

“你发神金啊!这么跟家里人说话,还有没有教养!”

“我告诉你!就定顾家那个大儿子是最好的!一天到晚不知道死皮赖脸在太平山做什么,别等着人赶你,过半个月就给我滚回结婚听到没有!”

铺天盖地的指责砸下来,连带着一口决定了她的余生,

阮晓棠眼珠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表情。

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漠不关心的。

我为什么在这?

小叔,你能不能来救我。

我好想你。

第7章

夜格外黑,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整个山上都笼着一层水雾。

阮晓棠从车上下来,拒绝了司机的撑伞,脚步有些凌乱地往宅子里走。

脸上的印子还在一突一突地发疼,已经有些肿起来了。

踏进房子里的那刻,压抑的泪水再克制不住。

她抓住张姨:“小叔回来了吗?”

“回来了,小姐,”张姨波澜不惊,“先生还带了……”

她话没说完,因为阮晓棠的视线已经死死定格在玄关处。

她顿了一下:“带了陈小姐回来。”

阮晓棠看着那双原本不属于这座房子的高跟鞋,身体直直地钉在原地。

“小姐饿不饿,先生嘱托我你回来给你做宵夜。”

邓程渝知道她今天回阮家吃饭,也知道她每次去都吃不太好。

在这么多年里,出于礼节她不得不定期回一趟,

每次受了委屈,邓程渝都会为她出面。

每次他都会亲自接送,回来偶尔有几次还亲手做宵夜给她填肚子。

然而今天他只叫司机接送,没有问候一声。

他带未婚妻回太平山,却还记得嘱托张姨。

阮晓棠颤抖着呼了口气,几度张嘴才发出声音:“我不饿,张姨你下去吧。”

僵着身子独自站在原地好久,身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湿冷得渗进骨头。

她终于勉强能动作,脱了鞋光脚踩在地上,很轻地走路。

一步一步,直到走到邓程渝的主卧。

阮晓棠的手轻轻放在门上,跪下来死死地将耳朵贴近。

她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灵敏的听觉,

让她即使墙壁隔音不错,也挺依稀又明确地听见房间里的动静。

男人低哑的喘气,女人暧昧的声音,摩挲晃动的轻响,还有含糊不清的呓语。

阮晓棠受虐一般地听着这些声音,几乎可视般地在眼前拼凑出那一副春色。

“阿渝我受不住……”

“可以的宝贝,你很漂亮……”

阮晓棠难以聚焦的视线里蓦地出现了第一次和邓程渝交欢的画面。

她义无反顾地如同献祭一般拉他入榻,做到一半又害怕得哭出来。

当时的邓程渝也会这样柔和低哑的语气,大手抚着她的头安慰,

轻轻地吻掉她的泪水,夸她很乖很漂亮,鼓励她放松。

阮晓棠无数次痴迷沉醉于这样的温柔,如今却几乎要被这温柔杀死。

山顶的雨始终未停,她跪在地上不知多久,跪到膝盖痛到麻木。

直到后半夜传来脚步和水声,门缝里透出的光彻底熄灭。

一片黑暗中,她茫然回神,结束了。

动作迟缓地起身,阮晓棠回了自己的房间,失了力地倒在地毯上。

再睁开眼时,她感到头疼欲裂,身体发热。

“你醒啦。”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阮晓棠硬撑着坐起的动作一顿,循声看去。

陈舒坐在床边,温和地扶她靠着。

“你发烧了晓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直接睡地毯上了?”

她那细眉轻轻蹙着,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关心和担忧,

仿佛当真在践行那天说的也会对你好。

阮晓棠没有说话,垂眸看着女人露出的脖颈发愣。

意识到什么,陈舒的脸一红,猛地捂住暧昧的印子。

“小叔呢?”阮晓棠低低地问。

陈舒笑盈盈地刚要说话,门口就响起男声。

“这呢。”

男人大步地走进房里,熟稔地俯身摸了一把她的后颈。

陈舒也摸上她的额头,担忧地对男人说:“还烧着呢,不过好了些。”

这场景倒真像是一对和睦夫妻关心自己生病的小辈。

阮晓棠贪恋后颈的触感,委屈的情绪翻涌上来。

她张张嘴,想要告诉他家里定下的联姻的事。

然而她还未出声,就看见邓程渝眉头皱着:

“阮晓棠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淋雨还直接睡地板,你昨天喝多了?阮家毕竟是你真正的家,你早晚要回的,你每次回来都这样,怎么能行?”

陈舒搭着他要他别说,假装开玩笑道:

“看来晓棠以后可得找个会照顾会疼人的老公了,到时候就能和老公住在外面了。。”

阮晓棠未说出口的话顿住,戚戚地看着男人的脸,

却只见对方一脸默认赞同的样子。

心一点点沉下,话彻底说不出口,咽了回去。

她刚来港城时,水土不服身体不好,稍不注意就染风寒。

邓程渝无论再忙都会尽力抽时间来陪她照顾她,即使累出黑眼圈也不松懈。

他又何曾不是那个会照顾会疼人的?

又不受控制地回忆,阮晓棠偏过头盯着床单,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

“我有事要忙,你舒舒姐想陪着你,别耍脾气知道吗?”

“你说什么呢,我看晓棠很乖啊。”

阮晓棠眨了眨眼抬起头,两人蜜语临别吻的画面就这么直直装进眼里。

邓程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8章

婚纱工坊,陈舒站在镜子里左右晃动裙摆。

“晓棠,这套靓不靓?”

阮晓棠站在一边,看着镜中敷衍地笑了笑:“你钟意就行。”

女人的脸上始终挂着清婉的笑容,眼波含水晶亮,周身都洋溢着幸福的泡泡。

“不知道你小叔会不会喜欢……”

工作人员不遗余力地吹捧:“哎呀陈小姐穿婚纱真的太漂亮了,这气质这腰身!谁见了会不喜欢啊!”

陈舒羞涩地红了脸,忽然想到什么,拉过阮晓棠。

“亲爱的,你也试试看婚纱啦。”

她推脱不得,被拉着进试衣间。

精致的婚纱一点点穿在身上,阮晓棠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乎有些恍惚。

她曾以为自己会有和邓程渝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

届时她定要让全港城最好的设计师为她定做,

做幸福最漂亮的新娘,

嫁给自己爱的人。

可如今看来,也许她再没有穿婚纱的那一天了。

仅此今天试用。

门帘拉开,阮晓棠缓缓走出,却出乎意料地看见那个人。

邓程渝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陈舒的身侧。

他的视线移到阮晓棠的身上,明显地一怔。

“哇好靓啊!”陈舒惊叹地上前夸赞,

“我们晓棠不愧是榜上有名的美人呢!对吧阿渝?”

邓程渝过了几秒才回神,垂下眼帘似乎掩过了什么情绪,笑着说:

“是啊,感觉她好像昨天才十三,今天就已经这么大了。”

阮晓棠紧紧盯着男人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可他却始终坦然自若。

“说不定晓棠马上也会结婚呢,”

陈舒亲亲热热地揽上她的肩,“到时候就可以真正穿婚纱了。”

闻言,阮晓棠有些黯然地侧过脸,默不作声。

也因此错过了那刹那,邓程渝阴郁皱眉的神色。

只一瞬,他便恢复神色,甚至笑了笑,对上阮晓棠有些怔楞的眼神。

“我也期待那天。”

婚礼的进程有条不紊地推进,阮晓棠也受刑一般地见证,一天比一天浑噩。

百好公馆。

陈舒走进试衣间,半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婚纱被剪碎了。

她攥着破碎的布料哭得梨花带雨。

最终的这件成衣是她精挑细选百般沟通的产物,

婚礼在即,花费最多心血的东西却被破坏。

邓程渝大怒,立刻查监控调查。

监控室里,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屏幕。

阮晓棠低着头站在一边,心脏忽然不安地跳得很快。

蓦地,她像察觉出什么,迟缓地抬头。

众人的目光不知何时纷纷落在她的身上。

陈舒捂着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泫然欲泣地说:“晓棠,是你吗?”

阮晓棠不明就里,说不出话。

接着就见邓程渝沉着脸向她走来,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扯到空房间。

身后依稀还能听见陈舒带着哭腔道:“阿渝你好好说,不要发火……”

门被砰地关上,邓程渝质问:“为什么要剪婚纱?”

“我,我没有……”手腕被捏的很疼,阮晓棠惊诧地反驳。

“监控拍到昨晚你又来了公馆,只有你进了这里,不是你还能是谁做的?你那么晚来做什么!”

“我耳环掉了,我来找我的耳环!”阮晓棠好不委屈。

然而男人显然不信:“耳环?一个耳环而已多的是,有必要专门跑回来找?阮晓棠,你编借口编的也像样点吧!”

“可是……”

可是那是你送我,不是多的是,

你的所有对我来说都珍贵又重要。

眼泪止不住地落下,阮晓棠哽咽地发不出句子。

邓程渝满脸失望地看着她:

“我上次是不是说过你再这样我就让你离开,你现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剪婚纱是想破坏我的婚礼?你还没想明白,是吗?”

“就算你剪了,我和陈舒的婚姻也不会改变,你难道觉得这样我就会娶你吗?

我那么用心地抚养你长大,是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对关心爱护你的人用这种下作手段。”

言语像利刃般不断地扎进阮晓棠的心里,把本就遍体鳞伤的心脏,伤得更加鲜血淋漓。

她失了力地跪坐在地,垂着的视线只能看见男人的皮鞋。

眼泪不断地打在地毯上晕开,她喃喃地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门忽然被敲响,然后传来陈舒略带沙哑的声音:

“阿渝你不要太生气了,我不会怪晓棠的,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对吗……”

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冷漠地说:

“阮晓棠你自己好好反思,在想清楚之前不要来见我。这段时间也不要回太平山了,回你自己家去吧。”

“你,你赶我走吗?”

视线里的那双皮鞋动了,踩在地上毫不停留地越过她。

门打开又关上,两人的轻语也被隔绝。

泪痕凝固在脸上,眼角干涸,再流不出东西。

心脏仿佛也在被刺中最后一击后,停止跳动,化为一潭死水。

摇摇晃晃地起身,阮晓棠下意识想回家,

然后迟钝地意识到,她住了十年的地方回不去了,

邓程渝不要她了。

阮家,回阮家就是要联姻,也不知是不是正和那人的意。

偌大的港城,那么多人,那么多爱,都与她无关。

阮晓棠麻木地想,也许答应联姻呢?

也许她就,能有一个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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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方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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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呢喃,如繁星一样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