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阳光刚爬上灶台,我盯着案板上小山似的粽叶发愁。婆婆昨晚甩下的话像粽子线似的勒得我喘不过气:"明天包十斤粽子,五百块钱一分不能少!"厨房飘着隔夜的糯米香,我却想起领证那天的情形——那时候婆婆穿着大红舞裙,在广场中央转圈的样子活像朵迎春花。
要说我这位婆婆,那可是小区广场的"风云人物"。六十三岁的人,跳起舞来比小年轻还利索。每天雷打不动七点准时报到,腰间系着金闪闪的流苏腰带,指挥着三十几个老姐妹跳《最炫民族风》。谁能想到这个要强的老太太,会为了十斤粽子跟儿媳妇"明算账"?
"妈,您要送人直说啊,给钱多见外。"我往泡着粽叶的盆里又添了勺盐。婆婆正往保温桶里装冬瓜排骨汤,闻言手上一顿:"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钱是张阿姨她们凑的。"说着从碎花布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五百块钱还带着体温。
这些天我早发现不对劲。婆婆的午饭总装在旧饭盒里带出门,阳台上晾着的蓝布围裙三天两头沾着药味。直到那天碰见楼下的王婶:"你婆婆心肠真软,张大姐查出胃癌晚期,她天天变着法送饭,排骨汤都熬得脱了骨..."
我捏着粽叶的手突然发颤。想起上周暴雨天,婆婆非要撑着伞去送饭,回来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还笑着说:"张姐今天多喝了半碗粥呢。"现在摸着这五百块钱,纸币边角都磨得起毛,不知道是多少个买菜钱省出来的。
(增加包粽子过程的细腻描写)粽叶在开水里翻着跟头,厨房雾气朦胧。我学着婆婆教的手法,把两片青叶叠成小漏斗,填上泡得发亮的糯米。忽然想起她教我用缝纫机补衣服的样子——针脚要细密,线头要藏好,就像生活里的难处都得悄悄掖进褶皱里。
"丫头,过日子别总盯着对错。"新婚第二天婆婆边擦着灶台边说,"你看这油渍,硬擦只会伤漆面,拿热毛巾焐会儿自然就掉了。"当时我不懂,现在看着锅里沉浮的粽子,突然明白她教我的何止是家务活。
正午的日头把塑料袋晒得发烫,婆婆来取粽子时,我硬把找零塞给她:"粽叶是菜市场捡的便宜货,糯米还是您上个月屯的..."话没说完就被瞪了一眼:"让你收就收着!"她转身时我分明听见嘀咕:"张姐的化疗费还差两万三..."
这个数字让我手一抖,粽叶差点划破手指。想起昨天在医院瞥见的缴费单,想起婆婆偷偷把降压药换成便宜牌子,想起她舞鞋后跟磨出的破洞——五百块钱,够买三十盒止疼药,够交五次床位费,够这个倔老太太默默扛下所有。
傍晚我又泡上五斤糯米,婆婆举着锅铲冲进来:"败家丫头!还包上瘾了?""明天陪您去送粽子啊。"我晃了晃新买的保温袋,"您的老姐妹,现在也是我的了。"蒸汽氤氲中,婆婆抹了把脸,说是烟熏着了眼睛。窗外的广场舞音乐准时响起,这次是《好日子》的欢快旋律。
这世间的温暖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是婆婆偷偷藏在粽子里的五百块钱,是儿媳妇默默多包的五斤糯米,是化疗室里传递的温热饭盒。就像端午的粽绳,细细密密捆住的,都是说不出口的牵挂。